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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台灣到大陸,我當婦科醫生這35年!

醫生這個職業不會讓你大富大貴,但會讓你享受助人無數的快樂。

Chapter 1

我的高考是在1978年,那是41年前的事了。

1959年的春天,我出生在台灣本島西南部的高雄。我的父母都是從大陸南渡過來的,父親是一名空軍飛行員,母親是一名護士。他們相識於1949年後的台灣。

那是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我的母親當時只有14歲,跟隨很多青年學生們一起南下。整個國家都處在戰亂期間,需要大量的護士。我的母親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入護理佐理訓練班,穿上了白大褂。

在母親的熏陶下,我從小就對醫學印象深刻。記得小時候,我經常生病。那時候,島內醫生和護士的工作壓力很大。父親在部隊裡,家裡沒人照顧我。媽媽只能把我帶去醫院,我一邊吊水,她一邊上班。

那一年我5歲,第一次來到媽媽的醫院,醫院裡的各種醫療設備和器械讓我「大開眼界」,這也成為我與醫學的「第一次親密接觸」。那時候,我對醫院的印象就是:身體不舒服了,來這兒就能好。

上了小學,有一回學校組織打疫苗,每個同學都把袖子捋好,排隊等著挨針。這時候,我突然看到了媽媽的身影。沒想到給我們打針的居然是我媽,心底一股自豪感立刻湧了上來,我驕傲地跟小夥伴們炫耀道:看,那是我媽媽。他們羨慕的眼神,讓我那顆小小的虛榮心暢快地滿足了一回。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一幕:媽媽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從鋁盒裡面拿出玻璃空針,吸入藥水,用酒精棉花棒在我的胳膊上擦拭一圈,然後一針扎進去,一會兒就好了。別的小朋友看到針都會害怕,我就不會,因為是我媽媽打的。

這兩件事,至今讓我記憶猶新。從那時起,長大後要做一名醫生的想法便開始萌芽。

Chapter 2

高中大學聯考,我第一個志願就選擇了醫學系。分數出來之後,恰逢軍事院校聯合招生,我如願進入了國防醫學院 。那是1978年,那一年,我19歲。

國防醫學院是台灣最高層級的軍醫學校,當時在醫學界的地位很高。進入國防醫學院後,我作為「優等生」選擇了醫學系,開啟了長達7年的醫學大學生涯。

這裡稍作解釋,不同於大陸地區的醫學學製,台灣的醫學系修業7年,醫學系學生畢業後參加統考,取得醫師資格後,需再接受一年的PGY訓練(醫師一般醫學實習訓練),才能成為正式醫師。

由於天生喜歡小朋友,畢業後,我以全系第三名的成績選擇了婦產科。當時婦產科、兒科都是最熱門的專業,選專業時都是按照成績排名的順序來進行。前三名中,我和第一名選擇了婦產科,另外一個人選擇了兒科。

台灣的社會風氣,是非常尊重醫生的。醫師和教師、律師並稱為「三師」,人們對「三師」的尊重甚至超過了軍人。而醫師排在「三師」的第一位。

當然,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醫生受人尊重,但學醫的生涯是艱苦的。

有一年夏天,原本已經跟家人約好了去中部度假。但非常不巧,我的神經外科解剖學沒過,要補考!要知道,當時學校規定非常嚴格,補考不通過的就要留級,留級最多留兩次,第三次就得退學。

為了能夠補考通過,那個暑假我是註定無休了。就這樣,帶了一整盒的玻片,自己買了個顯微鏡,整整複習了兩個月,總算補考通過。

大學的學習生涯是嚴肅且緊張的。我到現在還會做夢,夢到我大學微積分沒過——那時候,微積分是我們的「重災區」,我還記得,大學一年級下學期學的微積分,三分之一同學被刷下去了,只能留級,而且只可以留兩次。如果第三次還是不通過,就只能退學。

大學畢業那年,我們一個年級120個人,只有60個人成功畢了業。其他的要麼留級,要麼被迫退學。畢業率僅僅只有50%。好在,我還是順利畢業了。

Chapter 3

1985年從國防醫學院畢業後,我進入了位於台北市的三軍總醫院,如願當上了一名婦產科醫生,那一年,我26歲。

作為國防醫學院的教學醫院,三總與榮總、台大醫院、成大醫院、高雄醫學大學附設中和紀念醫院、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及長庚紀念醫院均為台灣地區最高層級的「醫學中心」級醫院。

當時在三軍總醫院實習輪轉,實習第一個月 ,就忙到流鼻血。跟現在大陸的很多公立醫院一樣,當時的三總也經常處於「戰時狀態」,我每天隻睡4個小時,以醫院為家了。

而且,我的帶教學長有個非常嚴格的規定:不允許任何人休假 !「合理的要求是訓練 ,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這就是我們當時最真實的生活狀態!

人生的很多況味,是要經歷過才能體會的。做了30多年婦產科醫生,直到現在,我還記得第一年做住院醫的時候,被學長轟出手術室的一幕。

記得我當時去上一台剖宮產的手術,做助手。那是我第一次上手術台,不巧遇到了一個暴脾氣的主刀學長,我不小心出了個小差錯,學長直接拿止血鉗砸到我手背上,大聲斥責道:「滾下去 ,換你學長來。」

我只能狼狽地逃離手術室,回到科裡,看著紅腫的手背,心裡默默責怪自己不爭氣!但我還是要感謝學長,他的這一砸,讓我在以後的30多年裡,都一直牢牢記在心中。

從1985年到1993年,我在三總工作了8年,從住院醫師做到了總醫師。後來,又調到了「817醫院」(現國立台灣大學醫學院附設醫院公館院區),又繼續做了5年的婦產科主任。

當時,台灣也在搞軍改。部隊醫院要改革,我所在的817醫院面臨裁撤,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我決定離開「體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Chapter 4

跟大陸不一樣的是,台灣有很多自由執業的醫生,符合資格的醫生還可以直接開診所。離開817醫院後,我先去了黃重成婦產醫院擔任院長,之後又在台北中心診所醫院擔任婦產科主治醫師,同時我還在實和聯合診所擔任主治醫師。

台灣醫生是可以自由流動的,醫生如果不滿意這家醫院,就可以另選他家。台灣也允許多點執業的情況,醫生只要時間錯開,完全可以在兩個醫院出診。

但是,島內也面臨一些執業困境,尤其是婦產科醫生,發展受到很大限制。台灣當地的一份財經類雜誌曾經盤點過台灣地區的「十大夕陽產業」,婦產科赫然在列。

跟我當年學醫時班級前三名都選擇婦兒專業不同的是,現階段台灣醫院的部分傳統大科室(內科、外科),由於醫師的經濟待遇相對不高、醫療風險相對較高、醫療糾紛發生幾率較高,不再是醫學生和畢業生的首選。

相反,由於台灣地區人口出生率降低、相應年齡段患者佔比降低,專科醫療業務量明顯降低,從而在臨床科室中出現了所謂的「四大皆空」現象,即內外婦兒等四類科室不再是年輕人的首選。反而是皮膚科等責任較輕、收入較高的專科逐漸成為熱門科室和醫科畢業生的首選科室。

至少有一點讓我切身體會——台灣的婦產科醫生確實不如以前好做了。近15年來,台灣的少子化危機一直在加劇,人們的生育熱情也在降低。相比較台灣,大陸有更廣闊的醫療市場,可以「天高任我飛」。

Epilogue

2006年,我進入了上海辰新醫院擔任婦產科主任,後來又擔任上海美華婦兒醫院醫療總監、上海紅楓國際婦兒醫院首席醫療官。慶幸的是,加上在醫學院讀書的經歷,40多年在醫界摸爬滾打,至今我依然深深熱愛並享受我的工作。

來到大陸13年,我對自己的期許是要做良醫,而非名醫。台灣醫生的自由執業程度很高,到處都是私人診所,相比較之下,大陸還有很多空白有待填補,這就是機會。

一路走來,我心裡還是有很多感悟的。目前,醫療大健康發展迅速,需要更多的年輕人加入我們的醫療隊伍,就我而言,我非常鼓勵年輕人學醫,這是個很好的職業。

但是,在你們穿上白大褂之後,也要做好心理準備。這個職業不會讓你大富大貴,但會讓你享受助人無數的快樂,這一點,我覺得尤為重要。

最後,口佔一絕,與諸位分享:

行醫路漫漫,正德為首善。

榮辱與功過,隨雲逐波散。

作者簡介

胡一君醫師

1985年畢業於台灣國防醫學院。從事婦產科臨床工作30餘年,曾任職於台北三軍總醫院、台北國軍八一七醫院、台北中心診所醫院。來大陸後,先後擔任上海辰新醫院婦產科主任、上海紅楓國際婦兒醫院首席醫療官、上海美華婦兒醫院醫療總監,並曾兼任上海第一婦嬰保健院主治醫生。現為上海美華婦兒醫院特約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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