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安十字路口

記者丨楊芮

成立五年之後，國內首家互聯網保險公司眾安在線（6060.HK，下稱“眾安”）行至十字路口。

8月1日，因為一份預告中期業績扭虧為盈的公告，眾安在線上漲11.98%，報收19.82港元。這部分緩解了這家上市將滿兩年的公司股價壓力——7月31日，其股價創出上市以來新低。

但這並不足以緩解全部。

半個月前，掌舵五年的陳勁宣布將卸任眾安在線總經理兼聯席CEO，接棒者為原副總經理兼聯席CEO薑興。與此次重磅人事更迭相伴的還有眾安在線的中高層人事震蕩，以及巨額虧損、保費下滑等現實。

眾安在線董事長歐亞平隨後在一封內部信中直言，“踩坑是成長的必經之路，沒有bug也就沒有迭代，現在或許是外人眼中的至暗時刻，但卻是我們內心的高光時刻。”上述內部信中還透露出這家公司的更大“野心”：2020年，承保持平、綜合成本率低於100%；2023年，保費規模超越800億等盈利和服務客戶量。

野心不能替代現實。眾安在線新利潤增長點在哪兒？又如何撐起昔日搭起的千億市值故事架構？

人事更迭

除了總經理換人，眾安在線過去幾個月還經歷了各事業群高層的離職潮。

今年4月，眾安科技換帥。原CEO陳瑋赴任泰康科技，騰訊金融科技副總裁朱立強擔任新CEO。而核心人物之一的副總經理兼首席市場官吳逖也在4月離開眾安在線，奔赴合眾財險。

界面新聞還了解到，眾安在線汽車事業群總裁王禹、眾安保險金融技術部總經理王愚、眾安零售業務負責人黨毅等多位事業部中高層也在近兩個月內相繼離職。

歐亞平在離任內部信中對離職潮直言不諱，“大家應該都看到了最近外界對公司人員流動、對我們股價的質疑，我們不避諱公司發展的問題，我們確實因為創新交學費，也會為低級錯誤買單。”

歐亞平同時直言，“我也不避諱人員流動，我們看到一批又一批新的小夥伴正不斷加入眾安，這是眾安長期發展的新動力，也是眾安的新財富。我堅信新鮮血液的加入會讓我們對實現未來5年目標更有力量。”

目前，列於眾安在線官網高管層一欄的一共11位：執行董事兼聯席首席執行官陳勁、聯席首席執行官兼眾安科技執行董事薑興、副總經理兼首席財務官鄧銳民、副總經理兼首席法務官張永博、副總經理兼首席投資官李高峰、董秘總經理助理兼高級副總裁王敏、總經理助理兼風控高級副總裁梁玉蘋、總經理助理兼首席風險官馬明宇、總精算師滕輝、審計責任人張經緯、總經理助理兼業務副總裁向雷。陳勁辭任之後，高管層將剩下10人。

7月30日，又有騰輝已於近日離職的消息傳出，眾安的高管層諸多空缺待補。

公開資料顯示，接棒陳勁的薑興，42歲，此前為眾安在線副總經理兼首席業務官及眾安科技執行董事兼法人代表。薑興於2014年4月加入眾安在線，主要負責監督信息技術、經營及安全，也負責健康生態系統、電子商務生態系統及保險業務。除了薑興的任命之外，董事會還批準了原眾安保險總經理助理兼戰略負責人王敏擔任常務副總經理，正式任命待銀保會正式批複。

薑興稱，此前備受各方關注的聯席CEO的計劃暫不會持續。眾安在線方面也強調，薑興未來將帶領年輕專業的核心管理團隊，為公司實現未來五年目標而奮進。公開信息顯示，截至7月上旬，眾安披露的13位高級管理人員名單中，75後5人、80後3人。

另外值得關注的是，今年5月，眾安在線召開股東周年大會，批準歐亞平、陳勁、歐晉羿獲重選為第三屆董事會執行董事。作為眾安在線的創始人之一，歐亞平自2013年成立起擔任董事長。2017年7月，歐亞平之子25歲的歐晉羿以非執行董事身份加入眾安在線，並在四個多月後調整為執行董事。擁有藤校學歷的歐晉羿被稱為“保險圈創二代”，2017年7月加入眾安在線時主要負責向董事會提供專業意見及判斷，未來或出任更重要的角色。

保費怪圈

人員流動之外，更值得注意的是眾安在線業務呈現出保費愈增、虧損愈多的“怪圈”。

眾安在線創造了保險圈的許多神話，保費是其中之一。2014年，眾安在線第一個完整經營年度保費就達到8億元，隨後幾年保費複合增長率94%，遠超行業平均水準。2018年眾安在線的保費更是破百億元，成為位居行業第十三位的財險公司。

從保費排名可一覽這家公司的神話速度，2014年43位、2015年31位、2016年25位、2017年18位、2018年第12位。而和保費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盈利尬局。從2014年開始，眾安在線連續三年實現盈利，2017年情況急轉而下，虧損陡然加大，兩年合計虧損28億元。

和中小保險公司目前面臨的困境並無不同，眾安在線也面臨主營險種的承保虧損。曾經靠小額、碎片化險種打開市場的互聯網保險產品正走進困境。

在今年3月一場銀保監會例行發布會上，陳勁曾坦言，“從眾安的角度來說，也不僅僅是滿足於這樣一些小額高頻場景的保險。在過去幾年當中，我們也逐步地由小額高頻向更多領域進行探索。除此以外，眾安也在探索一些新業務模式。”

雖然眾安在線在2018年年報中表示，“當年服務用戶數逾4億，人均保費貢獻約人民幣28元，較去年上升103.1%”，但無法否認的是，人均保費低也是眾安眼前困境。

眾安在線也曾意圖靠網紅健康險產品“尊享E生”逆風翻盤。2018年年報顯示，眾安的健康生態2018年實現總保費人民幣28.684億元，其中尊享e生及支付寶保險好醫保系列的總保費達人民幣17.5億元，佔比超過60%。

目前，在眾安在線的五大生態中，按照佔比排序分別是消費金融、健康、生活消費、航旅、汽車和其他。

作為五大生態中的首位，眾安的消費金融生態主要是和各類互聯網場景平台（如翼支付、寺庫、今日頭條等）的合作，同時與互聯網金融平台（如小贏、趣店及樂信等），通過聯合風控、場景聯營等方式，為平台提供消費金融解決方案。

數據顯示，2018年眾安在線的消費金融生態保費收入約人民幣35.203億元，截至2018年12月31日，眾安消費金融生態所承保的在貸餘額為人民幣328億元。

再看五大生態的賠付率數據，按照順序分別是其他87.7%、生活消費73.8%、消費金融72.3%、汽車58.9%、健康生態59%、航旅9.7%。

在歐亞平看來，眾安在線目前所處的狀態是，“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褪去光環”。他亦總結了眾安在線的三大優勢和三把利器：生逢大時代，擁抱新科技，重倉年輕人；全國互聯網牌照，業務和IT的高度融合，青春有活力的企業文化。

牌照、用戶、時代和科技，大背景而言是所有互聯網保險公司抑或說保險行業的大機遇，但眾安在線的症結在於自有流量缺失，一開始的B2B2C輕盈上陣模式成為了保費怪圈的死結。

一位互聯網保險公司人士曾和界面新聞記者探討眾安模式的問題時指出，“互聯網保險公司風風火火之後依然面臨的一個問題是，護城河在哪裡？場景、平台、生態，到底是很寬的護城河，還是把地面上的手續費戰爭轉移到互聯網空間？歸根結底還是缺乏具有核心競爭力的模式。”

如何走出保費怪圈？一位業內資深精算師直言，“根源在如何解決手續費和賠付率之上，比保費規模更重要的是盈利。”

股價新低背後

眾安在線的股價表現也是這家公司不得不面對的一大問題。

2017年9月28日，被譽為“金融科技第一股”的眾安在線在香港掛牌上市。光環之下，眾安在線發行價高達59.71港元，並在上市首日受到市場熱捧，當日報收65.2港元。隨後，資金對這隻股票的追逐將其股價帶到接近100港元。這也是眾安在線迄今為止的最高價。

2018年3月29日，上市剛滿6個月的眾安在線破發，成為去年香港股市獨角獸破發大軍中的一員。最近一個月，眾安在線股價更是連續創出新低，7月31日盤中最低至17.68港元。隨著8月1日的股價回升，17.68港元也將在短期內成為這家公司的最低價。

7月31日晚間，眾安在線發布《正面盈利預告》，預期於截至2019年6月30日止6個月將取得未經審核歸屬於公司股東合並淨利潤，而2018年同期則取得未經審核歸屬於公司股東合並淨虧損約人民幣6.56億元。

在業績扭虧之後，眾安在線能否繼續靠金融科技概念贏回失去的估值？

歐亞平在內部信中也再提科技，“未來這幾年，眾安面臨的發展和挑戰在於，我們的科技如何真正賦能金融，使得眾安整體的金融科技得以全面提升。”

眾安在線正拓展自己的版圖。在2018年年報上，眾安在線的子公司圖譜已經從上一年的7家延擴到14家。這14個點覆蓋科技、金融、數據、生物科技、虛擬銀行等等，眾安在線希望自己可以圍繞這些點連成一個更大的生態圈。

可以看出，科技仍是眾安在線勾勒的估值故事裡最重要的關鍵詞。

對於眾安在線各業務板塊未來發展走向，薑興回應界面新聞稱，“科技國際化是眾安持續長期的戰略，仍會繼續推進。未來業務仍會聚焦五大布局方向，實現公司更有質量的增長。”在談及未來的戰略規劃時，薑興還表示，其將繼續帶領眾安在“保險＋科技”雙引擎戰略下，深度挖掘科技能力，堅守金融創新與金融合規管理並存理念，加快提升公司經營效益與運作效能。

陳勁亦在內部信中直言，“2023年新五年戰略目標和金融科技對於眾安未來的發展意義重大。在新的五年規劃裡，公司將更加聚焦科技賦能保險的初心，科技自身也將形成真正的戰鬥力，並成為營收的重要來源。”

不過，科技支撐營收並不容易。年報數據顯示，2018年，眾安科技的分部收入僅為9334萬元，淨虧損卻高達3.4億元。科技輸出業務尚處於研發投入及市場開拓階段造成的虧損亦是導致眾安在線2018年大額虧損的主要原因之一。

事實上，在科技輸出業務方面眾安在線下了不少“血本”。數據顯示，2018年眾安的科技研發投入達到8.5億元，佔總保費的7.6%。在眾安所有員工中，超半數為工程師技術人員，截至2018年末累計申請專利230件。

值得注意的是，7月18日，眾安在線還發布公告向眾安科技（國際）集團有限公司增資10億。公告稱，眾安科技根據眾安認購事項作出的增資，將為合資公司提供額外營運資金及增強財務靈活性，有望進一步促進其於海外市場發掘金融科技及保險科技的國際業務發展、合作及投資機遇的業務進程。眾安認購事項將有助眾安科技進一步提升投資回報，促進合資公司增長髮展。

市場對這一信號的反應並不積極。靠科技+國際，能否撐起下一輪眾安在線的故事內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