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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地球》:硬核科幻,土法炮製

雖然片方把《流浪地球》的上映界定為“中國科幻電影的一小步”,但看過點映的觀眾更願意奉上“中國首部高成本硬科幻電影”、“開創中國科幻元年”之類的溢美之詞。用豆瓣網友、劉慈欣粉絲“憂鬱的奧涅金”的話說,那所謂的一小步,“是在劈叉”。

國產科幻片實現從0到1的難度系數,不比劇情裡拯救地球更容易。點火發生在一瞬間,過程卻千難萬險。即便躊躇滿志地制定了計劃、編寫了程式、分配了人員,執行時也總有意外發生:不是硬體失修就是核心卡住,或是點火的撞針沒有出現在準確的位置。

從籌備到上映的4年裡,《流浪地球》遭遇了無數類似的困境。主創們設想過經驗不足會帶來困難,卻沒料到會有這麽大的困難:兩個小時的劇本量拍出4小時初剪素材,導演對置景道具的需求很難在現有工業水準和預算下實現,過重的服裝和超長的工作時間讓演員體力透支……不可預見的問題也接踵而至,比如,拍攝期間有關部門大力推進環保整治,使得道具置景的製作速度降到計劃的一半。以《流浪地球》製片人、編劇龔格爾的說法——“沒有得到幸運女神的一點眷顧”。

“我是一個凡事喜歡想到最壞(可能性)的人,因為結果如果好一點,實際感受會舒服一點。但這部電影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想得有多難就一定有多難的第一個例子。”龔格爾對《貴圈》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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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科幻電影難以在中國土壤生長?一定意義上,科幻片尤其是硬科幻,代表著電影工業的最高水準:不僅需要經得起嚴格科學推演的好故事,更需要工業化水準到一定程度,才能呈現出與“科技感”不違和的質感。

“我們的預算並不充分,這導致任何從好萊塢學來的經驗都沒有用,他們的經驗是建立在充足經費的基礎上。”龔格爾介紹。按照好萊塢的成本計算,一個7~15秒的高難度鏡頭,報價在12萬~28萬美元之間,“太貴了,完全不用考慮”。

在電影工業裡,科幻電影一直以價格高昂著稱,好萊塢近年來每部科幻片成本基本都在1億美元以上,《星際穿越》的製作成本1.65億美元,平均到片子裡,觀眾目之所及的每一分鐘,合97.6萬美元。曾有好萊塢的視效總監為《流浪地球》提供方案建議,但未被片方采納——因為對方制定的方案,並不適應國內的環境,也無法滿足影片的品質需求。

龔格爾並未透露影片的具體成本,但他否認了外界“中影5000萬美元”加上“北京文化1億”的猜測,“我們的成本絕對沒有那麽高,在春節檔裡屬於成本適中的影片。”

在美國人眼裡,這種“成本適中”的拍攝方式,應該基本採用綠幕,減少實景拍攝,依靠後期製作完成,“因為他們判斷我們的預算是無法實現實景效果的,這樣可以方便後期的工作。”但郭帆拒絕了,他看重實景拍攝所能帶來的質感,類似於,手指拂拭過顯示屏,擦去灰塵留下指紋的細節,都能給影片帶來獨特的氣質。

《流浪地球》最終置景展開面積10萬平方米,相當於15個足球場。大量近景,包括地下城、空間站等都是實景搭建。龔格爾介紹,在美術設計當中,置景盡量採用重複形結構,以便材料反覆利用。“比如地下城裡所有的通道都是用類似結構搭建,支撐框架完全一樣,既是視覺上的統一,也可以拆下來裝在另一場戲中。”這樣的“精打細算”,將地下城搭景費用控制在200萬元內。

光是道具,他們就做了1萬件。科幻片的道具材質需要具有未來感、科技感,不是市場上能隨意買到的,也不是美術團隊常規材質就能滿足,而是需要通過三維建模,再用大量車床CNC加工或3D列印而成,成本遠高於其他影片。

片中關鍵道具運載車也是真實製作。央美交通工具設計系老師根據模型設計了車體,在劇組預算有限的情況下,車身框架仍然採用“除了貴沒缺點”的飛機、動車所用的航空鋁合金,車身則採用新型複合材料,既能控制重量,又能在顛簸時保持穩定。車體之下,是鏡頭裡不會出現的六軸電動平台,由國內連凱帶領的希娜魔夫團隊設計並定製編程接口軟硬體,其中液壓軸承德國進口,電缸國內加工,最後在青島進行組裝調試。

整個電影唯一的好萊塢供應鏈,是製作服裝的維塔工作室。由於國內沒有此類主演身著的外骨骼及防護服道具的製作先例,救援小隊的外骨骼及防護服,交給經驗豐富的維塔工作室進行人體工程設計和製造。而後,出於成本考慮,劇組獲得授權,複製和改裝了數十套輕版外骨骼,由國內團隊完成——這也加快了國內團隊的工業化進度,到2018年拍攝空間站戲份時,吳京的宇航服就由國內的MDI公司設計製作。

“宇航服分了1100多個零件,軟質500多,硬質500多。外部的硬質部分對於工業設計來說是一個高階曲面,和汽車一樣,大致在七階左右。頭盔內的構造和零件分層非常多,達到14層,手工模型的工藝根本無法滿足這麽高的精度,必須用工業的工藝。”負責製作宇航服的MDI工作室介紹。

“僅僅拿服裝面料來說,質感需要粗糙但不能太粗糙,燈打上去有小顆粒,但顆粒要求不能太大。編織物的密度要遠景可見,近景也不能太粗,編織方式不能產生攝影機的摩爾紋。看起來是很普通的一身紅黑搭配的衣服,其實是有十幾種不同的面料拚接,這樣觀眾的視覺感受不會很單一。而且需要保證堅固耐用可大量購買、批次間水準保持一致……做一身衣服其實感覺像生產一輛小轎車。”龔格爾回憶,“按照好萊塢的標準,我們的價格大概是他們的1/10。”

02

這個成本,是建立在“所有參與的個體和集體都處於虧損狀態”的基礎上。在劇組裡,沒有人以賺錢為目的:演員不收錢,吳京還帶資進組,每個參與部門都賺不著錢——這樣慘淡的描述,已經是龔格爾眼裡“我能說得出的委婉形容了”。

相比好萊塢,這是一種極為中國特色的方式:在有限預算下,通過群策群力,甚至需要犧牲個體利益,最終實現超極限的拍攝品質。

幾乎無人奔著現實的利好而來:本土科幻片市場未卜、口碑難料,此前的案例也從未透露樂觀資訊;影片的投資幾乎都花在製作上,演員片酬降了又降,每個部門幾乎都在虧錢工作,導演與製片人從籌備時就在墊資。同時,每個人必須承擔超負荷的工作量。龔格爾回憶,在拍攝的125天裡,每天休息時間最多6小時,總共放了2天假,“還不是全組休息,這很不健康,但是沒有辦法”。

推動力甚至不僅來自劇組內部。電影《三體》的製片主任在《流浪地球》開機前,已把相關經驗向龔格爾互通有無;同期在青島拍攝的《瘋狂的外星人》劇組把置景借給《流浪地球》使用;《拓星者》導演張小北也有建言,就連《流浪地球》的預告片也由他的工作室剪輯;而包括張小北在內,寧浩、路陽、饒曉志等7位導演都在片中客串出演。

越來越多的人在推動這來之不易的一步——唯此,才有第二步的可能。原本對改編不甚熱情的小說作者劉慈欣擔任電影的項目監製,一定意義上是為電影背書和宣傳;劉歡受邀為電影創作片尾曲《帶著地球去流浪》,並直接帶去了《歌手》舞台演唱;陳坤、徐崢等自發在微博宣傳——雖然後者本屬於“春節檔競品”,但很顯然,相比暫時的票房pk,能否幫助整個行業成長進步,才是更重要的指歸。

正如電影裡展示的那樣,相比永遠做出“正確”判斷的人工智能,非理性的人類總是做出不智的選擇:在飛船逃學生與全球搬遷之間選擇難得多的後者,在自我保全與拯救他人之間選擇犧牲自己,在被判定可能性為0%的計劃面前,用眾志成城的肉身換來100%的實現。

在《流浪地球》裡,要拯救地球僅憑CN171-11小分隊的人手無法達成,多虧世界各國的志願者馳援前來,集結了所有人的力量,一起去推動關鍵裝置,終於成功。這是劇情裡計劃成功的關鍵一步,也像是現實裡,《流浪地球》從一個想法一種可能,在7000多人的努力下,推進成為如今這部電影的隱喻。在親歷電影誕生全程的龔格爾眼裡,“這一步是整個電影行業對我們的支持,絕不僅靠我們個人努力就達到這個位置。”

03

“所有人都傾盡全力,讓我感到驕傲。是這件事情本身產生的魅力,慢慢凝聚了這些人。”在《流浪地球電影製作手記》裡,導演郭帆如是說。在上一部電影《同桌的你》票房成功後,他推掉所有找來的項目,把4年時間投入《流浪地球》中。剪輯張嘉輝說,“我在內地看到這麽可怕的導演,只有他一個人”。

郭帆生於1980年,是看著《霹靂貝貝》、讀著《科幻世界》長大的那代人。作為劉慈欣鐵粉,他讀過大劉的所有作品,而對《2001太空漫遊》《黑客帝國》的癡迷,讓他從法學系學生轉型成為導演。2007年,他開始為自己的科幻電影做準備,“買了一大堆講宇宙的量子物理的專業書,結果我一個文科生根本看不懂,然後默默地再買一堆兒童讀物從入門開始學起。”

郭帆對數字“沒有概念”,他記不得電影的開機日期,背不出自己之外的電話號碼,但唯獨對11這個數字充滿執念:車牌尾號是11,房子買在11層11室,還給孩子起名叫“一一”——在《流浪地球》裡,這個名字被用在一個恃才傲物的年輕科學家身上。

另一個讓他敏感的數字是7。在派拉蒙的科幻片《降臨》裡,令郭帆共鳴最大的一個細節,在於“外星人有七條腿,很少有生物有這樣的設定。”在他的電影裡,發動機的支撐腿是7條,太空站的噴射口有7個,救援小隊CN171-11的名字來源,就是他把最感興趣的兩個數字,揉合在一起。

“我覺得11可能是這個世界構成的最基本的維度數,包括7也是,這兩個數字裡可能包含了特別玄妙的東西。”郭帆對《貴圈》解釋。

在《流浪地球》之前,郭帆執導過兩部電影。2011年《李獻計歷險記》可以視為他對科幻片的試水之作,但結果並不理想:20分鐘的原作動畫在豆瓣被譽為2009神作,但改編電影隻拿到及格分。那時候他就意識到,創作者自我陶醉式的表達,對觀眾很可能是無效甚至反感的。到2014年的《同桌的你》,他直接感受到遵循“表現人和情感”的紅線帶來利好:這部中小成本的青春愛情片除了收獲4.56億票房外,還獲得了北京大學生電影節、廣州大學生電影節的多個獎項。

《流浪地球》的順利立項,可以說是因為劇本改編的成功。2016年4月,立項匯報劇本時,郭帆和龔格爾的演繹就已經使中影的長官們感動得當場灑淚。

這符合編劇組的預判。兩萬字的小說裡,劇本擇取其中兩個段落幾百字展開:地球2500年的“流浪時間”裡,隻選了路過木星那三天。考慮到劉慈欣小說題材巨集大、視野超然雖然是其獨特魅力,但改編為電影,這種視角並不利於觀眾的情感投入。“郭帆導演說過,電影觀眾最終要看的銀幕上的人其實是他自己,所以我們必須聚焦於某一段連續的時間、連續的事情,才能使觀眾有投入感。”龔格爾對《貴圈》解釋。

講到結尾父子告別時,龔格爾自己都哽咽了,“念不下去,直接就哭了。”配合著現場氣氛,他打開手機放了一段音樂,“類似現在片子的結尾音樂的感覺,特別有朝氣,給了片子一個積極向上的結尾。”第二天,他們就收到了通知:“準備開始吧。”

彼時科幻電影的生存環境早已不是兩年前。2014年是劉慈欣作品版權出讓大年,遊族影業獲得《三體》改編權,兩個月後就召開發布會,公布導演、卡司和拍攝計劃;中影宣布將為《超新星紀元》《流浪地球》《微紀元》 分別投資6000萬、5000萬及4000萬美元改編電影;寧浩準備改編《鄉村教師》劇本,而張小北重新拿到了《球狀閃電》的版權。

但兩年間,《三體》製片人離職、後期團隊被換,原本備受期待、準備搶跑2016年暑期檔的電影,上映日期被無限期推遲。張小北在2008年已經進行過《球狀閃電》的電影化嘗試,但由於太超前,直至版權到期也沒有實現。幾年後雖然正式立項,但2016年9月張小北就開始投入《拓星者》項目,不再提及《球狀閃電》。中影方面在與郭帆接洽前,曾想邀請卡梅隆或阿方索執導《流浪地球》,自然並未成功。剛剛還讓人覺得馬上要遍地開花的中國科幻類型片,實際還來不及冒芽,就已被風雨吹打得七零八落。

但郭帆極為堅持。早在劇本啟動時,郭帆與龔格爾已經個人先期墊資,推進項目進展。2016年3月啟動概念設計,最終完成3000張設計圖;6月,美術團隊介入,根據劇本進行具體場景、道具、服裝等設計。但問題在於,以這個劇本的體量,投資將遠超中影的項目預算。全片視效鏡頭超90%,場景跨度巨大,涉及地下城、冰原、行星發動機控制室、宇宙空間站四大場景,所有場景均需大量現場置景。而在新的形勢下,項目預算與影片內容出現了差距——在國產科幻前途未明的環境下,《流浪地球》無疑屬於高風險項目。

對項目的起到進一步助推作用的是北京文化,這家出品《戰狼》《我不是藥神》《無名之輩》的公司,在龔格爾看來“眼光特別毒,敏銳度極高”。他們在《流浪地球》出現體量與預算的矛盾時出手,“與中影攜手,推動項目的啟動”。

在龔格爾看來,團隊仿佛一個創業公司,導演身體力行,充滿感召力,“他的願景吸引了一批同好者加入”,合作方願意為他延遲收費,“都沒有掙到錢”。2016年底,《流浪地球》的劇組的第一筆投資到账,此時郭帆、龔格爾已經自行墊資近一年,龔格爾算起來,“導演墊了100多萬,我墊了幾十萬。”

04

沒有人知道在中國應該怎麽順利拍出一部科幻片。

導演郭帆不知道,哪怕他參加過廣電總局赴美導演補習班,也多次去好萊塢考察學習。他知道好萊塢可以怎麽拍出一部科幻片,比如像他在前期工作中所做的那樣:3000張概念設計圖,世界觀設定包括前後一百年,劇本總共寫了數十稿加起來上百萬字,置景之前先製作VR模型,開機前完成了160分鐘的動態故事板,以便演員每一場戲前都可以此準確了解導演的需求。

但電影拍攝還是無法完全按照計劃執行。依照導演構想,無論是空間站或運載車的操作界面,或者防護服上顯示基本資訊的液晶螢幕,所有UI(人機操作界面)都應該是實景。作為在中國電影史上並無前例的探索,劇組一開始並不知道應該給UI部門分配多少人力,建組時,僅僅安排副導演柯珂同時負責UI和物理特效。直到柯珂開始自學UI基礎知識後,才要求把物理特效分給其他人負責——僅僅UI的工作量就已經夠飽和了。

深入研究之後,柯珂發現僅靠一個分管副導演根本無法完成這樣的工作量,在與導演和製片人溝通後,這才加了一個UI部門出來,幾個人邊學邊做,跌跌撞撞建立一套製作流程和構架。

製片人龔格爾也不知道。好萊塢製片人的工作方式就是出方案、找導演、簽合約,但“在我們這,每天拍攝20多個小時,演員快累死了,連拉威亞的動作組都快蹬不動了。道具不符合導演要求,場景跟預期搭建不一樣,導致拍攝機位很痛苦,燈光也不知道怎麽下。”

甚至,作為好萊塢一份子的維塔工作室也吃盡苦頭。維塔工作室與《流浪地球》的合作不可謂不盡心:製作之前先3D列印了一套模型,反覆模擬確保活動自如。製作時演員尚未確定,維塔增加了可調節結構,能夠適應不同身材的演員穿著。

演員一開始都為能體驗造價幾十萬的高科技服裝而興奮,但當他們花上一個小時好不容易把自己裝進連體服後,立刻陷入絕望:外骨骼重達八十斤,且主要分量都在肩上,以吳京的描述,“像吊在鐵鉤子上的半扇豬肉一樣,根本動不了。”

水土不服的原因在於:“維塔的服裝的設計是根據他們以前的經驗,沒有想到中國的拍攝條件那麽艱苦。”如果在好萊塢,演員身著這類服裝通常不需要做太多動作,不是後期合成,就是威亞操控。但在《流浪地球》裡,演員需要親力親為,“輕鬆地走路是不可能的,有時候你一動或者一跪,身上就是青一塊紫一塊。”演員趙今麥回憶。

這個矛盾看起來無法以“工業化”的方式解決:以製作成本考慮,這已經是當前能做到的服裝重量極限,再輕的可能需要真正的航天技術材料。“價格應該要上百倍,我相信任何一個電影都不會這麽乾。”龔格爾說。按照拍攝計劃,演員的工作時間也不可能再縮減。李光潔就曾對龔格爾開玩笑:“下次要拍科幻電影就別找我了。找我也行,簽合約以前服裝必須先確認。”

幸虧製片主任李寶泉發明了一種減輕負重的土法:在演員候場時,用龍門架掛起沉重的服裝,“演員們就像一排烤鴨,掛在龍門架上休息”。此法實行一個多月後,劇照師發現了上世紀70年代《異形》拍攝時的現場工作照,同樣也是將穿著沉重服裝的演員“懸掛”在高架上——在“工業化”的路線上,人類或許都有這樣的經歷。

05

所有“工業化”、“制度化”下的不合理或不可能,《流浪地球》都實現了。

一切都是因為人。

開拍前15天,攝製組發現幾個場景的製作標準無法滿足拍攝需求,需要推倒重置。美術組的工作每天都掐著表進行。有一天大夜收工是早上8點,12個小時內,美術團隊必須把面前的這片剛剛撤完的空地,搭建成劉啟從高架跳到點火核心的關鍵場景,同時布置好威亞和燈光。

製片組開始協同美術組、物理特效組、動作組趕工。10點找到青島當地的搭建公司,12點給圖紙,等這家公司完成準備材料、研究設計、改善承重、安全評估等環節簽合約開始搭建時,已經是下午5點。同時,剛從北京運到的點火核心還沒開始組裝——由於結構過於複雜,最後也隻來得及搭完面向鏡頭的半個。

距離開機不到1小時,高台、高架架立完成,但半個核心由於重心偏移,吊車無法吊裝,製片主任李寶泉衝上去用自己的體重配平。“上面有5噸重的大鋼板,正在試驗保護演員的限位器,頭頂還有一個巨大的起重機,你可以想象我當時的心情。”龔格爾回憶,“這就是劇組平凡的一天。”

“慶幸的是大家特別能吃苦,都願意為了這個片子付出,符合影片的主要宗旨——大家一起付出,慢慢把它做好。”美術指導郜昂總結。最吃苦的或許是吳孟達,60多歲的老爺子第一天收工後,回賓館就哭了:“我這麽大年紀了,為什麽要來受這種罪。”

韓子昂的角色劇組一開始就希望吳孟達能出演。但吳孟達對《流浪地球》的格局很是疑惑,身邊朋友看了斷言:“應該是網劇啦,寫這麽誇張,內地拍不出來的啦,就是五毛特效隨便啦。”直到和郭帆見面,他才知道這回是玩真的。“作為一個演員,他會有興奮感,這是他很長時間以來終於碰到的真正用心的劇組。”龔格爾解釋。也因此,吳孟達堅持不用替身,為的是哪怕專業觀眾一幀一幀拉片,也經得起檢驗。

吳京的加入原本也被看成不可能的事情。2016年10月,在北京文化的牽頭下,郭帆曾希望邀約吳京出演宇航員劉培強,但當時並沒有深聊。而後《戰狼2》的票房紀錄下,劇組已經放棄對吳京的念想。

但劉培強的角色一直空缺。這個角色的扮演者要求“要有很高知名度,並且願意以自己的知名度帶動項目;戲份不是絕對男一,還要願意為青年演員開路;同時還能不收錢的男演員,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啊!”龔格爾苦笑道。

2018年吳京養傷後看了劇本,找郭帆喝了頓酒:“這事兒我給你接了吧。”開拍後,考慮到劇組情況,吳京不僅沒有收取片酬,而且為電影投資幾千萬。

為什麽在這個離工業化尚遠的劇組,所有人都這麽能扛?相比好萊塢,《流浪地球》顯然是個“土味劇組”,很多問題,是靠自創“土法”解決的。郭帆給出的經驗是“先別迷信工業化”。“工業化在美國邏輯下非常順暢,因為他們本身是契約社會,但在中國用不了,我們是人情社會,跟他們的文化認知完全不一樣。”屬於人情的方式,不是來自制度規約,而是情感激勵或榜樣感召。類似郭帆所說的,“最美好的就是整個團隊齊心協力擰成一股繩的狀態。”

*文章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虎嗅網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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