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毒的秋水仙，為什麼能緩解痛風？

七天長假到了，大部分人都很快樂，但是不快樂的人也不少，比如痛風患者，他們面對美酒佳肴，受到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摺磨。治療痛風最常用的藥物就是秋水仙素，從它的名字就能猜到，這種藥物最早是從秋水仙Colchicum autumnale中提取出來的。

秋水仙C. autumnale。圖片：M. Martin Vicente / flickr

有個性的秋水仙

在舊的分類系統中，秋水仙是百合科中的一個屬，那時候的百合科就像一個大筐，什麼都往裡裝，後來植物學家才搞明白，舊百合科中的物種應該分屬多個不同的類群，於是就把百合科給拆了。現在，秋水仙屬帶著二十幾個兄弟成立了一個秋水仙科，這個科的植物大部分都和秋水仙一樣，外形漂亮卻有帶有劇毒。

華麗秋水仙C. speciosum，六枚花被、六枚雄蕊，無怪乎它在舊分類系統中被歸入百合科。圖片：余天一

秋水仙的花葉不同期，其實習性類似的植物很多，比如迎春、石蒜、毛泡桐全都是，但是像秋水仙這麼有個性的不多。秋水仙在英語裡有個別名叫naked ladies，直譯就是裸女，描述的就是它的花朵，開花的時候地上真的是只有花，不光沒莖沒葉子，連花序軸都沒有。

瑞士萊森山坡上的野生秋水仙。圖片：沙漠豪豬

根都不長就開花

秋水仙原產於歐洲中低海拔的草地環境，地下部分是一個橢圓形鱗莖，尺寸大小不一，野生種的比雞蛋小一圈，園藝種的能比成年人拳頭都大，鱗莖本身是白色的，外面有一層棕黃色乾皮。

花展上園藝種秋水仙的鱗莖。圖片：余天一

夏天休眠的時候，剝開秋水仙鱗莖的外皮就能看到一個小芽，這個芽既是今年秋天的花，也是來年春天的新鱗莖。

剝開鱗莖外皮。圖片：沙漠豪豬

每年秋天，越來越低的氣溫和逐漸縮短的日照會打破秋水仙的休眠，舊鱗莖中積蓄的營養物質會不斷輸送給新芽，要不了多久，新芽就會萌發出土，開出粉紫色的花，在周圍一片綠草中十分顯眼。

盛放的C.× agrippinum，開花的時候不長葉。圖片：余天一

秋水仙的花不光比葉子早，比根長得都早，剛開花時消耗的營養和水分幾乎都來自於鱗莖，不需要根來提供，根系會晚一點再長出來。

真正的水仙可以無土栽培，用水泡著就行，秋水仙連水都不需要，買回家隨便放在一個什麼地方就能看花，當然，開花後還是要及時種下去的，要不然明年就沒得看了，現在秋水仙還是一種高價花卉，看一茬就扔的話，會對錢包造成不小的傷害。

就這麼放著也能開花。圖片：bakker.com

果實和葉子一起鑽出地面

秋水仙花期很長，前後能持續一個多月，花期過後，葉子就會鑽出地表，看著又肥又嫩，但就是不能吃。被葉子帶出地表的還有果實，秋水仙的子房位於地下鱗莖基部，開花時候也不見天日，授粉後，子房在地下發育成果實，葉子萌發到一定高度後才會跟著一起出來。

秋水仙的葉。圖片：Dr. Nachtigaller / wiki commons

秋水仙的蒴果。圖片：BerndH/ wiki commons

葉子萌發後，就會緊鑼密鼓地通過光合作用製造營養儲存起來，這個時候，舊的鱗莖逐漸萎縮，新芽的地下部分慢慢發育成新一代的鱗莖，來年夏天休眠，履行前輩的職責，供養下一代的新芽。

有的秋水仙開花的時候也會長葉子，比如這個C. parlatoris。圖片：余天一

秋水仙素做了什麼

秋水仙體內富含秋水仙素，它是一種生物鹼，也叫秋水仙鹼，本身毒性不強，但是吃到體內就會氧化成劇毒的氧化二秋水仙鹼。秋水仙素的作用機理是抑製細胞中微管蛋白的聚合，從而干擾所有涉及微管的生命活動。微管在細胞中很重要，一旦被干擾，細胞的工作就會紊亂，人也就中毒了。一般成人口服秋水仙素6~7毫克就可能致死，不小心吃掉一顆秋水仙的鱗莖就得去急救了，說是急救，其實也只是減少組織損傷，因為現在還沒有針對秋水仙素中毒的特效藥。

秋水仙鹼片。圖片：yao.xywy.com

現在痛風患者吃的秋水仙素，不是天然產物，都是已經改造了分子結構、降低了毒性的，所以不那麼容易吃死人。但是它為什麼能治痛風呢？這就得從痛風的機理說起。

痛風的疼痛，是血液中的尿酸太多，形成結晶沉積在關節引起的炎症反應。而這種炎症反應呢，其實就是嗜中性粒細胞（就是《工作細胞》裡那個白頭白腦的白細胞）在嘗試清除尿酸。

在人體內，（嗜）中性粒細胞佔白細胞總數的60%～70%。圖片：《工作細胞》/清水茜/講談社ANIPLEXdavidproduction

嗜中性粒細胞在體內遊走需要依靠微管，秋水仙素抑製了微管聚合，也就封鎖了嗜中性粒細胞的移動能力。它到不了關節，關節也就不會發炎了。當然，尿酸結晶這個罪魁禍首其實還在，只是不疼了而已。

英國諷刺漫畫家詹姆士·吉爾雷筆下的「痛風」，日常飲食和遺傳因素是導致它的原因，秋水仙素可以緩解癥狀，但患者還需調整飲食。圖片：James Gillray (1799) / wiki commons

秋水仙素抑製微管的能力，還讓它成了育種實驗中的常客，高中生物課本裡就講過秋水仙素能通過抑製紡錘體形成來誘導染色體加倍，培育無籽西瓜的時候就少不了它。這是因為紡錘體其實也是由微管組成的，所以才會受到秋水仙素的干擾。秋水仙素除了能誘導多倍體以外，還能導致基因突變，在誘變育種時也經常用到。

三倍體無籽西瓜的培育，這張圖想必你在高中生物課本上見過。圖片：slidesplayer.com

不能吃的秋水仙和能吃的……

秋水仙全身都有秋水仙素，肯定是不能吃，但是它的花和葉都和兩種能吃的植物很像，花朵形狀和開花習性都和鳶尾科的番紅花Crocus sativus很相似，番紅花雄蕊的花絲是可以食用的香料和染料。秋水仙和番紅花在花朵外觀上最明顯的區別也正是雄蕊，秋水仙有六枚，番紅花是三枚。

番紅花有三枚雄蕊。圖片：沙漠豪豬

秋水仙的葉，長得和熊蔥Allium ursinum差不多，熊蔥味道有些像韭菜，在歐洲是一種野菜。熊蔥的葉片和是扁平的，剛萌發時不光和秋水仙長得像，和鈴蘭也很像，而鈴蘭也是有毒的。

熊蔥。圖片：wikipedia

所以說，在野外的時候一定要管住嘴，千萬不能什麼都吃，為了一口吃的（可能還不好吃）送條命實在是不值得。

最後，再來看一些美美的秋水仙吧，感謝天一從英國發來的美圖。記住，這些可不能吃哦：

秋水仙屬品種「睡蓮」C. "Waterlily"。圖片：余天一

斑紋秋水仙C. variegatum。圖片：余天一

西班牙秋水仙C. lusitanum。圖片：余天一

本文是物種日曆第4年的第275篇文章，來自物種日曆作者@沙漠豪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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