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曹立
編輯 | 陳菲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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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想象，作為一家耳熟能詳的AI芯片公司，中科寒武紀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寒武紀”）到2019年仍然沒有找到業務的發展方向。
近期，寒武紀向上交所提交的招股書披露了這一尷尬的事實，2019年，公司實現營收4.4億元，虧損11.8億元，估值卻已經高達222億元。
虧損上市不是問題，很多虧損企業其實很優秀。但寒武紀並不屬於此類。獨角獸光環的籠罩下，是寒武紀的核心技術短期內在行業中無用武之地的尷尬事實。而2019年公司三分之二以上收入竟然來自政府及其下屬企業，公司業務的水分之大，也超乎想象。
成也華為
正如寒武紀的生物大爆發一樣，寒武紀的出現也開啟了AI芯片的大潮。
寒武紀成立於2016年，發起股東為中科院計算所和其員工陳天石，後續獲得了聯想、阿里巴巴等多家機構的融資。
2017年，華為在MATE10上搭載了麒麟970芯片，特別的是，它首次在手機芯片中集成了NPU（神經網絡處理器），可用於神經網絡計算，這款NPU背後的設計者正是寒武紀，寒武紀的名聲由此一炮打響。
2017年和2018年，寒武紀幾乎所有的收入都來自公司A，不難推測公司A就是華為。並且該產品收入來自單一的產品即終端智能處理器IP。
可以說，華為幫助寒武紀找到了第一個商業應用場景，而其他國內手機廠商並沒有給寒武紀這個機會。
除華為以外的國內手機廠商，在旗艦機上普遍採用了高通驍龍865，該芯片集成了高通第五代AI Engine，比如最新發布的小米10就使用了高通驍龍865。
這意味著，國內除華為外的手機廠商如果不自研芯片，就用不到寒武紀的AI芯片。
這給寒武紀未來的發展埋下了隱患。
敗也華為
到2019年，寒武紀的終端智能處理器IP這一業務就不再吃香，其收入從2018年的1.16億元大幅縮水至2019年6877萬元。寒武紀對此的解釋是，公司向華為逐步交付了終端智能處理器IP，2019年固定費用模式的IP許可銷售收入相應下降。
數據來源：招股書，界面新聞研究部
寒武紀話隻說了一半，事實上，華為正在用自研NPU替代寒武紀的NPU。在華為海思2019年最新發布的麒麟990芯片中，NPU使用了華為自研的達文西架構，而在上一代的麒麟980芯片中，NPU使用的還是寒武紀的方案。
數據來源：網絡資料，界面新聞研究部
可以預計，一方面，隨著華為研發的持續加大，其後續的產品都會搭載自研的達文西架構NPU，另一方面，華為P30這類搭載麒麟980芯片的老款手機出貨量會逐步減少。
這兩個因素疊加下，2020年，寒武紀終端智能處理器IP業務將進一步下滑，到2021年大概率清零。
公司的募投項目也驗證了這一點。寒武紀的募投項目主要集中在新一代邊緣端人工智能芯片，不再有終端智能芯片的身影。可以說，公司其實已經基本放棄這塊曾經佔據營收99%以上的業務了。
水分極大的2019年營收
寒武紀沒有坐以待斃。2019年，公司已經將業務重點轉向雲端，包含了雲端智能芯片及加速卡和智能計算集群系統兩塊業務，合計收入佔當年公司收入的84.5%。
數據來源：招股書，界面新聞研究部
其中，雲端智能芯片主要是指寒武紀研發的兩款芯片，思元100和思元270，智能計算集群系統是指公司為客戶提供的軟硬體解決方案，包括寒武紀自研的軟硬體和外部廠商配套的伺服器等硬體，寒武紀在該業務中的角色更像是“包工頭”。
與此相應的是，公司的客戶結構也從之前的手機廠商，變為伺服器廠商、雲服務廠商、企業和地方政府等。
2019年，前兩大客戶為珠海市橫琴新區管理委員會商務局和西安灃東儀享科技服務有限公司，第三大客戶為公司B，公司A（華為）退居第四大客戶，第五大客戶為上海腦科學與類腦研究中心。
數據來源：招股書，界面新聞研究部
這樣一份客戶名單，卻暴露出寒武紀2019年收入的水分。
先來看第一大客戶橫琴新區管委會商務局。2019年，寒武紀向其銷售智能計算集群系統，金額約為2億元，佔當年銷售收入近一半。
這和一個項目有關。2019年，珠海橫琴新區管委會與中國科學院計算技術研究所簽訂合作協議，雙方合作實施橫琴先進智能計算中心項目，由寒武紀公司研製的智能芯片提供基礎算力。
通俗的說，寒武紀是該項目的包工頭。需要指出的是，這是一筆一次性收入，並且依靠的還是其股東中科院計算所的關係。
寒武紀第二大客戶西安灃東儀享科技服務有限公司，其實際控制人為陝西省西鹹新區灃東新城管委會。
2019年，寒武紀公司向其銷售智能計算集群系統的業務，價值8100萬元，這單的水分就更大了。
數據來源：天眼查，界面新聞研究部
界面新聞注意到，2019年，灃東新城與寒武紀簽訂協議，攜手打造寒武紀西部研發中心、銷售結算中心以及運營中心等複合功能總部。
這並不是簡單的銷售關係，更像是一種“交換”。寒武紀在灃東新城投資，換來了灃東新城採購寒武紀的產品。
這些跡象都表明，寒武紀智能計算集群系統的真實市場需求十分有限，只能靠政府採購支撐。在寒武紀的客戶中，第一、第二和第五大客戶背後都是政府機構，合計佔比已經達到公司2019年收入三分之二，說寒武紀是一家技術含量較低的2G公司並不為過。
而且這類2G的業務很難持續。如果每個2G項目都需要寒武紀在當地建個總部，如果每個項目都要中科院計算所出面拿單，那寒武紀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公司B”的算盤
在寒武紀前五大客戶中，第三大客戶銷售額為6384萬元，這個神秘的客戶在招股書中被稱為公司B。
招股書中還指出，公司B是寒武紀的關聯方。結合寒武紀過去的融資歷史，我們不難猜出，這家公司B正是聯想集團。
聯想集團並不簡單是寒武紀的投資方，還和寒武紀系出同源。聯想集團創始人柳傳志早年曾在中科院計算所工作，中科院至今也是聯想集團母公司聯想控股的第一大股東。所以，聯想對寒武紀的投資，頗有扶持同門的意味。
根據Gartner的統計，聯想是全球第五大伺服器廠商，也正是寒武紀雲端智能芯片及加速卡的銷售對象。
數據來源：Gartner，界面新聞研究部
2019年，寒武紀的雲端智能芯片的營收為7888萬元，其中6384萬元來自關聯方聯想集團。
雖然寒武紀聲稱與浪潮、新華三等伺服器廠商也有合作，但真正力挺寒武紀的只有關聯方聯想集團，寒武紀雲端智能芯片的真實實力難以讓人信服。
我們不妨把寒武紀與華為海思的雲端智能芯片做個對比，分別是寒武紀思元270和華為海思的昇騰910。
工藝方面，昇騰910採用了7nm工藝，思元270採用了16nm工藝，根據招股書，寒武紀要在其下一代產品思元290上才會採用7nm工藝，目前該產品還處在內部測試階段；性能方面，思元270在INT8的運算精度下，運算速度為128TOPS，1TOPS代表處理器每秒鐘可進行一兆次運算，昇騰910在INT8的運算精度下，運算速度為512TOPS；功耗方面，思元270為75W，昇騰910為310W。
結合功耗綜合來看，寒武紀在雲端智能芯片的研發進度上，只是稍稍落後於華為海思。當然，寒武紀仍然有其生存空間，畢竟華為也有伺服器產品，和浪潮、新華三、聯想等國內廠商有一定競爭關係，出於這種考慮，聯想等巨頭扶植一個堅定的同盟，來加強他們伺服器在AI計算的能力，這種做法也合情合理。
在雲端智能芯片的競爭上，寒武紀正在和華為海思打一場消耗戰，消耗的是巨額的研發費用，2019年公司研發費用為5.4億元，甚至高於營業收入，這種拚命的研發值得尊敬，但這樣和巨頭正面硬扛，勝敗也許早已注定。
數據來源：招股書，界面新聞研究部物聯網邊緣側是救命的稻草嗎？
寒武紀也在尋找新的方向，除進一步加強雲端芯片的研發外，公司募投的項目還包括新一代邊緣端人工智能芯片，這款芯片適用於物聯網的邊緣側。
數據來源：招股書，界面新聞研究部
寒武紀指望物聯網邊緣側芯片作為救命稻草，情況同樣不樂觀。
用寒武紀最新的邊緣側智能芯片思元220對比華為昇騰310，性能基本相同情況下，思元220功耗為10W，而華為昇騰310為8W。
我們不否認，寒武紀是家非常有技術實力的公司，財務報表也很穩健，公司账上貨幣資金加理財近44億元，沒有1分錢借款，足夠燒好幾年。
寒武紀在還沒有找到靠譜的業務模式的情況下，就匆匆上市，融資並非其主要目的，背後眾多的資本方退出的訴求更為明顯。
公司面臨的真正問題是：一、沒有找到AI芯片合適的應用場景；二、定位通用型AI芯片產品，導致競爭對手過於強大，都是華為海思、NVIDIA這樣的巨頭。
上市並不能解決寒武紀的問題，這份招股書給我們帶來更多的是反思，寒武紀這樣的頭部AI企業何時才能“斷奶”，真正擁抱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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