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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江湖兒女》:從“動物世界”到“宇宙囚徒”

《江湖兒女》海報《江湖兒女》海報

  “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喜歡的兩件事,一個是看《動物世界》,一個是跳舞。”

  房產商人二哥在死掉之前的派對上,向廖凡飾演的男主角BIN哥如此說道。在他口中的“動物世界”,是觀看動物為了生存而吃喝打鬥的叢林之樂,它或許就是 “江湖”的本色,畢竟人是動物,“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

  看完《江湖兒女》,很難說是我心中排前列的賈樟柯作品,坊間傳言他並沒有太多時間進行剪輯和後期製作,這在放映的成片中得到了印證,少量廢筆和重複的鏡頭有更好的可能,略微粗糙的結尾拖遝而倉促。

  但是要問我喜歡它嗎,當然。

  電影講述BIN哥和趙濤飾演的巧巧之間拖拉多年的情感糾葛,呈現出一幅“羅曼蒂克消亡史”的面貌。賈樟柯借巧巧這個人物的境遇,唱起了一曲小地方的土生土長的當代“江湖”衰亡的哀歌。而英文名字“ASH IS PUREST WHITE”意為灰燼是最純的白色,在我看來,比喻的是千金難買的“情義”二字,豪爽熱血的歌曲《上海灘》被當作喪號使用,也成為“衰亡”的最佳注腳。正像BIN和巧巧的這段話——

  巧巧:“這是活火山還是死火山?”

  BIN:“不知道。”

  巧巧:“你說火山灰是最乾淨的吧?”

  BIN:“有可能。”

  巧巧:“經過高溫、燃燒,煙灰不就是最乾淨的。”

  BIN:“這鬼地方,成了炮灰也沒人知道。”

  巧巧:“你有槍,還怕別人把你滅咯?”

  BIN:“有槍的人才死的快。”

《江湖兒女》劇照《江湖兒女》劇照

  在人情社會圖卷裡,兄弟們把各自帶來的酒倒在臉盆裡用杯子舀著喝,不分貴賤,不問酒的等級,當然其中也摻雜著彼此不可過度信任的中國式算計。江湖,在他們的想象和行為中,或許就是這樣一種豪爽,是《山河故人》Gowest的想象,是《天注定》的“林衝夜奔”式悲劇,也是“紅臉關公”的仗義精神。說到底,它的本質仍是任我逍遙的勁兒,仍是賈樟柯作品一直以來所傳遞出來的莊子式的哲學主題。

  因此,可以說《江湖兒女》是非常賈樟柯特色的電影。它是“想象廣州”的《月台》的賈樟柯,是行行走走的《海上傳奇》的賈樟柯,也是質問未來的《山河故人》的賈樟柯,只是當年的三峽如今成了遊輪景區,當年《任逍遙》的巧巧,也不再是那個野模巧巧了。

《江湖兒女》劇照 趙濤《江湖兒女》劇照 趙濤

  當然在賈樟柯作品的整體序列上,《江湖兒女》像是賈樟柯給自己電影創作劃一個間隔線。他使用著國內少數導演才有的與國際先鋒藝術接軌的視聽語言,藝術創作也進入了中年階段,他反而不收斂自己的鋒芒,身上嗆人的煙火氣正旺,其所獨特的虛構和紀實交融的敘述也變得更加純熟。我在這部電影裡看到了他更“聰明”的內在,以及更大的“野心”。

  這部電影是個虛構故事,但保留了一雙凝視的眼睛,巧巧既是C位女主角,但也並不只承擔虛構人物的意義,導演借她走走停停的過程,展現了三個不同年代的中國社會橫截面,大量景觀展示和意義符號充斥其中——

  工具變化。電影像《山河故人》一樣,分為三個時間段的三個部分,部分與部分之間無明顯的時間標識,而是依靠交通、通信工具和環境的變化來加以區隔,二人轎、緩慢的鐵皮火車、豪華的高鐵,翻蓋手機、智能手機,微信、新媒體直播……賈樟柯抓住了時代的快速變化,而這種變化跟影片主角之間形成一種對比,在這些鮮活的人物身上,習慣改變了,但是內質卻駐留了;

  群像展覽。影片對車內及街邊大量群演角色進行展示和特寫,賈樟柯不惜筆墨,反覆把鏡頭搖給他們,展現底層眾生相,這些置身於擁擠、破舊的交通工具中的面若死灰般的遊客,是大量中國人四處奔波於生計之中的真實寫照。而小偷、騙子、奸商、淫男和背信棄義者等等一眾小配角的輪番登場,組就出這個物質社會的“罪與罰”。

  地域縱深。從大同到奉節,從黃土高坡到長江三峽,從掛在嘴邊的廣州,到注定無法抵達的新疆,從山西方言到重慶話……是賈樟柯一貫的“山河”般的巨集大氣魄。

《江湖兒女》劇照 廖凡《江湖兒女》劇照 廖凡

  音樂運用。迪廳和廣場舞的不斷體現,是對當前中國人娛樂生活狀態的真實描繪。而《淺醉一生》《上海灘》這些粵語歌曲,是一代人的精神托盤,串燒《永遠是朋友》《有多少愛可以重來》等流行金曲,喚醒了觀眾時代記憶。藝術風格上,背景配樂選擇類似大鼓鼓點的敲擊聲,增加了故事的壓迫感,敲出節奏……

  賈樟柯善於捕捉中國式的社會景觀,也善於虛構中國人自己的故事。這二者建立了一個這樣的秩序:鮮活的個體被這時代洪流裹挾,他們無力改變,也無法掙脫,但是即便沒有春天,鮮花依然會悄悄盛開。

  正像徐崢角色在火車上,對著鄰座的巧巧說的那句一樣:“我們都是宇宙的囚徒。”但是即便是“囚徒”,他們還是會跳起屬於自己的舞蹈。

  從拜關公到不拜到再拜,從義氣到背信棄義,賈樟柯試圖向我們展示一個在時代裹挾中的當代“江湖”的變遷。從“動物世界”到“宇宙囚徒”,他也向我們展示了一個“獅虎同籠”的怪胎社會。(梵一/文)

(責編:Ko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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