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指月 來源丨同相（ID：tongxianging）
導讀：隨著政府的嚴格監管措施落地，“野蠻生長”的內容社區也會逐一回歸保守，誰也不想落得滿盤皆輸的局面。而對那些正在走“管道下沉”乃至於“內容下沉”路線的網站來說，或許也到了緩一緩腳步看局勢的時候了。
2011年知乎剛剛建立不久時，第一輪答題者是李開複、周源、黃繼新和他們邀請來的朋友們。而因為邀請注冊製的存在，普通用戶不能答題，網站裡清一色的大牛帶來了大量各自領域的高品質觀點，知乎早期水準之高，對彼時的互聯網環境而言可謂是驚為天人。
2013年知乎結束邀請製開放注冊，再經歷了幾年的擴張、融資、商業化後，知乎的用戶數量和問答數據都呈幾何數增長，2017年9月個人注冊用戶總數已經超過1億。
隨之而來的，是大量的“長故事”“段子”“情緒煽動”“貼標簽”內容湧現，回答品質良莠不齊，甚至出現“童瑤詐騙”事件被網友調侃為“與世界分享你剛編的故事”。曾經乾淨的資訊流也開始摻雜廣告，從婚戀到裝修到貸款，種類千奇百怪不一而足，比起微博也不遑多讓。
對於內容型社區網站來說，如何在垂直與大眾、高端與庸俗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一直是亙古難題，豆瓣、知乎、B站等等起步於垂直領域的網站都在不斷拿捏這個度。
是否隨著網站規模擴大，曾經的光環就必然隨之消退？而在快手、今日頭條統治江湖，將“管道下沉”變為越來越多互聯網產品的金科玉律時，內容社區又該如何把握“下限”？
人民喜聞樂見
你不喜歡 你算老幾？
對知乎而言，走海量用戶的模式從商業角度來看無疑是正確的，用戶規模的增長帶來商業層面如廣告、Live、電子書付費等諸多可能。
只是隨著用戶規模增長到一定程度，人群的多樣性越來越接近現實社會，網站本身也無法維持曾經單純的高品質內容社區性質。也許在絕對數上，規模迅速擴張的知乎上高品質內容並未減少，只是“找到”好內容的難度大大增加了。
近期有一篇熱文《好看的抖音千篇一律，有趣的快手萬裡挑一》其實也反映了這個問題，“按照快手官方公布的數據，快手每天的影片上傳量是1000萬條，一年有3.6億條影片被發布出來。按照平均時長的57秒計算，一年就生產出3.42億分鐘的影片內容。”
而在這樣海量的內容之中，要找到符合用戶需求的內容卻越來越難，這是推薦算法的局限性，也是用戶群體四面擴張的必然結果。
根據CNNIC發布的第41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2017年網民規模達7.72億，但學歷結構中大專以上比例僅為20.6%，比例最高的初中學歷網民達到37.3%。收入結構方面，月收入在5000元以上的僅為20.2%。
也就是說，從目前的網民教育和收入水準來看，任何內容社區在不斷擴張之後都面臨著同樣的局面。隨著網絡的全民化，“大多數”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不是曾經作為垂直內容社區高冷的知乎、豆瓣、B站，而是可以看情感故事、寫段子抖機靈的知乎，豆瓣八組以及如今火爆的“短影片”等更多在大眾理解範圍內的娛樂內容。
結論是，在有商業目標的前提下，做管道下沉以獲取更多用戶與隨著而來的“光環”丟失，都是必然事件。曾經定位小眾、高端的無論是知乎還是豆瓣、B站，如今主要努力在做的是完成盡量細致的群體劃分，讓不同的人群各有各的歸宿。
大神有大神的用戶體驗，小白有小白的用戶體驗，大俗大雅各得其所。隻不過因為產品和算法的局限實施並不容易，做得最好的豆瓣恰恰是電影、讀書、音樂、同城等垂直細分化運營較早，商業化氣息最淡的。
快手、抖音、西瓜影片、火山小影片等短影片平台的火爆更說明了這個問題。以往由精英階層把握話語權的內容社區，並沒有給佔據社會比例大多數的人群留出發聲管道，快手等短影片APP則雙向解決了這個問題，大量野蠻生長的內容自發出現，被同階層的人所熱捧。
所以不管多少人在知乎上對快手所引領的文化大批特批，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快手的用戶爆炸增長，今日頭條更是多維布局，用抖音、西瓜影片、火山小影片三款短影片APP分別收割。
如果說知乎、微博等平台是先聚集頭部內容生產者，然後再以此吸引普通用戶從上而下的模式，那麽快手們就是反過來從下而上搭建起屬於多數用戶自己的內容社區。
普羅大眾需要自己的發聲管道和符合自身理解層面的娛樂。說到底變成了一句名言：“人民喜聞樂見，你不喜歡，你算老幾？”
在危險邊緣的“內容下沉”
無條件迎合大眾不可取
“人民喜聞樂見，你不喜歡，你算老幾？”這句話是周總理1961年的會議發言，流傳甚廣，但不少人卻不知道這句話的下文：
“只要人民愛好，就有價值；不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就許可存在，沒有權力去禁演。藝術家要面對人民，而不是隻面對長官。這是不是主張反對長官呢？不是的。長官在政治上有權提意見，要政治掛帥，但政治掛帥主要是看它是香花還是毒草，是否反黨反社會主義，政治上的敏銳要放在這個方面。”
道理是一樣的。當推薦算法成為標配後，平台們都抓住了“人民喜聞樂見”這個點。可是因為人民整體素質存在局限，以及許多人天性中的獵奇取向，內容社區通過算法投其所好，負面內容非常容易被放大傳播，形成惡性循環。
近日政府對網絡內容社區整治在不斷更新中。先是3月22日廣電總局發布《關於進一步規範網絡視聽節目傳播秩序的通知》，4月4日快手、火山小影片等短影片平台負責人被網信辦約談，相關APP隨之下架整改。
4月10日，今日頭條、網易新聞、鳳凰新聞、天天快報四款新聞應用也遭暫時下架。同日，國家廣電總局發布公告責令今日頭條永久關停“內涵段子”客戶端軟體及公眾號，並要求今日頭條全面清理類似視聽節目產品。
隨後今日頭條CEO張一鳴發文致歉，文中說：“產品走錯了路，出現了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不符的內容，沒有貫徹好輿論導向，接受處罰，所有責任在我。”隨後抖音暫時關閉直播與評論，4月11日下午，今日頭條宣布關閉App內語錄，段子，趣圖，美圖和美女共5個頻道。
4月11日，全國“掃黃打非”辦公室召集YY、鬥魚、花椒、映客、六間房、酷六、KK、龍珠、熊貓、天鴿互動和今日頭條、快手、愛奇藝、炫一下、微博、嗶哩嗶哩、荔枝FM、金山等18家互聯網公司相關負責人，召開網絡直播及短影片企業加強內容安全管理會議，嚴明監管要求。會議指出，各企業要加大內容審核力度，及時調整審核重點，改善內容推薦算法。
除了不具備《資訊網絡傳播視聽節目許可證》這一項原因是關於短影片平台無證經營外，對這些互聯網公司的整改多集中於低俗內容上。如被點名跨平台封禁的5位違規網絡主播“王樂樂”“楊青檸”“仙洋”“牌牌琦”“陳山”，集中在他們身上的話題是“未成年早孕生子”“社會搖”“約架”“拜金”“獵奇”等等，在短影片網站上卻都擁有著海量粉絲。
4月3日快手創始人、CEO宿華在清華大學的演講中其實已經提到了這個問題：“畢竟幾千年來人們第一次實現這種彼此連接的狀態，就是大家看到的這個世界是由所有人呈現的，而歷史上我們看到的世界是由少數人呈現的。今天所有人一起參與呈現這個世界，當我們以這樣的方式去觀察和感知這世界的時候，背後有一些新的社會問題其實就出現了。”
說到底，“真實”只是一個中性詞，算法也只是中立地連接內容與用戶，千人千面之下正能量和負面內容都在野蠻生長。至於在這個過程中如何避免推薦算法等技術放大負面內容傳播，在此次監管之前的各個平台都有意無意地，沒有去真正解決這個問題。
政府對網絡內容監管的暴風雨已經到來。在越來越多互聯網產品不斷出現負面內容後，如“內涵段子”永久關停的風險會越來越接近。“管道下沉”隨之而來的是遊走在監管邊緣的“內容下沉”，用推薦算法去單方面迎合大眾已經不可取了。
寫在最後
無論是知乎豆瓣們這些曾經自帶光環網站的“管道下沉”，還是快手所謂的“每個人都值得被記錄”，其路線都在於抓住網民群體的“大多數”，但隨著“大多數”的湧入，內容上的把控就會一日比一日更為複雜艱難。
隨著政府的監管措施落地，“野蠻生長”的內容社區也會逐一回歸保守，主打推薦算法的主流平台都在擴張人工審核隊伍，自然是誰也不想強行去吃監管鐵拳，落得滿盤皆輸的局面。而對那些正在走“管道下沉”乃至於“內容下沉”路線的網站來說，或許也到了緩一緩腳步看局勢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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