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人人網和 SNS 社交時代

北京時間 11 月 14 日，國內社交網絡鼻祖人人公司宣布將旗下社交平台人人網以 2000 萬美元現金出售予北京多牛互動傳媒股份有限公司。根據多牛互動傳媒股份有限公司與人人公司達成的協定，多牛傳媒將戰略並購人人網相關的社交網絡業務，其主要資產包括中國社交網絡平台人人網、人人直播，以及附屬的相關業務。

收購完成後，人人網將正式成為多牛傳媒旗下智能媒體矩陣的重要組成部分，與人人公司再無任何關聯。在聲明中，人人公司董事長兼 CEO 陳一舟的表述十分坦然，他恭喜人人網社交平台業務找到了一個新的歸宿和起點，人人公司的業務也將向互聯網和人工智能的全球化垂直領域轉型更新。

之所以將接力棒遞給多牛傳媒，其表示主要是看好其媒體矩陣的模式。與此同時，內容與社交融合發展也是社交產品發展的趨勢，陳一舟期待新的接班人，以及新的生產力為人人網帶來的新發展。

陳一舟在其朋友圈表示：「創業第一天就搞 SNS，20 年過去，長江後浪推前浪，現在終於交接力棒了。接棒的兩位同學，你們要好好乾啊！」

隨著人人網的易主，曾經屬於人人公司的社交時代淪為過去時。據天眼查顯示，人人網主體公司「北京千橡網景科技發展有限公司」注冊於 2008 年，共經歷了 6 輪融資，於 2011 年 IPO 上市。最新公開數據表明，截至 2018 年 3 月 31 日，人人社交網絡平台的 MAU 為 3100 萬左右。

「無人人，不社交」的 PC 時代

回顧國內互聯網時代的歷史進程，陳一舟帶領人人網攀登過兩次巔峰。先是在 2006 年 10 月全面接盤校內網，並躋身國內社交網站領先地位；後來經歷 5 年的上升期，成功赴美 IPO。

國內最早的 SNS 社交網站，要追溯到 2005 年的 12 月。彼時還是大學生的王興在校園創辦了校內網。作為人人網的前身，主打校園實名社交的校內網迅速在國內掀起一股風潮。

SNS 社交網絡旨在幫助人們建立社會性網絡的互聯網應用服務，這一概念啟發於哈佛大學心理學教授 Stanley Milgram 在 1967 年提出的「六度分割理論」，即最多通過六個人，就能夠認識任何一個陌生人。

按照六度分隔理論，當每一個體的社交圈不斷擴大時，最後就構成了一個龐雜的巨型網絡。後來有人根據這一理論，創立了面向社會性網絡的互聯網服務，通過「熟人的熟人」來進行網絡社交拓展。

2005 年，連續創業者陳一舟看到了國外 Myspace 和 Facebook 的成功崛起，靠直覺判斷做 SNS 能火。於是陳一舟結合過去 ChinaRen 的經驗，認為實名製 SNS 需求對於大學生人群而言是剛需，於是馬上立項，做出了 5Q 校園網，通過發雞腿等堅決和創新的執行，很快拿到校園 SNS 的半壁江山。

另外一半的市場，牢牢的掌握在王興和他的校內網的手裡。陳一舟決心要吞並校內網，佔領市場。

收購校內網一事發生在 2006 年，人人網撿了「大便宜」，身為校內網早期天使投資人的唐陽尤為後悔。「當年過早地把校內網賣給陳一舟了，價格實在太低了」，他說。

完成對校內網的並購後，5Q 校園網迅速與校內網整合，用戶規模和品牌知名度的大幅提升。據公開數據顯示，校內網在 2007 年已進駐 2000 多所高校，在校大學生用戶達到 1800 萬人。2009 年，校內網正式更名人人網，用戶從在校大學生向中學生蔓延，繼而轉向「全民社交」。

憑借 3G 手機網絡和功能機向智能機的逐步躍進和手機軟體帶來的潛在機遇，以及社交網頁遊戲的高速發展，以人人網為首的國內 SNS 社交平台在短時間內引得大批用戶的簇擁。截止 2010 年，人人網的用戶注冊量已突破 8000 萬。

2011 年 5 月 4 日，人人公司以 14 美元價格在紐交所成功上市，開盤價為 19.5 美元，相比發行價上漲 39.28%，市值約 75 億美元。一度超越了搜狐、分眾、優酷、網易、攜程、新浪，在美上市的中國概念股中排名第二，僅次於騰訊和百度，成為中國互聯網市值第三的公司。

在微信面前，人人唯有讓步

就在 2011 年人人網上市不久，騰訊幾乎同時間推出了微信。為了應對這種局面，人人網開始將精力向遊戲領域轉移。2012 年年底，人人遊戲被曝在 App Store 刷榜後，立即被下架。自此，人人遊戲再無存在感。

而作為賽道上的一匹黑馬，移動基因是微信的巨大創新。就連騰訊都要面對用戶對微信、QQ「二選一」的局面，「用地址簿發展用戶，這樣 SNS 的實名製優勢就沒了」，在陳一舟看來，超越微信是人人網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包括後來微信推出的搶紅包，也是驚天動地的妙招，把微信支付從零推到了現在能和支付寶叫板的地步」。

相較於微信的移動屬性，人人網完全是 PC 時代的產物，個人社交主頁輔以網頁遊戲社交的模式俘獲了大批量的忠實用戶，但在發展後期頹勢漸顯，類似於 QQ 太空的這種模式已經不適應人人網的發展和網絡環境。2013 年 7 月，人人下線開心農場。這款偷菜小遊戲曾在 2009 年紅遍大江南北，巔峰時期擁有數億用戶。如今，當年風靡一時的遊戲早已停止運營。

2015 年 3 月 27 日，陳一舟迎來了創業以來最殘酷的「黑色星期五」。步步驚心的人人網在當天的市值僅為歷史最高峰值的 2%。此前一周，人人公布的 2014 年第四季度財報顯示，Q4 季度淨營收 1720 萬美元，比上年同期下滑 38.5%；淨利潤 3500 萬美元，與上年同期相比下降 65%。

在財報發布後的電話會議上，面對人人公司主營業務乏力，並持續運營虧損的狀況，名為傑瑞·傑富瑞的個人投資者直接要求陳一舟引咎辭職。

這位說話毫不客氣的投資人對陳一舟和人人公司的指責切中要害。他直言，本來在社交網絡的保持領先地位人人網，卻在移動互聯網浪潮中，因一系列決策失誤放棄了向移動端轉型的機會，如此「放水」簡直是故意讓競爭對手肆意超越。

其實，自 2011 年到 2015 年，人人網曾做出大量嘗試，可更多時候有心無力的狀態。「因為我們本身的能力問題及很多不可控外部因素，沒能抵抗住微信的壓力。我們的大學生用戶時長從該用戶大學畢業以後就開始逐步減少」，陳一舟面對質疑當場回應道。

陳一舟的決策誤判和嚴重滯後或許是在長時間自我迷失導致的。他當時向團隊說，相對於社交網絡廣告，客戶更習慣接受網絡影片廣告。但他前腳說完這番話，後腳轉手就賣掉了在線影片業務 56 網。就連人人公司旗下潛力十足的糯米網也一並賣給了百度。那次事件發生後，陳一舟通常會用「中國的行業環境與美國不一樣」來表示自己的無奈。

面對微博和微信的全面崛起，手足無措的人人網啞火了相當長的時間，且一系列動作帶有明顯的滯後性。2016 年第二季度，人人直播正式上線。遺憾的是，這樣的「自救打法」，完全顛覆了用戶對人人網的固有認知。

實際上，早在 2015 年，人人網就開始涉足影片直播領域，比陌陌還要領先一步。在短影片和網絡直播的風口下，人人網試圖抓住手中最後的救命稻草，上線了人人直播。三年前，陳一舟看到了直播的機會，「為了活命」，他硬著頭皮也要在人人 App 上推出直播。從人人公司 2017 年第四季度財報來看，人人直播為其帶來 1450 萬美元的互聯網增值服務收入增長，較 2016 年同期增長 34.7%。

不過，直播為人人網帶來了大部分收入，卻遭到了來自老用戶一片罵聲。陳一舟格外在意那些對人人網有感情的老用戶，表示有機會想聽聽老用戶的意見，並考慮將直播和 SNS 單獨劃分。遺憾的是，在人人網被收購之前， PC 端首頁默認顯示的依然是直播內容。

在近幾年間，陳一舟分別布局了短影片、互聯網金融、校園貸以及二手車，成為名副其實的站在風口上的創業者。儘管人人網每一次的業務轉型和方向調整都能在一段時期內有所好轉。但似乎始終跑不過賽道上的其他玩家。更令人惋惜的是，代表青春記憶相冊的人人網，已經面部全非，再也不是當年的樣子。

一家當年叱吒風雲的社交平台，在移動互聯網而吃力地調整方向和思路，卻始終看不到希望。只能眼睜睜看著市場被對手一步步蠶食殆盡。最後陳一舟吐出了金句：「在先進生產力面前，老的生產力只能讓步。」

這 7 年來，關於人人網的出路，陳一舟反覆思考了很久，畢竟這是他 12 年難以割捨的骨肉。而在今年 8 月初的日誌中，他拋出兩個問題：人人網的未來應該由誰做、怎麽做。顯然，操碎心的陳一舟不願再看到財報上低迷的數字指標，更不忍看到。所以，他忍痛選擇了放手，交給值得信賴的合作夥伴。

人人網的故事末尾大家都已知曉，陳一舟最終把愛的橄欖枝拋向多牛傳媒。這並非完美結局，但再好也不過如此。

後人人網時代，人人公司扮演什麽角色

關於人人公司的未來，陳一舟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整個公司上，其中一項就是投資。

陳一舟最初決定把公司向投資轉型是因為 2011 至 2014 年及以後幾年，人人網和騰訊、新浪等社交巨頭的激戰，使公司至少燒掉了 3 億美金。對金錢季度敏感的他深知：持續燒錢並不明智，況且人人網的下行趨勢幾乎難以扭轉，在營收持續低迷的狀況下，燒錢速度越快，公司距離解散破產指日可待。

為了開源節流，人人網由鼎盛時期近兩千人的團隊規模逐步縮減至現在的八十人，而且公司要尋找新的業務增長點，從投資學習新的行業開始，是陳一舟認為的上上策。

在互聯網金融領域, 人人公司先後對國外 P2P 公司 SoFi、Fundrise 進行投資。後來在國內投資了金斧子、雪球、票據寶等公司。經過探索和實踐，2014 年年末，公司還上線了大學生分期購物平台「人人分期」，開始布局互聯網金融業務。

2016 年年初，陳一舟在接受投資者報採訪時表示，投資一個公司比做一個公司要容易得多，看好大方向、看好團隊基本上就沒有問題，「通過投資來看當前的風口是較好的方式」。

此外，陳一舟還將目光向出行領域瞄準，以 Uber 為代表的互聯網運輸領域，使他意識到交通行業會在無線時代被顛覆。在細分領域，陳一舟格外看好卡車運輸，投資了 Trucker Path、中國的羅計物流，還領投了二手車電商平台車易拍 D 輪融資以及以 1000 萬美元購買香港貨運用車平台 GoGoVan 10% 的股份。

2017 年 12 月 29 日，人人公司在宣布全資收購 Trucker Path 的交易，並表示未來會在智能交通方案或無人車領域繼續探索且尋求突破。

截止 2018 年 6 月 30 日，人人網的淨營收為 1.35 億美元，同比增幅 582%。其中，於 2017 年 Q2 季度開展的二手車相關業務貢獻了 1.227 億美元，佔比 90.89%。報告期內淨利潤實現同比扭虧，達 1.66 億美元。

如今，「去人人網」時代的人人公司迎來了嶄新篇章。卸下包袱的陳一舟正在帶領公司走出陰霾，依托優勢項目全面轉型。在收購聲明中，人人公司已經為接下來的業務定調，那就是朝向互聯網和人工智能的全球化垂直領域邁進。

最後，不管多牛傳媒能否重新賦予旗下「新人人網」強勁的生命力，那些年，陪伴無數 85 後和 90 後的人人網都早已離我們遠去。

責任編輯：臥蟲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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