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廠長，11年來的“第一變”

《囧的呼喚》11年了。在過去11年，我們可以看到敖廠長經歷了許多轉變，但他依然把現在看作是他的“第一變”。

本文原載於“網上衝浪記事”。

6月中旬，敖廠長髮了一條動態，他說受到短視頻平台的衝擊，自己開始思考各個平台的不同之處，同時也開始考察到底哪個平台、哪類視頻更受歡迎。他說“要順著形式做出改變”。

3天前，他在西瓜視頻上傳了自己的新欄目，《廠長來了》第一期。此時距離他的代表作系列《囧的呼喚》誕生，已經過了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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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囧’字早已被人淡忘，但《囧的呼喚》卻流芳至今。”——敖廠長曾這樣形容自己最重要的作品。

類似的說法，其實許多人談起《囧的呼喚》時都說過，只是用詞不太一樣。

敖廠長是一個喜歡用“大詞”的人，他在視頻中口無遮攔，視頻外也會說自己的作品“流芳至今”。網上有個說法是他的真名叫敖緣鳳。敖廠長說這不是他的真名，但是他即將改成的真名。緣鳳很大氣，但他解釋“鳳就是雞，緣鳳之人就是養雞之人”。

“呼喚”也是一個大詞，但“囧”是網絡流行詞，儘管是10年前的。作為最早一批的顏文字，這個字如今充滿年代感。敖廠長說自己當初是為了蹭熱度用了它，如今《囧的呼喚》的生命力反而更旺盛。他從來沒考慮過為《囧的呼喚》改名。

如果要讓敖廠長為生活中的自己打上一個標簽，他會選擇“特別”，他覺得自己和周圍人都不太一樣；他覺得沒有哪款遊戲可以影響他的人生；他也覺得過去10年中自己並沒有做過什麽“最錯誤的選擇”。

是的，《囧的呼喚》是已經歷經11年的視頻節目，它比“囧”字生命力旺盛，比播客、UP主、短視頻、Vlog這些變化多端的產業代名詞穩定，比同歲的許多節目長壽並高產。

我們很難忽視它，並且也可以注意到，過去的10多年裡，敖廠長與《囧的呼喚》已經歷多次轉型。

2008年，敖廠長做了《囧的呼喚》第一個視頻，發在《終極動員令》貼吧。雖然那時，兩大視頻網站優酷和土豆已經成立兩三年，但自己的第一部視頻，敖廠長並不自信會有人看，所以還是選擇發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貼吧。

這部視頻無關《終極動員令》，但他是該系列的粉絲，不僅僅是喜歡西木開發的前幾作，後面EALA接手的也都喜歡。在《終極動員令》貼吧，他結交了一批同好，那裡就像他的“第二個家”。

在相當早期的《囧的呼喚》中，“敖廠長”作為一名角色就已經出現。廠長，這是一個與當年優酷上知名的叫獸、磚家、老濕一個類型的ID，敖廠長的面具也與他們同樣類型。

這第一期《囧的呼喚》，敖廠長戴著“囧”字面具，作為一個虛擬形象——“成都養雞二廠”旗下電視台主持人“囧先生”，出現在自己設定好的《囧的呼喚》主線劇情當中。在後來，囧先生將被滅口，敖廠長取而代之，將成都養雞二廠的劇情接續下去。

視頻收到的反饋令他堅持下去。他保持“囧”的熱點設定，用四川國語講著“成都養雞二廠”的故事，夾雜大量粗口與段子，持續更新。同時，他開始把視頻上傳到優酷，又親手在各個論壇中不停搬運、傳播自己的作品。

對遊戲視頻創作者們（那時還被稱之為播客）來說，那是一段值得紀念的時期。老E，黑桐谷歌，還有更出圈的性感玉米，叫獸易小星...都是從貼吧或者論壇走出來，再到土豆、優酷火起來，走向更職業的視頻內容製作。

2011年1月，第91期“迅速燒毀你顯卡的五款遊戲”誕生，《囧的呼喚》在彼時還是視頻社區的優酷網單期點擊突破了百萬。這期視頻是敖廠長的第一次重要轉型，他開始以自己的個人風格吐槽遊戲，用詞尖銳，連珠炮一般，將爛作或者遊戲之中的爛處噴得狗血淋頭，引來玩家共鳴。

但第91期不能說是一期爆款，談起敖廠長的代表作，很少有人會提到這一期。《囧的呼喚》並不是一個依賴爆款走紅的系列，小爆發一直是敖廠長積累的結果。

2011年4月底，B站出現的第三年，《囧的呼喚》開始走向bilibili。在那裡，二次元成了年輕人相互之間的暗號，動漫與遊戲聚攏起龐大的興趣群體，《囧的呼喚》在他們之中穩步走紅。2012年，一度被認為是短視頻鼻祖的土豆與轉型為長視頻優酷合並，隨後視頻行業開始一輪又一輪的洗牌，不少播客們逐漸淡出大眾的視線，但敖廠長留了下來。

從貼吧到優酷再到b站，敖廠長和《囧的呼喚》抓住了視頻時代的每一個機會。很快，敖廠長開始面臨自己下一個重要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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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敖廠長在貼吧稱《囧的呼喚》“已經進入了最好的時代，再沒有吐槽節目能夠撼動它的位置”。隨著名氣的上漲，貼吧對於敖廠長來說，很顯然不再是一個供同好交流的家。

他的大話引來了其他人的不滿。

同為遊戲UP主的“老E”，EdmundDZhang，為此專門製作了一個名為《【壞掉的老E】 老E回擊噴神敖廠長》的視頻，指出敖廠長的吐槽風格相當程度了抄襲了自己過往的視頻，而這個視頻標題本身，也是為了諷刺他先前一期名為“敖廠長回擊噴神詹姆士”的視頻。

敖廠長意識到了自己說大話的錯誤，主動向老E道歉，兩人就此和解。

在視頻創作這件事上，如今的敖廠長稱自己是堅定的馬克思列寧主義者，認為注重世界普遍聯繫，堅持系統優化是非常重要的，“學習別人的視頻製作是發展的前進性，學得不好被奚落抄襲是發展的曲折性”。

他用一些大詞總結道：

“發展曲折相統一，不管別人怎麽說我永遠會不斷了解這個世界形勢的變化。敖廠長和他的《囧的呼喚》永遠跟隨觀眾胃口變化，大家現在喜歡沙雕視頻我就多做沙雕視頻。當然敖廠長和《囧的呼喚》也有自己的核心堅持，做一些老遊戲介紹視頻也是創作的第二選擇，變化發展和絕對運動就是我的創作思路。”

他繼續學習別人的視頻創作思路，並且發揮著自己的特色。在早期的“成都養雞二廠”劇情故事與爛作吐槽之後，再次形成了一種更具代表性的類型作品：

揭秘遊戲業界內幕，探索遊戲中不為人知的秘密，並且托“哥們”購買實物進行驗證的考據視頻。

考據類視頻獲得了極大的成功。不同於不少同行隨行業發展轉型直播，早早加入B站的敖廠長堅持視頻製作，並且憑借考據類視頻開始在B站嶄露頭角，甚至一度成為B站粉絲量最多的UP主，《囧的呼喚》平均播放量保持在百萬。

但敖廠長最不滿意的就是這類考據視頻。他說：“這都是外網查資料的普通介紹，沒有我自己的個人特色，如果以後要做這類視頻，我要加入個人獨家評論在裡面才行。”相反，他最得意的視頻是《目前畫質最好的沙雕遊戲》，因為“內容一氣呵成，觀眾看得不亦悅乎。”我注意到，最近的一期視頻，有著350萬播放量，不屬於考據，僅僅是吐槽。

他覺得但凡涉及到“科普”和“考據”就必定是拿來主義，注定不是原創。資料大家都能考據、都能在網上查到，之所以大家更願意看敖廠長的考據，都是因為“自己的個人風格”。

“很多人說我的考據視頻其實就是國外網站照搬資料卻不明白為何我有閱聽人，他們忘了結合我的個人特點，忘記了我的聲音吸引了一些觀眾朋友，觀眾喜歡聽我的聲音說出百科內容，他們忘記了矛盾的特殊性。”

幾乎在所有解釋《囧的呼喚》為何有吸引力的回答中，敖廠長都會將原因歸於自己“磁性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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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粉絲來說，他們對敖廠長的讚美更加多樣化。有人說他始終購買正版，真正熱愛遊戲；有人說他肯花錢購買實物，親身考證；有人喜歡他的幽默，也有人喜歡他的尖銳，甚至有人覺得他的粗口很帶感。

但敖廠長的粗口已經越來越少，有，但相比前期已大量減少。這是敖廠長有意為之。他依然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視頻過去結合當時的網絡風氣，都是一種粗曠放野式發展。現在網絡產業結構優化，視頻行業不斷洗牌，大量的優秀視頻作者進軍行業，如果還保留過去野蠻的氣息，就注定被不斷變化的時代淘汰。”

同樣的，對於這些考據視頻，批評也同樣多樣。有人批評他視頻中出現了錯誤；有人批評他風格誇張，用詞有誤導之嫌，把親自驗證別人的發現，當作自己的發現；也有人單純不喜歡他的誇大其詞，他的故作幽默、尖銳和粗口。

對於批評，敖廠長也有自己的一套態度，他表示全盤接受，又不認為批評使他進步。

過去10年他最大的變化是“變沉穩了”。過去一點批評就可以讓他失望和生氣，但現在不管網上是什麽聲音，他“都淡定了”，因為“聽太多都麻木了，都有抗體了，說難聽點，做視頻十多年讓自己成了一根油膩的老油條”。

敖廠長認為自己沒有人設，是一個不善於經營自己的人。“比起其他UP主，我沒有包裝，沒有粉絲團，沒有線下活動，沒有形象規劃，說到底我並不善於經營。我所有的一切都源自於自己順其自然的心態。視頻創作順應潮流，生活經營順其自然，這是我的個人理念。”

幾乎所有的問題，敖廠長都點到為止。尤其是對生活中的自己，更加簡明扼要。

他說自己“早上八點起床，晚上12點過睡覺這樣。休息日也會弄和視頻有關的事情，不一定是做視頻，可能是查資料和用模擬器玩老遊戲。”

他說家裡人不會看他的視頻，也從未有過什麽評論，而生活中的自己和視頻中的區別不大。“生活中的低潮一直有很多，情況也有各種情況。但無論是什麽情況，我都是順其自然，大不了從此以後不做視頻就是。”

但對於我提問的“你如何評價噴神James”的問題，敖廠長出乎意料地寫了很多。考慮到敖廠長和噴神James過往的爭議，這裡我覺得還是保留敖廠長的回答原文為佳：

“噴神James開創了全新的遊戲評論類型，使得大批視頻作者紛紛模仿。但他卻也有很多缺點，他的考據也有很多錯誤，比如《尋劍》火世界他想當然認為迷宮數字就是對應漫畫答案，這是因為他並沒有通關《尋劍火世界》然而火世界的線索原理和地世界完全不同。他也有投機取巧的地方，比如《魔界村》他在通關一遍後發現遊戲有二周目，他說自己會通關二周目，但他的二周目畫面故意將遊戲畫面上方的分數欄進行遮擋，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去真正的通關二周目，因為分數會繼承一周目的分數，當然這也是製作視頻的一種技巧而已。有時他為了節目效果，也會故意控制角色撞上敵人來吐槽遊戲很難，這也是他本質上其實是娛樂向視頻作者。他也經常用模擬器畫面代替實機畫面，比如雅達利《貝比熊》他使用了模擬器畫面來代替實機演示，這是因為他自己很清楚《貝比熊》需要搭配的磁帶是失傳的。噴神James並不會親自通關遊戲，他有朋友幫他打機錄製遊戲畫面，他的視頻考據也幾乎來自維基百科和《任天堂力量》雜誌。

他是一個出色的視頻作者，但他的內容逐漸缺乏新意，這也是他在國外YouTube的人氣漸漸被各種後起之秀超越的原因。他不是神。在國內他卻被捧為了‘神’ ，追逐他的腦殘粉就像是盲目追逐我的人一樣不理智，要記住有一種‘殺’叫‘捧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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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長的遊戲視頻製作生涯裡，敖廠長積累了最多的粉絲，比國內的大多數媒體還要多，粉絲多了就不免狂熱。即使是在別處的考據視頻/文章下，也會時不時看到粉絲說“敖廠長也做過”“是敖廠長髮現的”。

敖廠長覺得“盲目追逐我的人不理智”，他強調自己也有缺點，不完美。他曾經很張揚，可“自己現在的形象已經趨於低調”，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他“不再經常發個人動態，也很少和觀眾互動”。但這些轉變都發生在視頻外，看他視頻的觀眾也許很難注意到。

他承認自己也會有自我懷疑，這些轉變就是自我懷疑的結果，是自己面臨的十年之癢。敖廠長不再有天天做視頻的衝勁了，“身體累了，心也累了，製作視頻動力不足了”。

現在，他的一個短期目標是退休，但還沒完全決定，所以在退與不退中徘徊。與此同時，他也看到短視頻用戶越來越多，覺得這是未來的趨勢，而且趨勢已經逐漸變成了形勢。

“目前來看我的視頻閱聽人年齡在不斷增加，這值得引起我的警惕。”他說。形勢所趨，敖廠長選擇像以前那樣順應潮流，“重視起這個風口”。他決定入駐西瓜視頻。

在過去11年，我們可以看到敖廠長經歷了許多轉變，但他依然稱入駐西瓜視頻是他的“第一變”。不管他未來做不做視頻，現在必須跟著變化應付萬變。

他在西瓜視頻的新欄目《廠長來了》會順應短視頻的潮流，短小精悍，簡單幾分鐘就介紹一個趣事，像第一期的“中國2個人20天就抄襲一款遊戲”便可見一斑。他對《廠長來了》的定位將符合這樣的創作思路：

“我本質上是搞笑娛樂型視頻作者，就連我的考據視頻都充斥著誇張和不恭的態度，所以我的業餘是肯定的，我也並沒有想用專業的態度去做考據科普視頻。在視頻類型上，我最擅長的依然是沙雕搞笑吐槽類型，這不僅是《囧的呼喚》的主要類型，也可以在點擊率上有清晰的反映。”

《廠長來了》第一期視頻在西瓜600萬的播放量證明了這一點。個人風格依然將是他在西瓜視頻做短視頻創作的核心，他相信：“我的缺點網上都很清楚，我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但我的個人特點、我的聲音、我奇怪的文案寫作方式，這些都是無法被複製的個人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