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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瓶頸期的Uber:為何上市後只剩下虧損

【劃重點】

(本文約5000字,閱讀全文大約需要6分鐘)

【編者按】Uber這家曾經趾高氣揚的公司在上市後虧損更多,營收增長也創下歷史新低,人們對賣空該公司股票的興趣隻增不減。從根本上說,曾經的私營初創企業雖然已經上市,但骨子裡的激進瘋狂以及無視一切並未讓其轉型成為一個真正的上市公司。

以下是文章正文:

“從最初到現在,”Uber在一篇博文以這樣的措辭開頭,“我們一直致力於為您提供旅程中最安全的交通工具。”

當時是2014年4月,Uber宣布對每次叫車收取1美元的安全乘車費。這家初創公司稱,這筆費用是為“行業領先的背景調查流程、定期機動車檢查、司機安全教育、開發應用程序安全功能以及相關保險”提供必要的資金。

但這完全是一種誤導。Uber在任何一次車費上的提成基本上都是固定的,大約在20%至25%左右,其余部分歸司機所有。據參與該項目的員工說,安全乘車費的設計初衷主要是為了給每次叫車增加1美元的純利潤。法庭文件顯示,隨著時間推移,這筆費用為該公司帶來了近5億美元的營收,但並未專門用於提高乘車安全性。

當時,所謂的“司機安全教育”只是一個簡短的視頻課程,而應用程序內的安全功能直到多年以後才成為公司所考慮的重點。該公司的確面臨保險支出增加和司機背景調查成本不斷上升的問題,但最終的一起集體訴訟指控,該公司聲稱“行業領先”調查和“最安全”乘車體驗的行銷並不真實。Uber最終支付了約3000萬美元達成和解,但這只是該公司收入的一小部分。

“我們以出行更安全為由提高了利潤率。”去年一名Uber前員工如是指出。“這種做法令人發指。”

的確,當時Uber的膽大妄為讓人很難想象。自公司創始人特拉維斯·卡蘭尼克(Travis Kalanick)被踢出公司已經有兩年,距離公司上市也已經有數月時間,但Uber在很多方面仍然有著卡蘭尼克揮之不去的影子。

作為一家私營初創企業,Uber代表著一種純粹的可能性。在其鼎盛時期,這個價值690億美元的初創企業同時威脅著計程車行業、公共交通網絡和汽車巨頭等規模龐大的傳統實體。卡蘭尼克以殘酷而成功的形象建立起公司,他敲開總部的水泥牆,安裝發光的玻璃隔斷和黑色石頭樓梯,並將這種美學描述為“銀翼殺手遇上巴黎”。Uber不僅邀請美國著名歌星碧昂絲參加員工派對,還向她支付了價值600萬美元的限制性股票。

現在公開上市後的Uber很少再表現出這種自負,而競爭對手和批評人士也紛紛加入對Uber的聲討。勞工維權人士正在批評Uber司機缺乏工人保護,立法可能會提高紐約等城市司機的最低工資。圍繞Uber自動駕駛汽車的炒作已經平淡下來。在真正的自動駕駛汽車出現之前,Uber很難降低支付司機工資的成本開支。

今年8月份,Uber公布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季度虧損,高達52億美元,營收增長也創下歷史新低。在世界各地,Uber計程車服務面臨著各種資金充足的競爭對手,它們提供的產品基本類似。食品配送業務雖然是高管們為增長前景點明的一個亮點,但卻正面臨著再次消耗現金流的危險。Uber及其大多數同業競爭對手都在對用戶餐費進行補貼以爭奪市場份額,盈利能力反而成為了次要問題。

投資者正在將這些挑戰內化。自Uber上市以來,人們對賣空該公司股票的興趣隻增不減。根據市場研究公司IHS Markit的數據,悲觀主義者甚至認為Uber股價將繼續下跌,市值將會繼續蒸發約20億美元。

兩年前的這段時間,達拉•科斯羅沙希(Dara Khosrowshahi)接替卡蘭尼克出任首席執行官。現在其面臨著盡可能削減成本的壓力。公司解雇了數百名行銷人員,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在最近的一次公司全體員工會議上,一名員工問工程部門是否會成為下一個面臨裁員的部門。對於一家士氣依賴於招募全球頂尖編程人才的科技公司來說,這是一個壞兆頭。

200多名現任和前任Uber員工所述一次又一次證實了公開上市公司與私營初創企業之間的策略分歧。卡蘭尼克所創立的是一個私營企業,主導思想是開發風險投資,進行閃電戰似的擴張,擁有著侵略性的激進策略,但這對於一家上市公司來說並沒有太多意義。

對於卡蘭尼克來說,為了建立自己想要的公司,需要員工絕對的服從。為此他需要的不僅僅是公司員工,他需要真正的信徒。

對創始人的狂熱崇拜

長期以來,矽谷最引以為傲的稱號就是“創始人”。與其說這是一個稱號,倒不如說這是一個聲明。“這是我創造的,”創始人宣稱。“我憑空造出來的。我把它用魔法變成了現實。”

這聽起來就像是救世主。創始人文化——或者更準確地說,創始人崇拜已經成為矽谷的基石信仰。20世紀60年代,舊金山迎來了一場關於性、化學和嬉皮士主導的革命,其靈感來自於解放意識和烏托邦社區的夢想。這種反體制反主流的文化與有關個人效率和創造性顛覆的新觀點驚人地融合在一起,刺激技術人員開發服務顛覆一切,並為社會創造新的運作方式。幾十年來,這種風氣催生了蘋果、Netscape、PayPal和Uber等明星企業。

認識卡蘭尼克的人往往會說:在參加的每一場比賽中,在需要與他人競爭的任何事情上,卡蘭尼克都追求絕對的掌控力。

早期的Uber還叫做UberCab,隻提供高端黑色專車服務。但很快,到2011年卡蘭尼克就意識到,Uber有著成為一家全球化交通運輸公司的巨大機遇。當他看到現實時,意識到實現這一願景需要玩一個已經很複雜的行業遊戲。多年前,交通運輸行業所謂公平競爭的標準都在大型計程車公司的口袋裡,這些公司會阻止任何對這個數十億美元市場窺視的挑戰者。這意味著卡蘭尼克必須招募忠誠的追隨者,願意為了勝利而不惜一切代價。

這種觀念為Uber創造了崛起的條件,也導致如今的Uber仍在為此付出代價。為了在世界各地經營當地分支機構,卡蘭尼克雇傭了和他想法相同的副手:無情而自信,堅信錢永遠不會花光。他編造了Uber最終將無處不在的故事,能夠提供“像自來水一樣可靠的交通工具”。一位從未管理過任何大型企業的新員工進入公司總部,立即被派去接管一座新城市的業務,這種現象在Uber司空見慣。

卡蘭尼克信任他的員工。每個城市的總經理都是準首席執行官,擁有做出重大財務決策的自主權。卡蘭尼克認為,賦權比試圖對每個城市都進行細致入微的管理要好。在很多方面,這種方法都顯得很聰明:一個土生土長的邁阿密人會比一個從舊金山移居過來的人更願意把Uber融入自己的城市。但缺點是代價高昂:城市經理們很少需要到總部報導,他們常常根據自己的直覺和電子表格中的數據,為高達七位數的促銷活動開綠燈。

其他問題還包括公司存在的文化問題和法律問題。在印度尼西亞,Uber設立了特殊的“綠燈中心”,司機可以在那裡得到快速檢查和其他服務。但當地警方稱,出於交通方面的考慮他們將關閉這些中心。當地的Uber管理人員並沒有轉移這些設施,而是決定向警察私下賄賂50萬盧比(大約30美元)。他們會從零用現金中取錢,或者偽造收據,然後提交報銷。這種投機取巧的行為可能違反了《反海外腐敗法》(Foreign Corrupt Practices Act)。但正是這種行為,讓Uber得以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增長,但同時也帶來了驚人的風險。據金融文件顯示,美國司法部(Department of Justice)正在調查此事,以及Uber在馬來西亞和印度的其他活動。

“我不想讓聯邦貿易委員會因為這件事給我打電話。”

在Uber發展的頭十年裡,道德規範並不是公司標誌。在與員工的一次會議上,幾名工程師向卡蘭尼克展示了一件新式秘密武器。據兩名知情人士透露,這些員工介紹了Uber的一款原型功能,能夠有效利用諸如司機智能手機的麥克風、加速度計和陀螺儀,從而檢測來自Uber最大競爭對手Lyft應用程序的通知。如果Uber檢測出一名司機在為其競爭對手工作,它就可以針對司機進行不同的行銷,吸引他們轉用Uber。

在會議上,工程師們向經理、律師和卡蘭尼克本人描述了這個項目。高管們既興奮又緊張,這可能是對抗Lyft的一種強大新武器。但是,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檢測司機車內的聲音顯然並不合適。演示結束後,卡蘭尼克靜靜地坐著。沒有人說話。

“好,”他打破了緊張的氣氛,點了點頭表示讚同。“我認為這應該可以。”他站起來,直視著工程師們的眼睛:“但我也不想讓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因為這件事給我打電話。”卡蘭尼克感謝大家的參加,轉身走向門口結束了會議。

最終這項功能並未付諸實施。如果這項功能公之於眾,無疑會激怒主張保護隱私的鷹派人士。該公司的其他高管後來承認,考慮到追蹤Uber競爭對手有更簡單方法,這項功能並不符合實際。

但有不少構思拙劣的想法被付諸實踐,又在遭遇重大失敗後被拋棄。Uber命運多舛的Xchange租賃項目就是此類。曾經有人認為,可能有成千上萬的潛在司機沒有足夠的抵押品或信用記錄來獲得汽車貸款。但Uber完全可以忽略這一點,只要承租人為Uber開車就可以租到汽車。基於這種想法,該公司開始向信用評級較低或不存在信用評級的高風險個人租賃汽車。

在某種程度上講它起作用了。由於以前從未有資格獲得汽車貸款的人突然有了汽車,使得汽車市場的銷量激增。成千上萬新司機加入平台,經理們得到了豐厚的獎勵。但這完全就是叫車服務的次級抵押貸款,負面影響很快就出現了。

Uber注意到,在該公司啟動Xchange租賃計劃後,交通事故和交通違規事件激增。他們後來發現,許多新司機都是肇事者。這些經理人為製造了一種風險,間接推高了公司的保險成本,並可能引發一場公關和法律噩夢。

儘管司機人數在增長,但Uber發現,它在每筆Xchange租賃交易中虧損逾9000美元,遠高於最初估計的每輛車虧損500美元。雪上加霜的是,許多司機發現自己的信用受損更為嚴重,所有這些都是因為Uber扣減了司機的工資,導致零工經濟的回報越來越少。

這類事件有助於說明,為什麽許多司機如今對Uber沒什麽好感。何況此時距離公司開始嘗試用自動駕駛汽車取代司機尚遠。

16起謀殺案

對於矽谷的任何一家初創企業來說,沒有什麽比增長更緊迫的了。

這是每個企業家的座右銘。從創始人和投資者簽署第一份投資意向書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承諾要讓這家初創企業不斷成長。如果你的公司沒有成長,你的公司就會消亡。

但是有增長,有不惜一切代價的增長,還有Uber那樣的不惜一切代價增長。到2015年,一些公司內部人士認為,卡蘭尼克對全球業務擴張的癡迷已經超出了應有的界限。他聘請Facebook前高管埃德•貝克(Ed Baker)來增加南美市場的計程車數量。在巴西,貝克鼓勵聖保羅和裡約熱內盧的城市管理者盡可能多地召集乘客和司機。為了減少“摩擦”,Uber允許乘客在注冊時不需要提供電子郵件或電話號碼以外的個人標識,而電子郵件和電話號碼都非常容易偽造。在當地市場,大多數巴西人使用現金的頻率遠高於信用卡,這意味著在長時間的輪班之後,司機可能會攜帶大量現金。

這讓小偷和被搶了生意的計程車司機有機可乘。一個人可以用偽造的電子郵件注冊Uber用戶,然後和司機玩“Uber輪盤賭”:他們會叫車,然後製造麻煩。車輛被偷和燒毀,司機們遭到襲擊搶劫,有時甚至會被謀殺。儘管暴力事件不斷增加,但Uber仍堅持這種快捷注冊方式。

2016年,52歲的巴西司機奧斯瓦爾多·路易斯·莫多洛·費洛(Osvaldo Luis Modolo Filho)被一對用假名叫車的十幾歲年輕人謀殺。兩人用一把藍色柄菜刀反覆刺傷費洛,然後開著司機的黑色SUV離開,而費洛則死在了街中央。

卡蘭尼克和Uber的其他高管並非完全無視新興市場中司機面臨的危險。但由於對業務增長的過分執著,對技術解決方案的無條件信仰,以及對財政激勵策略的隨意運用,導致他們對現實中的矛盾問題存在著很多盲點。卡蘭尼克堅信,軟體讓Uber汽車本質上比傳統計程車更安全,因為所有Uber車輛都可以通過GPS記錄並跟蹤軌跡。他堅信Uber可以通過編程提高司機的安全。

修複措施姍姍來遲。在產品和行銷負責人的巨大壓力下,卡蘭尼克的產品團隊最終為巴西市場改進了應用程序中的身份驗證和安全性措施。但在此之前,至少有16名巴西司機被謀殺。

“現在是我們證明自己的時候了”

除去Uber肆無忌憚的好戰,還剩下什麽?

對於這樣一個燒錢的企業,投資者正在失去耐心。接任的首席執行官科斯羅沙希發起了謙卑攻勢,他的口號是“在此期間我們隻做正確的事。”在科斯羅沙希的領導下,這家初創企業向電動自行車和貨運等新業務領域發起了攻擊,承諾將把公司打造成一個盈利的“運輸平台”。與此同時,隨著消費者意識到許多Uber模仿者完全有能力提供同樣的叫車服務,Uber的核心叫車業務正日益同質化。

無論如何,卡蘭尼克創造一家改變世界的公司值得稱讚。這家公司令人目眩神搖,從舊金山一家不起眼的專車服務公司發展成為在全球數百個城市擁有業務的大公司。那些最先投資的人都獲得了驚人的回報。一位名叫奧倫·米歇爾斯(Oren Michels)的投資人很早就給卡蘭尼克開出了一張5000美元的支票。到2017年底,這些股份的價值已經增長了3300倍,價值超過1500萬美元。

正如許多金融評論人士所指出的,問題在於這些收益幾乎完全都是在Uber上市之前獲得的。相比之下,任何在Uber上市首日購買其股票的人都處於虧損狀態。首席執行官科斯羅沙希先生暗示,Uber到2021年仍有可能繼續虧損。

Uber上市當晚在紐約證券交易所(New York Stock Exchange)舉行了一場派對,科斯羅沙希向他的員工敬酒,眾人手裡拿著致敬外賣業務的巨無霸和香檳。在喧囂中許多人痛苦地意識到,他們個人持有大量正在下跌的股票。科斯羅沙希想要試圖激勵團隊中的所有人。

“現在是我們證明自己的時候了。” 科斯羅沙希說,“五年後,在我們之後上市的科技公司將站在這個交易大廳裡,看看我們取得了什麽成就。”

科斯羅沙希頓了頓補充說,“他們會說‘天哪!我想成為Uber。”

他們可能會如此。但問題在於:後來者希望成為哪個U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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