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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K、密室、抓娃娃、劇本殺……都涼了

燃財經(ID:rancaijing)原創

作者 | 閆麗嬌

編輯 | 周昶帆

剛剛過去的2月15日,密室逃脫店老闆老劉和很多老闆一樣,結完了上個月最後一筆工資,然後裁掉了在家待業的員工。

“不知道疫情什麽時候能結束,實在養不起了,該遣散的都遣散了。下一步還在觀望,如果疫情一兩個月內還不結束,3家門市可能也得關掉。”他告訴燃財經。

賈幼斌在河北經營著一家KTV 。春節前,他把2019年一部分利潤拿出來發了工資和年終獎,擴招了員工,又提前囤了一大批水果、零食和酒水打算迎接春節旺季。2月14日,他給員工發了一個半月的工資,隻留下了他和另外兩個主管。

決定裁員前,已經有一部分員工提前離職。疫情剛開始時,他在微信群裡承諾了堅決不裁員。“我也知道他們現在出去不好找工作,他們怨我也沒辦法,實在撐不下去了。”裁員前,賈幼斌算了算账上的錢,連下個月的工資都不夠。他承認自己低估了疫情的後續影響。

李梁是一家連鎖網咖的店長,他所加盟的網咖品牌在全國有400多家線下店。據他了解,進入2月中旬,全國的其他店鋪也在相繼裁員。“很多老闆都在裁員,只是大家不敢說,新一波的裁員潮已經悄悄開始。你也不能怪他們,自己都沒錢活下去了,你讓他怎麽顧及其他人?”

近幾年,隨著線下娛樂消費的繁榮,興起了不少新業態,比如夾機佔(抓娃娃機)、狼人殺、網咖、劇本殺、密室逃脫等等,其中大部分業態在國內剛發展沒幾年,尚未誕生大的公司和品牌,行業裡以中小企業居多。疫情影響下,線下娛樂場所關停,眼下迫切的房租、人力成本帶來了現金流壓力,這些中小企業是否能活下去成了一個普遍問題。

潮玩品牌奧石主理人王裕坤告訴燃財經,受影響的不僅僅是中小企業,還有很多自由工作者。例如演唱會、展會、電競比賽等被迫取消或延期後,獨立玩具設計師們也無法通過玩具展來推出自己的新作品。

線下收入為主要收入來源的文化娛樂類公司,在疫情影響下成為了第一塊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危機從單個公司開始波及整個產業鏈上下遊。除了被現金流壓垮之外,線下娛樂還要遭受時間更漫長的影響,比如行業人才流失,以及對行業信心的重振。

有的人在竊喜,有的人在自救。災難中,很多人沒有放棄尋找新出路,娛樂是個比較特殊的行業,線下遇冷,線上娛樂卻借此迎來轉機。但是,相比餐飲、旅遊這些剛需行業,非剛需的文創行業恢復起來也會更加滯後。可以說,這場疫情的長期影響將會逐漸顯現。

現金流重壓下的小企業和個體從業者

2018年正值密室逃脫在國內風靡之際,40歲的老劉在昌平開了第一家密室逃脫店。生意好的時候,一周能有80多人進店,全年無休。因為生意不錯,緊接著,他又在2019年連開了三家店。四家店前期總共投入了160多萬。

“密室逃脫相比其他線下店成本高在裝修上,得請專業施工隊設計密室。”老劉每家店每年租金成本大約15-20萬,單店需要10-12個月才能回本。老劉說,疫情的發生,讓他這兩年的利潤都打了水漂。馬上臨近新一年的續租期,如果疫情在4月前還不結束,他會選擇關掉其他三家店,隻留下一家。

2003年非典讓他印象深刻,他記得,雖然非典在上半年就已經結束,但疫情過後的恐慌一直持續到了下半年。“疫情結束後,大家敢不敢馬上出來玩也是個問題。尤其對我們這種,需要一堆人聚在一起,還要在密閉空間裡完成的娛樂項目。”這意味著,即便結束了疫情,至少有幾個月時間,他的生意還會繼續受影響。

“我預估,從現在開始至少還有2個月不能正常營業,我有不到10個員工,假如每人每月的工資按5000算,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還沒有把其他費用算進來。”老劉無奈地說。除了及時止損,他也沒有其他措施。“身邊朋友開一家店的還能堅持堅持,我有4家店,壓力是他們的4倍。”

易碼密室逃脫創始人張易波接受採訪時表示,往年春節期間是玩家集中的高峰期,從元旦開始,在大年初一至初七這幾天達到高峰,每天的流水可以是淡季的2-3倍,很多新店也會集中在年前開業,回籠一波資金。老店靠著積累的粉絲和現金流扛2-3個月可能沒問題,最困難的是剛開業的門市。前期投入了幾十萬、上百萬,疫情發生後讓他們措手不及。

作為最近幾年才在國內興起的娛樂方式,狼人殺、密室逃脫、劇本殺等全國新成立的品牌,絕大多數都是中小企業、小微企業,第一次面對這樣的突發公共事件,它們並沒有什麽抗風險的準備。

根據美團研究院2019年12月發布的數據,2019年我國密室行業市場規模有望突破100億,是2018年的2倍。2019年密室門市已經超過1萬家,以北京、上海、川渝為中心分布在全國各地。

危機之下,他們能做得很有限。對於像他們這樣的小微企業主,開源基本不會成為選擇,因為他們並不確定,撐著走下去會不會還是走向死亡的終點,所以並不敢冒風險繼續增加投入,裁員、關店就變成了大多數人的選擇。

王裕坤告訴燃財經,中小企業的影響是被關注到的,還有一些自由職業者,他們的損失還沒有被看到。他們旗下有一家做公關活動的兄弟公司,他同時也是這家公司的聯合創始人。疫情既讓他們的活動公司損失了一部分線下會展業務,也讓潮玩業務無法通過線下參展的方式售賣玩具產品。

國內的潮玩行業處於起步期。除了幾家大公司,很多獨立玩具設計師的主要售賣方式都是先參加線下玩具展,讓外界認識自己,然後再通過線上抽獎銷售一部分產品。所謂線上抽獎,簡單來說,就是組建微信群,通過買家抽取購買資格或者有機會免費抽中獎品的方式來沉澱真正的消費者。

玩具展取消或延期,直接波及到了最近一年出道的新設計師。王裕坤介紹:“玩具展上可能幾百家參展商,絕大多數都是獨立設計師,產能很小。產品大多都要靠設計師自己掏錢生產、自己宣傳、自己消化售賣。”最終,這些個體設計師要獨自承擔所有的積壓風險。沒有了線下展會、沒有了這一波小眾人群的集中看展,連帶著所有設計師的線上社群抽獎銷售都受到了影響。

倒下的影響不僅是裁員,還有行業信心

除了中小企業和自由職業者,疫情也給知名企業和垂直賽道的頭部企業帶來了不同的壓力。

十二棟文化的幾家夾機佔趕在春節前開了業,店內有大量玩偶公仔和抓娃娃機的夾機佔,選址都是城市裡人流量大的黃金地段,且佔地面積不小。今年年初,十二棟文化新開了5家面積在400平米以上的大型門市。突如其來的疫情打亂了他們的計劃,也讓公司陷入到巨大的現金流壓力中。

十二棟文化位於疫情中心武漢的新店尤為有代表性。1月14日,“LLJ夾機佔”武漢楚河漢街店試營業,它是十二棟文化迄今為止最大的一家線下店,門市面積約1000平方米。隨著疫情形勢越來越嚴重,開業10天后這家店鋪就關門停業了。隨後,十二棟在北京、上海等其他7個城市的十幾家門市,也分別營業調整或停業。

十二棟文化COO亂亂告訴燃財經,十二棟文化60%營收都依賴線下。他們原本是一家由線上業務轉到線下的公司,由IP形象設計、打造和運營延展到周邊產品和抓娃娃店這樣的新業態。按照原定計劃,2020年屬於十二棟文化的快速擴張期,今年本來計劃新開20家門市。

疫情發生後,貨物緊缺倒不是他們的問題。為配合春節期間的營業,十二棟文化在年前就囤了一大批各類公仔娃娃,並為此支付了一個月80萬的倉儲費。相比普通的玩具比如手辦類,毛絨公仔體積更大一些,公仔的庫存導致的短期倉儲費用反倒成了現金流壓力的一大來源。

年前開完武漢新店後,亂亂預估春節期間的月流水能做到3000萬左右,而現在流水基本歸零。不僅如此,他們每個月的房租和人力支出還要近千萬元。

頭部企業的倒閉和裁員也會對行業信心產生巨大影響。如果說對某一個個體線下娛樂企業面臨的現金流問題還有解,那假如大量企業沒有熬過去,從業人員的離開、轉行也會影響整個行業的信心,尤其是近兩年才有一定起色的文創領域。

“站在這個角度,我們也不能輕易裁員,我們本身算比較頭部的,如果我們開始裁員,行業會相對不穩定。”對於亂亂來說,她更擔心疫情過後的危機。“相比於餐飲、旅遊這些剛需行業,文創行業的恢復會更加滯後。“疫情過去後一個月的時間,餐飲和旅遊就會恢復,但我們可能需要兩個月。”

受疫情影響,娛樂巨頭迪士尼公司也關閉了中國境內上海和香港兩個樂園。1月25日起,迪士尼關閉了上海迪士尼、迪士尼小鎮和星願公園,已購買的門票和演出票可通過原購票渠道辦理退款。1月26日,香港迪士尼樂園也宣布關閉。迪士尼首席財務官克里斯蒂娜·麥卡錫(Christine McCarthy)在2月11日迪士尼2020財年第一財季的電話會議上預估,兩家迪士尼樂園的關閉將導致第二財季損失1.75億美元。

主題樂園、體驗和產品一直是迪士尼的主營業務,2020年第一財季迪士尼這部分的收入為73.96億美元,佔總營收35.46%。迪士尼主題樂園的遊客數量已經持續下降了一段時間,此次疫情又加劇了這一業務的增長問題。

北京大學文化產業研究院副院長陳少峰表示,在此次疫情的衝擊下,全國的線下文化娛樂業,初步估算損失或超百億元,且現階段衝擊仍將持續一段時間,這也意味著線下娛樂業的相關經營者上半年的收益都可能折損。

自救,將目光轉移到線上

加快線上產品的研發節奏、開展線上業務成為線下文化娛樂類企業拓展收入來源的重要通道。但線上一定是解藥嗎?雖然增加線上渠道能夠開源,但短期內企業依然需要大力節流。

泡泡瑪特的門市加上自動售賣機有近1000個銷售點位,受疫情影響關閉了三分之一。剩下營業的門市,客流量也很少。“我們現在把上半年的工作重點,放到了線上渠道經營。”泡泡瑪特有一款小程序“泡泡抽盒機”,通過虛擬盲盒商店,消費者抽取盲盒之後也可以選擇郵寄到家。

亂亂表示,十二棟文化也在加快線上布局,3月左右就會推出第一代線上版本。通過粉絲經濟變現,淘寶、天貓、有讚等電商平台售賣毛絨玩具外,開啟直播變現,嘗試抖音等平台,同時開髮線上小程序、H5等。

王裕坤最近一周也忙著增加自家店鋪之外的其他線上銷售渠道。“很多微信公眾號都有自己的銷售平台,眾籌平台摩點的線上眾籌方式我們也都去談了。”他提到,除了電商平台,玩具企業最常用的方式就是和公眾號合作以及發起眾籌。

現階段,眾籌相對預售,更利於解決玩具企業及獨立設計師的現金流問題。玩具領域的眾籌和其他行業的眾籌方式類似,發起者通過眾籌獲得的資金,平台會優先給到發起者。而電商平台的預售直到買家真正收到貨,賣家才能把錢拿到手。

除此之外,線上潮玩產品的客單價也無法與線下玩具展的現場售賣相比。王裕坤是資深玩家,每次參展,他都要購買至少兩萬塊以上的玩具。每年大大小小的玩具展,根據他的觀察,線上消費單價在400-500元左右的比較常見,而核心用戶參加線下玩具展人均消費可過萬元 。“很多玩家都喜歡在玩具展上集中購買。”王裕坤告訴燃財經,對於他們那些單價在一千元左右的玩具,線上銷售非常受影響。

QuestMobile2020中國移動互聯網“戰疫”專題報告顯示,全網用戶單日總時長61.1億小時,視頻遊戲飆漲,在線生活迎來爆發,視頻、遊戲兩大領域佔比上漲至38%,快手、抖音與節前相比日活用戶增量均超過4000萬。也就是說,對於很多想借助線上獲客的企業,短時期這種階段性利用線上平台的玩法很合適。

但很多線下娛樂公司轉線上,並不能立刻產生效果。對王裕坤來說,抖音、快手這類平台沒有玩具愛好者的分享基因,玩家群體之間也不會通過這些平台交流。

另一方面,與其他渠道合作意味著要有一定的折扣,正常時期,很多獨立設計師並不願分掉這一部分利潤。而此時選擇增加線上渠道,也可以說是特殊時期的特殊手段。疫情畢竟不是常態,是否需要針對這一特殊時間段進行線上布局也無法一概而論,但疫情也敲響了警鍾,借此企業也會重新思考線上和線下的價值。

線上劇本殺App“我是謎”屬於此次疫情的受益者,春節期間數據增長了一倍多,App曾排到蘋果商店社交榜第三名。相關負責人表示,對於線下劇本殺門市的影響只是短期的,線上積累的用戶最終要回歸線下。“線上對用戶引導、用戶留存、交易市場的成本大大降低了,對我們長遠來看是一件好事。未來線上市場還要繼續擴大,但線下也是完成產業鏈閉環不可缺少的。”

泰合資本高級投資經理石松源表示,此次疫情的影響,長期看可能會刺激用戶付費習慣的形成,在整個線上娛樂領域的預算增加,有利於打開一些行業的天花板,比如受製於用戶付費率不足而產生瓶頸的電競、小眾社區、獨立遊戲、知識付費等。

他認為,疫情前就已經是重度用戶的用戶行為不會有明顯的遷移,但是輕中度用戶以及在疫情中被培養起習慣的一部分留存增量用戶,行為會有更大的重塑,例如線上觀影、會員付費、直播互動等。

對於很多線下企業來說,能用的自救措施都在使用。現階段他們的訴求是希望能看到一些利好政策。很多投資人在疫情期間頻繁提到企業至少要有6-12個月的現金儲備,亂亂認為對中小企業來說並不現實。很多中小企業都是處於發展期,營收與成本打平已經算不錯的狀態。基本不會有盈余來抵禦這類十幾年一遇的特殊風險。

泡泡瑪特表示,線下渠道預計在疫情結束以後,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能逐漸恢復。“希望各地能頒布一些政策,無論是租金補貼或者稅務上的,幫助企業渡過難關。”

*題圖來源於視覺中國。應受訪者要求,文中賈幼斌、李梁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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