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羅立璿
十年前，你在幹什麽呢？那是席卷全球的次貸危機發生後的一年，校內網剛剛更名為人人網、網易的丁磊突然宣布自己要開始養豬，微博這種新的社交形式成為了人們新的關注點，不少明星名人都開設了自己的微博账號——中國互聯網用戶第一次在部落格之後發現自己可以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離自己這麽遠的人的內心世界。在那個時候，網紅還沒有成為一種產業。
十年前，一個“馬甲”叫9bishi的年輕人搭建了一個新的網站，網站名字用了自己最喜歡的虛擬人物初音未來——mikufans。這個網站的初衷是讓喜歡初音未來，以及喜歡其它二次元文化的同好年輕人自由上傳自己的作品，大家能夠通過彈幕、評論，一起交流平時在生活中很難得到共鳴的愛好。
在今天，即使縱觀全球，B站依然是一個獨特的存在。幾乎沒有一個網絡社群能夠在持續不斷增長的過程中依然保持認知的共同體——而在B站，人們可貴地維護了一個最重要的認知：尊重內容、尊重創作者、尊重與自己一起觀看視頻的同伴們。或許，比起成為好的創作者更重要的事情是，他們也成為了更好的人。
01 | “做視頻就是因為孤獨”
一個人的生命轉折通常是由很多不經意的小事組合到一起的。這一點在B站最著名的UP主之一“逍遙散人”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2011年，他從天津到美國讀大三。對於絕大部分留學生而言，留學的生活非常枯燥。正好他以前在中國的室友是個“二次元”，就給他推薦了各種番劇，以及這些番劇的所在地——B站。
而另一個影響的因素則是，在那一年，一個叫“I WANNA BE THE GUY（我想成為那個人，下稱 I WANNA）”的單機小遊戲發行了。在這個小遊戲裡面，名為“the kid”的主角一次又一次地面對變幻莫測、幾乎沒有任何理由、以難倒玩家為終極目的的關卡，向終點前進。
散人當時的電腦配置不算高，只能玩小遊戲。他在B站上看到其他UP主搬運的其他人玩I WANNA遊戲的視頻之後，也想自己來挑戰一下。“這個遊戲基本上就是各種死”，散人在之前的採訪中回憶，於是當他終於通關的時候，反而覺得缺了點什麽，應該給自己留個紀念。
2011年9月，一個幾乎沒有經過剪輯的視頻《坑爹遊戲I wanna be the magnanimity Part1》被上傳到了B站，記錄了散人的“作死”挑戰過程。後來他統計了一下，在這麽多期 I WANNA 系列的視頻中，他在遊戲裡一共死了超過一萬一千次，平均6秒死一次。
2012年春節，他給自己剪了一個“回憶殺”視頻，把所有在別人看來幾乎過不去的坎，還有最終的大BOSS都剪到了同一個視頻裡，“爆火”。“散人乾不死”的口號由此誕生。但對於散人而言，他更加珍視的是和粉絲建立的陪伴關係：“說實話，我做視頻就是因為孤獨”。
視頻讓他不斷聚集更多的觀眾，甚至超出了他自己的預期。散人另外一個里程碑式的作品是他從2014年開始製作的橙光遊戲《逆襲之星途閃耀》視頻。作為一款娛樂圈冒險類戀愛遊戲，玩家在遊戲中將會與三位男主發生一系列故事。
“我當時就是想聊聊天”，散人打開了這個遊戲之後，用超級“直男”的思維開始攻略最常見的“霸道總裁”設定角色，產生了很多笑料，讓很多女性觀眾開始觀看他的遊戲視頻，也讓散人奠定了豐富而多樣的粉絲基礎。截止到目前，這一個合輯在B站上的點擊超過1600萬，早已成為“鎮站之寶”。
在B站早期友好而寬鬆的社區氛圍中，一批又一批重要的up主得以成長，並且建立了自己忠實的觀眾群。“收獲最大的東西還是粉絲，你發視頻到很多地方，可能得到的肯定沒有這麽多，但是在B站大部分人都是鼓勵你的”。
散人覺得，在很多時候彈幕其實已經成為了他的老師：“在最開始的時候，你並不知道什麽地方是真的有意思的，但有彈幕了以後，你一看到這個點，大家都在‘哈哈哈哈……’，那你就能夠及時找到好的地方。”
在差不多一個時期，還有一位名叫hank的UP主也來到了人生中的關鍵時刻。他在北京上大學，讀的是法律專業：“老師在上面講，同學在下面玩；到了期末給你發一疊講義，誰背得多就是學得好。這在我看來是很奇怪的。”
他開始給自己尋找更加有意義的事情。hank最喜歡的喜劇人是周星馳，他一直希望能夠做出讓自己滿意的喜劇作品。於是hank不斷地做各種各樣搞笑視頻和鬼畜視頻（比如金坷垃），上傳到視頻網站上；同時發揮自己的幽默才華，擔任遊戲英雄聯盟的官方解說、給萬合天宜幫忙，加入第一季《萬萬沒想到》的製作團隊。
因為同時具備UP主和遊戲主播的身份，他在2013年被B站創始人9bishi（徐逸）拉去第一屆BML擔任主持，舉辦地點在梅賽德斯奔馳文化中心地下一層的mixing room，能容納的人數不超過800人，相當UP主和觀眾的小型見面會。
在結束的時候，hank說了一句至今仍然會被提起的話：“希望我們有一天能到上面辦BML”，“上面”指的是能夠容納上萬人的真·梅奔會場。從2016年開始，B站已經在這個會場舉辦了3次BML，到去年，BML已經被延長到了3天，參與人數超過17萬人，成為了粉絲與UP主線下“面基”的最重要地點。
02 | 職業人生
而hank的職業選擇也因為B站而發生了改變。他當時的願望是，成為一名全職喜劇內容生產者，第一選擇是加入萬合天宜，一起製作內容。
但當時《萬萬沒想到》第一季還沒上線，前途未卜，萬合天宜的創始人“叫獸易小星”不敢貿然增員。在這個時候，徐逸剛好開始招募hank，讓他在B站做自己最想做的原創內容：“ bishi說，趕緊過來一起創業吧！”
至此，hank正式從一名普通UP主變成了一名職業內容生產者，也是B站內容自製團隊的第一名員工。
不過，當散人想要走上全職UP主的道路時，就不得不承受來自家庭的懷疑。“家裡人其實還是想讓你要一個穩定的事業嘛”，散人自己也有些猶豫，“像我當時那個年代特別難，（觀眾）對商業視頻特別不能接受，如果你想要發一個商業的東西可能會被噴得很慘”。他當時好幾個月才敢發一個“恰飯”視頻，確實沒有穩定的收入。但他當時很堅持的一點是，即使是廣告，也要做成好看的內容，這樣才不會對觀眾造成不好的觀看體驗。
但也正是這些早期UP主的嘗試和拓展下，B站才逐漸找到了內容生態的變現方式，從而讓後續的UP主們不再需要“用愛發電”，找到了更可持續性的生產模式。從2018年年初開始，B站正式啟動“創作者激勵計劃”，進行播放分潤；並且，B站還同步放開商業推廣視頻，幫助創作者進行內容變現。
在6月26日舉辦的B站十周年慶典上，B站董事長兼CEO陳睿特別強調，在“一定要讓創作者拿到現金回饋”的同時，他們更加重視的是用戶對於內容的“正反饋”，因此有一些視頻內容或許點擊率沒有那麽高，但只要投幣和評論足夠優質，也會獲得相應權重的收入。
陳睿還公布了一組數據：目前，B站擁有73萬名每個月都投稿的月度活躍UP主，平均每月投稿超過208萬個原創視頻。在創作激勵計劃被推出後，截止至慶典當天，有超過16萬新的創作者加入這一計劃，為自己的愛好和同好創作新的內容。
具體的成績還有，在音樂方面，B站每個月能夠產出上千首原創歌曲，是中國最大的音樂創作平台之一；在遊戲內容方面，B站180萬遊戲UP主，觀眾們累計在B站觀看超過601億次相關視頻；同時，B站還是中國增長最快的 vlog 社區，擁有 46 萬 vlog UP 主，累積 33 億播放量，分享自己的生活與專業技能。這些具備極強原創能力和創作熱情的UP主，是B站最重要的資源之一。
在職業化的道路越來越明朗之後，散人依然在製作自己喜歡的遊戲的視頻內容。但他開始嘗試更多的新東西，為自己的生活增加更多的層次。在今年年初，他參加了江蘇衛視綜藝《最強大腦》的選拔，“我覺得做UP主一定要有好奇心，一開始我就是好奇他們的面試題嘛，究竟能有多難？後來我過了複試，我當時就虛了”。
但他最後還是決定要參加，給自己鼓勁的理由就是交朋友，認識厲害的選手。結果他發現，那一屆的“腦王”鄭林楷居然是他的粉絲，頓時就覺得“倍有面兒”。
散人直到現在也依然會產生新的困惑。在去年，散人開始考慮是否要把“視頻風格改一改”，把節奏加快。但很快，他發現還是需要保持自己的步調，因為很多他想表達的內容，一旦做得太短就表達不出來了。他認為他已經和觀眾達成了某種默契：“只要內容做得好，其實多長都沒有太大的關係”。
而hank已經成為了一名成熟的內容製作人。他已經連續擔任了兩季《故事王》的製作人。《故事王》的核心是故事接龍，在每輪比賽中，參賽選手需要利用隨機發放的關鍵詞卡牌，來講出最大程度的有趣和有創意的故事。
一開始，他和導演王呂叉只有非常有限的經費來製作第一季的內容。但他們還是堅持做出了自己原創的特色和B站的風格。“我們做東西有一個原則，就是不要糊弄用戶，觀眾是很聰明的，只要你有一點瞎糊弄的地方，按照他們的目光絕對能夠看出來”，hank說道，他們希望能夠向喜歡文字遊戲的用戶呈現這些有意思的思考，也要努力搏得“觀眾姥爺們的會心一笑”。
等到第二季開始製作時，B站已經上市，能夠在自製內容和UP主生態上投入更多資源。在資金相對充裕的情況下，hank開始提高對於內容質量的更高要求。除了舞美等硬體設施得到升級以外，他們進一步提高對於故事的要求，並且同時注意增加篩選環節，讓最強的選手進入決賽圈，實現高質量的比賽水準。
同時，他也更加注意保持團隊和選手的精神狀態和輸出品質。在錄製過程中，《故事王2》曾經因為故事走向過於平淡而重啟了兩次。但hank一直會站在旁邊，“如果發現他們臉色不對，那我馬上就會叫停了”。
從去年開始，hank的職業也發生了一些小變動：他正式卸任了BML的主持人崗位。“我一直覺得我只是一個承上啟下的作用，應該有一個更加王牌的主持來做這件事情”，他認為和很多近年來發生的變化一樣，“應該越來越規範、越來越正規、越來越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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