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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如何接近名人,且看胡蘭成的套路與漏洞

新近出版的《梁漱溟往來書信集》,首次公布了胡蘭成致梁漱溟的9通書信,時間從1947年胡蘭成在溫州開始,到1951年他偷渡到日本結束,歷時5年。其時,胡蘭成化名張玉川,梁先生在1976年8月躲避地震時整理書信,還有批語“張君頭腦思路遠於科學,而近於巴甫洛夫學派所謂藝術型。於人有啟發而難資信”,這句話褒貶各半,似乎決定了胡蘭成的命運。不過,梁先生至死都不知道這個“張玉川”的真實面目。

把這些書信與胡蘭成的《今生今世》一書逐一對讀,很有意思,一則可以看出胡蘭成與名人套近乎的套路,二則也能看出胡蘭成的很多漏洞。

我們不妨從他與梁漱溟的書信中看看他的招數。

胡蘭成走到哪裡,第一招就是找到當地的知名人士,想辦法“勾搭”上,作為自己的護身符和晉身階梯。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後,各地都開始抓捕、鎮壓漢奸,正在漢口辦《大楚報》的胡蘭成自感命運危殆,遂開始亡命天涯。一年多中,他輾轉上海、紹興、諸暨,最後來到溫州落腳,路上把陪同他的一位范秀美女士順帶給“睡”了,還美其名曰是“感激”——“這在我是因感激,男女感激,至終是惟有以身相許”。

剛到溫州,胡蘭成隱姓埋名,化名張嘉儀,字玉川,號稱跑單幫的,經常去圖書館看書。有一次,他在《溫州日報》看到一首署名“劉景晨”的五言舊詩,感覺很對心思,就和上一首,也刊登在報上,這下就引起劉景晨的注意。

後來,報上發布劉景晨舉辦書畫展的消息,胡蘭成馬上到現場,見到了這個66歲、長著髯髯白須的老者。此後,他又執弟子禮,專程赴劉宅拜訪。不能不說,胡蘭成的眼光很賊,這個劉景晨正是溫州第一耆宿,前清時當過縣長,還當過廈門大學教授,當世很多大員如邱清泉、梅思平都是他的學生。胡蘭成知道,有這樣一位知名人士當擋箭牌,自己就可以安全了。

但胡蘭成很策略,“避免過求接近,而且一無要求”,在劉先生那就是談論學問,沒有任何要求。也就是說,先抻著。與劉景晨先生來往多了,劉先生就主動送上條幅,這幅字往家裡一掛,比護身符還靈。

胡蘭成慣會與名人套近乎。他曾經給北大教授廢名(馮文炳)寫過信,原意是“勾搭”這位名學者和詩人,無奈廢名回信給他,頗有點話不投機,所以他就放棄了進一步聯繫的想法。

胡蘭成給梁漱溟寫的第一封,就是在溫州期間。他知道,自己早晚要往外走,困在溫州這個小地方是沒有出息的,他要“想法子結識新人”。因為那時梁漱溟正在重慶北碚辦勉仁書院,曾以調停國共內戰而聞名,經常在《觀察》雜誌發表文章,影響很大。所以,胡蘭成就把目標對準了他。

胡蘭成的第二步,就是寫心得體會,然後把對方往死裡誇,讓對方覺得自己是知音。

在溫州時,胡蘭成就與劉景晨探討小說、戲劇,聽他講與馬一浮、弘一法師的交往,滿足老先生的虛榮心。講到高興處,胡蘭成“衝口而出”,那叫一個會說話:“天若厭亂,有朝一日總要請先生出任內閣總理。”這句話,老先生聽了非常受用。真是孺子可教,這下,老先生已經決定幫他做點什麽了。

對待梁漱溟也是這樣。胡推崇梁是“今日中國思想界第一人”,他給梁先生寫信,信中大談自己學習《東西文化及其哲學》的心得,並稱“先生大智人,與先生相近者已漸有人:釋迦時有諸佛菩薩,孔子時有諸子,無憂德孤也。”評價不可謂不高。在其後的幾封信裡,胡對梁漱溟剛剛發表在《觀察》上的《中國文化特徵之研究》發表了長達數頁的學習體會。看到這麽好的學生,誰能不喜歡,知音啊知音!

胡蘭成的第三步,就是展示孔雀尾巴,讓對方對自己產生好感。他冒充名門之後,同時展現文采,很能迷惑人。

當劉景晨問起胡蘭成的來歷時,胡蘭成按照張愛玲的家世,說自己是“豐潤張氏”,劉景晨自然問起他知不知道張佩綸,胡答曰“那是先祖”。這麽低調,原來是名門之後啊,一下子就激起了劉景晨的好感。

胡蘭成在給梁漱溟的來信中,也處處展示自己的才學,比如大談《詩經》與《荷馬史詩》的異同、中國和印度文明的差距、中國和西方藝術之優劣等等,說自己正在撰寫《中國文明之前身與現身》(《山河歲月》前身),一俟寫完即就教於先生。

胡蘭成向梁先生這樣介紹自己:“大學已貧故未畢業,即入海關做事,半年舍去,茫無所止,為中學教員七八年”,這個履歷,多像一個流落在外的失學青年,誰不幫幫,能忍心嗎?

可惜,不管是“豐潤張氏”之後,還是“大學已貧故未畢業”,都是胡蘭成信口編造的。後來,胡蘭成向夏承燾自陳“曾肄業北京大學,從梁漱溟、魯迅遊”,也是滿嘴裡跑火車。

對男人編造謊言以“求職”和對女人編造謊言以“求歡”,都已成為胡蘭成的慣常手慣,甜言蜜語之外,都是滿滿的套路。

胡蘭成的第四步,就是“求職”,自己百般引導,卻讓對方提出來,逐步暴露自己的真實目的。

胡蘭成做的這一切,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求職”。因為他急需合法身份,更需要攀個高枝。但他很技巧,引而不發,而是讓對方提出來;對方提出幫忙後,自己也要按捺興奮,做無所謂狀。在劉景晨那裡,胡蘭成以一個跑單幫的身份出現,但他的“文化修養”那麽高,跑跑單幫豈不太可惜了!所以,劉景晨提出,可以介紹他去溫州中學教書。胡蘭成故作鎮靜,說“我的資歷好像不夠,而且都在戰時丟失了”;可劉景晨說,不要緊,浙江教育廳長是我學生。此後,事情就順利辦成了。

不過,在給梁漱溟的信中,胡蘭成做得可沒那麽周全,他第一次寫信就提出:“晚當設法來北碚,以二十年來所學所行就正於先生,同時或可於學院授課,稍得資生之具。”

看到梁漱溟沒有正面回復,他又提出:“待他日行旅稍便,當謀拜見先生,倘得隨侍三五年,幸生所學一一就正。”

1950年後,梁漱溟回到北京,成為新政權的座上賓,胡蘭成來信說得更加直白:“先生在京如有學校方面或其他職業可以介紹,晚可即時來京。”

再後來,由於溫州城解放,胡蘭成在雁蕩山遭遇過部隊的一次大搜查,看來這個地方是待不下去了,他急需找到下家。所以,他去信告訴梁先生,說自己“意欲出國,而懷屈子眷顧之情,年孟軻遲遲其行之義,不忍徑去,故決定先到北京,盡忠盡恕”,他甚至“逼”梁先生表態是否接納:“晚定於旬日內離此,轉杭滬來京,在杭約有三五日停留,先生倘認為此行不必,或認可此行,均請電示,俾知行止。”

講真,能看出來,梁漱溟曾經動過心,他把胡蘭成的來信給同事們看過,意在論證聘請胡蘭成的可能性。只可惜,事情壞在了一位鄧子琴先生的評語上。

這份評語說:“張君穎悟力高,深於詩之比興,……惜其疏於歷史,顛倒錯亂不一而足,其尤甚者則以稗官小說為歷史,其短在此,或其長亦正由此。……如招之來蜀,置之書院,可令吾輩神往。”

這份評價,讓胡蘭成夢斷北碚,更無緣北京。也許,他到死都不知道,他做了這麽多鋪墊,怎麽會沒能成功?

對照《今生今世》,胡蘭成卻依然在吹噓,梁漱溟在北碚時曾寄來旅費,邀請他來勉仁書院擔任教授;甚至說最高領袖批準梁漱溟在北京開辦文化比較研究機構,聘請胡為副手……

但是,從《梁漱溟往來書信集》披露的胡蘭成信函中,你會發現,這一切,都是他的誇大和臆造。

後來,胡蘭成逃出溫州,去了杭州、上海,終於沒能去成北京,而是繞道香港,偷渡去了日本。

在杭州,他還不忘請劉景晨介紹,去探望馬一浮,順帶看了夏承燾,這些都是他用得著的關係;到香港後,他馬上攀上唐君毅,還跟台灣方面的陶希聖聯繫過,意欲投奔那邊,只因當時朝鮮戰爭已經爆發,沒人顧得上他這小事,遂作罷……

縱觀胡蘭成的一生,不能不說他是個采花高手,他的理論是:“女人矜持,恍若高花,但其實是可以被攀折的,惟也有拆穿了即不值錢的,也有是折來了在手中,反覆看愈好的。”他用這招,攀上了張愛玲、勾搭上小周、在溫州睡了范秀美,才到日本幾天就勾上女房東一枝,等等,無不是這樣。

那麽,對男人、尤其是男名人,在他眼裡,無非也是一樣的操作手段,同樣是可“采”的。事實證明,他確實同樣屢屢得手。知其所為之事,略可知曉胡蘭成的為人。(文/曹亞瑟)

本文轉自澎湃新聞 http://www.thepaper.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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