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流浪大師沈巍的2019年:乾兒子離開了 成名之前更快樂

封面新聞記者 劉秋鳳 謝燃岸 劉開怡

無論沈巍認同與否,在世俗的意義上,這短短的一年,是人生的雲泥之別。

從撿拾垃圾的流浪漢,到存款百萬的“網紅”,從被人避之不及的“瘋子”,到學識淵博的沈老師……網絡社會裡巨大的流量力量,製造了一場讓人瞠目結舌的黃粱美夢。

這場夢,帶來了名,帶來了利,也帶來了親情,這曾經是他淡漠已久的東西。一年了,名還在,利也沒走,但夢醒了,留下的似乎是一地雞毛。

“太高的關注是我的壓力”、“我自己的理想和內心沒有變過”、“我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在流浪”,那個淡定自若、侃侃而談,眉梢間偶有書生意氣飛過的沈巍消失了,從乾兒子小飛離開的那時候起。

算起來,這段傳奇的父子之情隻維持了6個月。兒子、兒子的女朋友、父親,他似乎並不擅長處理這些人際關係。並非基於血緣和養育之情,而是因緣分而走在一起的家人,雙方之間的界限在哪裡,對他來說,也複雜無比。

但毫無疑問,這段關係的終結讓他痛苦不已

“我現在是心力交瘁”,相隔半年後,我們在蘇州再次採訪了沈巍,得到與失去,起伏與平靜,不斷地在他身上相互衝擊。

可能,確實如他所言,“成名之前更快樂。”

年初·意料之外

有了乾兒子、一百多萬粉絲和一百多萬積蓄

一切皆因網絡而起,因流量而生。

能講《左傳》,會點評《戰國策》的流浪漢,外在身份與內在學識如此天差地別,迅速網絡爆紅。被圍堵、被追逐、被蹭粉,流量社會帶來了荒誕鬧劇和錢財名聲的同時,還帶了一個乾兒子。

人與人之間大概還是有眼緣之說,因為一些微妙的情感牽連,他認了一名叫小飛的年輕人做義子。

我們在今年的5月專訪沈巍時,見到了這名年輕人。那時距離沈巍爆紅兩月有余,他四處遊歷,去了新疆、南京、廣州、中山、韶關等地,又來了四川,小飛一直陪伴左右。他自掏腰包為義父買單,入住單晚房價一千多元的酒店,並強調,“和老師認識至今,從沒讓老師花一塊錢。”

在採訪結束時,小飛給我們看了一段他拍的視頻,那是沈巍紅起來之前撿垃圾的生活。“我最開始也是想蹭他的熱度,幫我多賣點東西。但是我看了他的狀況後,心裡特別難過,他人很好,我希望他能過好一點。” 他說這話時一度哽咽。

沈巍被這種真情打動。原生家庭中親情的淡漠讓他對情感很敏感,“沒人與我分別時會留下眼淚。感情這種東西,要看緣分。”這段橫生出來的父子之情,對他來說像一個意外的禮物,他對此格外珍惜

那些關於網絡上各種古怪的揣測,比如“小飛是欺騙你,坑你,背後有陰謀,有炒作集團……”等等,沈巍不能理解,百口難辯,“他們對我和小飛關係的審視,抨擊和揣測,是我今年最艱難的時候。”這個艱難直到現在依然在不斷起波瀾。

“小飛沒找我要一分錢,我曾經嘗試過給他,他拒絕了。”他總要反覆解釋。

撇開關於乾兒子的煩惱,無論如何,沈巍真的是紅了。李太白紀念館館長送給他一本他夢寐以求的書,他無意中說了一句,四川的魏明倫先生如何,旁邊人便幫他引薦見面。在魏明倫辭賦館開館,他還受邀到現場發言,這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他的直播账號上有100多萬的粉絲,账戶上有100多萬塊錢。但他說自己不快樂,“我現在沒有自己的空間,我走到哪,都會有人跟著。”

儘管有粉絲和跟拍的媒體,他還是找了一張靠牆的桌子,一個人坐一桌吃飯。面端上來,他吃幾口停下,手捂著頭不說話。然後又吃幾口,沉默了一會,像是若有所思,“我現在的狀況不是我想要的,已經失去了過去的那種寧靜。”

年中·浮生若夢

“傳奇”的父子之情忽然斷了

粉絲之間的喧囂吵鬧,還有黑粉的惡意攻擊,讓他困擾。但最揪心的,還是那段父子情誼的戛然而止。

中秋之後,沈巍父子之情斷了。

他不願詳細敘述和小飛鬧矛盾的原因,“他的女朋友給我打電話,我最開始都不知道她是誰。我發表了意見,他還要跟我懟,跟我紅臉。這是我不能接受的。這是我最低的尊嚴。”

曾經,沈巍設想過自己要千里迢迢去新疆落戶定居,和小飛一起生活,住到他被裝進盒子的那一天,但是小飛臨走時表達了不希望他去新疆,“我知道兒子要長大成家,但沒聽說兒子長大一定要跟父親分開。”

小飛的爸爸總是想辦法為兒子圓話,“沈老師,他肯定不是因為不愛你。他是因為怕你受壓力。”

“他怕我受壓力和我分手,但是和女朋友走在一起了,他就不怕女朋友受壓力。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為了小飛去新疆,這兩次不怕我受壓力,第三次為何怕我受壓力?”他覺得如果小飛真是對他好,這個理由是站不住腳的。

小飛離開後的第二天,有粉絲安慰沈巍,“你不要難過,小飛給你帶了個兒媳婦。”

他不能理解,如果真的是兒媳婦,他覺得小飛應該這樣做,“乾爹,你今天等一等,我明天把女朋友帶來。”

而小飛的選擇是離開這裡,不再陪伴他,也不需要他去新疆,“現在給我的感覺是,他為了女朋友必須犧牲與我的親情,不能兩者兼容。”

他想不通,也沒辦法平靜面對。

此前,他總是頭腦清醒,有憂患意識,一直在做物質上“清零”的準備,卻不曾想,感情比物質更加脆弱,物質還在慢慢積累,而感情卻忽然消失了,“我不計較世俗的東西,我有兒子這個親人,但我並沒料到這個兒子也有失去的一天。”

這個話題,沈巍不願意談,但是有時候卻忍不住,“前幾次採訪我都說,對不起,這個問題就到此為止吧。‘劉小飛’,這三個字在中秋節後,就不應該出現在我的話題中。”

但細心地人會發現,他手機桌面依然是小飛的照片。這個手機是今年5月份小飛給他買的,他悄悄把小飛的照片設為手機屏保。

而點開小飛的朋友圈,還能看到他和沈巍的合照。一張是6月初在上海發的,兩人並排站在一起,小飛手背在身後,很乖順的樣子。另一張是6月低在伊犁發的,兩人坐在車裡,穿著同一款紅色T恤,天窗上是藍天白雲。

黃粱一夢,不知何時已醒。

年尾·失去與獲得

直播已是事業 一個人也是家

小飛離開後,沈巍在網絡平台上停播了一段時間。

現在,他複播了。那股輕鬆自若,肆意灑脫的勁兒似乎消失了,他常常覺得疲憊,眼神裡都是倦意。

直播變成了一項不得不進行下去的事業,他承認自己偶爾會被一些侮辱所激怒。

在蘇州虎丘直播時,沈巍在五人墓門前告訴粉絲,這裡是太監魏忠賢陷害忠良,逮捕敢於仗義執言的周順昌時,百姓激於義憤,掀起抗爆鬥爭,後魏忠賢誣陷蘇州百姓謀反,五名義士庭審投案,慷慨赴義。

“就像我本來是一個普通主播,卻被誣陷為陰謀集團。”他在直播中一再強調。

小橋與流水,黃牆與銀杏,讓虎丘有一種詩意的唯美。但這種唯美常常被直播中的一些突然的反饋所撕裂。

有人在直播間問“你什麽時候下地獄?”他沒有裝作看不見,直接回應道,“不著急,還得排隊。”不一會,又有人唱反調,說他“照本宣科,講得都是書上說過的。”

沈巍馬上與那個人連麥,用一種“單挑”的形式,回應道,“既然你說我是照本宣科,那你能不能來提個意見?”

幾天前,有人在直播間說他應該去農村支援農村教育,他也直接連麥,“你覺得我現在不像以前了,不純了。那麽我請問,農業部部長的辦公室是不是該搬到田裡去?”

我們問他,在直播的這個“江湖”裡,他是否越來越在意別人的看法。他對此不認同。這時候他又像把出鞘的利刃,意志堅定,鬼神難擋,“既然已經走到了這個平台上,我會不計一切後果,不管一切紛爭,繼續走下去。”

他說自己還想順應時代潮流,與電商合作,投身流量經濟,又時常感歎寧靜不再,有超乎想象的壓力加身,“我還是沒房子,也並沒得到官方認可。現在的這些關注都是自發的。”

“您想要什麽樣的官方認可?”記者補充問。

“從3月至今,我的部門到目前為止沒有找過我,我還戴著精神病的這頂帽子。”他要一個道歉,“人,總要得到一個答覆吧。”

若乾年後,他期望的生活是,一個房子,一個大畫案,一個桌子。每天早上起來,寫字畫畫,還在陽光下捧一本書

“笑看雲卷雲舒,多幸福。”他眯起眼睛,露出一個笑容。這樣的生活,為什麽要等到多年以後,為什麽不能是現在,他也不知道答案。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