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之先，出於索國，那麽這個索國在哪裡？

作者徐江偉

索國在何處？

關於突厥的發源地，《周書·突厥傳》曰：“突厥之先，出於索國，在匈奴之北。”但對“索國”的位置，史書無明確記載，中外史學家學也沒有過專門的研究討論。

如果索國是在蒙古高原上，按理會留下一些痕跡，但筆者找遍整個蒙古高原也不見有索國、索水、索山之類的記載。這個“索國”到底建在哪裡？

筆者以為，索國應是突厥人遙遠的記憶，來自他們世代傳唱的祖先故事，因歷史太過久遠，連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了。筆者大膽推測，索國並不在蒙古高原上，它最可能是在青藏高原上！

突厥人的一個特點是有狼祖觀念，以狼為圖騰。而古代藏人也是有狼崇拜習俗的。民族學家認為，藏族之一種的納西族是商周時代“犬戎”的後裔。

《史記·周本紀》記載，周初，周天子西征犬戎，“獲其四白狼，四白鹿以歸。”這就是“犬”最初不是指狗而是指狼可靠證據。古籍還有“黃帝生白犬”的記載，就是說犬戎也是黃帝的後裔。

古代突厥人與蒙古人的關係是難分難解的，因為蒙古人也有狼祖觀念，犬戎供奉的白狼、白鹿能與《蒙古秘史》記載的蒙古人是狼與鹿交配而生的故事完全對應起來。

犬戎的活動範圍其實遍及整個青藏高原。證據之一是，古印度人用“支那”（china）指稱青藏高原。上個世紀50年代中期，意大利藏學家圖齊在尼泊爾考察時發現的資料，就足以證明尼泊爾以北包括古象雄國，都是“支那地”。蒙古語“支那”就是狼。

但安多藏語是把“狼”讀作“江格”（jiaŋ-ge）的，而蒙古人最古老的說唱史詩也叫《江格爾》，考之藏語，其主人公“江格爾”就是“狼人”了。這不奇怪，明末蒙古人寫的《蒙古源流》就認為蒙古人與藏人同源，認為蒙古人建立的最早國家“厄魯特”不是在大興安嶺地區，而是在青藏高原上。

從“突厥”族名中亦可窺見其與藏文化的聯繫。

古代藏人也有以tu自稱的習慣，通常不帶r音而已。藏語tu有上等、高級之類含義。藏語“上”讀作“突巴”；藏語“高”讀作“突瓦”。而隋唐時代東突厥部族皆自稱“突利”，不帶r音，乃是tu後綴-li的結果。

更為重要的是，藏語的tu就有“強壯無敵、英勇無畏”的意思，藏語“藏族”既讀作“突巴”（tuba），也讀作turbat（圖爾伯特）。

藏語把藏刀叫“突切”（tuqe），把藏藥叫“突免”（tumin），把藏餐叫“突沙”（tusa），把藏文叫“突吟”（tuyin）；稱青藏高原為“突拉”（tula，後綴-la，尊稱讀法）。藏語“高原”讀作“薩突”（satu，地高）。詞根都是tu。

阿爾泰山北部的圖瓦族和圖瓦共和國，人類學家認為他們是較為純正的突厥種。但問題是，作為族名的“圖瓦”（tuwa）卻是非常典型的藏語詞匯。

只有象形會意字“突”還完整地保留著古突厥人的狼祖觀念。其由上部一個“穴”，下部一個表示狼人的“犬”組成，造字方式已告訴我們，此“突”原本就是一個族名，意指“居住在地穴中的狼人”。

從未有人把突厥與古羌藏類遊牧民族聯繫起來考察過。但只有青藏高原上有大量的“索國”存在的痕跡。例如，西藏東北部至今還有“索縣”，境內有河叫“索曲”（藏語“河”讀作qu）。索縣位於青、藏、康的交接點上，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故從元代開始，中央王朝就在這裡設官署和驛站了。

古代藏人習慣把甘青地區的蒙古人叫作“索”或“索布”，稱那裡的下蒙古部落叫“索賣”，上蒙古部落叫“索多”，西蒙古部落叫“德索”，統稱為“索欽”（大蒙古）。名稱中都有“索”，都是尊稱。

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摩梭族男子，美國探險者於攝於雲貴瀘沽湖地區

藏語so（索）有多重含義。首先，藏語把“牙、尖齒、牛角”讀作so。北方遊牧民族都有以牙為大的思維方式，如唐代突厥可汗的宮帳叫“牙帳”。

藏語的so也是勇士、先鋒的意思。古代藏人出征必有“索巴”，即先鋒軍，索巴負責偵察和監視敵軍。

藏語so還有“生命、命運”之義。如藏人有傳統美名叫“索南”（so nam），藏人詠唱時發讚美之聲“雅拉索！”（yala-so）。藏語“索瑪”漢文有時譯作“幸福花”。

蒙古語把“箭”讀作“索莫”，把“牙”讀作“索雅”（soya），有“佳、美”之義。他們有這樣的習俗：建造廟宇或可汗宮殿時，要先由薩滿巫師勘定地方，再由可汗在這個地方射出一支金鏃箭，箭落在何處，就在何處建大殿。他們有這種思維方式應該與阿爾泰語中牙、箭、命同義互通有關。

既然青藏高原上有如此多的索人、索國痕跡，還有介於蒙古人與藏人之間的民族，我們就有理由推測，以狼崇拜為特徵的突厥人或許最早就是從這片廣闊高原遷徙出去的！

附圖：狼崇拜文物舉例

四川金沙遺址出土青銅狼，距今3000年以上

西周山戎墓中出土的青銅璜，造型與著名的“夏後氏之璜”相似，但綠松石已脫落不見，璜上部飾兩狼，顯示墓主人有狼祖觀念

古突厥遺物，戰國時代的青銅頭盔，有狼立於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