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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金淘寶直播:服裝主播站6小時賣衣,美食主播胖60斤

文/劉璐明

編輯/葉麗麗

朱念記得2018年6月的一段時間,他每天難以入睡。

2016年他跟著風口進入秀場直播領域,白手起家投入100多萬元搭建起平台,找到主播,在競爭激烈的秀場剛剛要賺錢,風口就跌落了。

“希望一下破滅了,發現自己判斷錯誤,行業越來越困難。”朱念萬念俱灰。

最終他選擇關掉秀場直播機構,在野蠻生長的淘寶直播中重新開始。在直播江湖中,他是典型的遷徙者,目前他創辦的明睿傳媒已經是淘寶直播Top5的機構。

朱念經歷過秀場直播的沒落,看著身邊的機構一個個倒閉,有不少和他一起遷徙來了淘寶直播。但這裡和秀場直播是完全不同的玩法。

朱念告訴鋅財經,在秀場直播看臉,但在淘寶直播,用戶更看商品。主播原本對著鏡頭賣萌唱歌就有收入,而現在,每天站6-8小時,一天換60多套衣服。他很形象地比喻,淘寶直播就是一個大賣場,主播就是櫃台的櫃員,一天營業時間是6-8小時。

2016年初,在秀場直播、遊戲直播火熱之際,淘寶直播開始構建一個不同的直播生態——直播賣貨。在很多人看來,這個行業日進鬥金,是直播江湖裡為數不多的金礦。

2018年“雙十一”,主播薇婭的直播間在開播後2小時,銷售金額達到2.67億元,全天直播間銷售金額超過3億元。在2018年“淘布斯”榜單中,她以年收入3000萬元登上榜首。

短短三年時間,淘寶直播從無到有,發展迅猛。近期,淘寶內容生態總監陳鐳定下了最新的目標:未來三年,淘寶直播將帶動5000億規模的成交。

快速發展的淘寶直播裡,朱念充滿危機感。據淘寶公開數據統計,主播一年的淘汰率高達52%,“我們賺的是拚命錢,3萬個主播能賺大錢的不到1千個,我們這個行業太沒有安全感,沒有壁壘,草莽式發展出現很多問題,前兩年沒賺錢的時候都在鋪路,現在路修通了,就看你跑得快不快了。”

遷 徙

2015年,朱念看到秀場直播興起,便拉著一群模特開始了這門生意。

在熊貓、花椒、映客等平台做了一段時間後,培養出幾個大主播,機構在全國排名第七,但依舊在虧錢。

秀場直播變現模式單一,刷禮物的人變得越來越少。儘管手握2000名主播,朱念也賺不到什麽錢。

“感覺這就是一個荷爾蒙經濟,說難聽點我們就像拉皮條,這個行業很容易看到天花板。”他開始尋找別的路徑。

彼時,映客、一直播、鬥魚等直播企業正熱火朝天地進行“千播大戰”,那是秀場直播逐漸沒落前最後的歌舞升平。在眾直播平台最終需要通過跳轉至電商平台變現時,阿里也看上了直播這塊風水寶地,在阿里內部,一個新的直播產品正在醞釀中。

曾經開發過淘金幣、淘江湖、手機淘寶等產品的陳鐳是這個產品的操盤手,他是淘寶直播的元老級人物之一。

2015年歲末,陳鐳想在淘寶生態中做點新事情,團隊中的一名產品經理提出了直播的點子,二人一拍即合,一個新產品就這樣誕生了。

2016年3月,淘寶直播試運營。淘寶官方通過定向邀約、流量獎勵等方式獲取了少部分商家試水,這批商家要麽銷量遇到瓶頸,要麽主播比較草根。

2016年5月,淘寶直播借勢Papi醬在該平台上的直播拍賣活動,正式上線,但剛開始沒什麽聲浪,淘寶直播負責人趙圓圓告訴鋅財經,這一年主要在定向邀約,包括商家和主播,還出了榜單,發動紅人、商家參與,流量不斷增加後淘寶直播開始有了變化。

2017年,秀場直播風口隕落,估值5億的光圈直播倒下,行業洗牌開始,一年內,上百家直播平台掀起倒閉潮,2017年年底,直播平台的數量已經從風口期的400家銳減至100家。

原本依附於這些平台的生存者紛紛尋找新的棲息地。朱念把原來的公司轉讓,剩下幾個主播跟著他,開始轉型做淘寶直播。

他們渴望著能夠在這裡施展拳腳,但這條路並非一帆風順。

拓 荒

馮瑩曾經是一位獨立的淘寶主播,從2017年初開始做全球購直播,直播讓她的小店有了訂單,最好的成績是四五個小時十萬的銷售額。

她進入的時間較早,那時候還處在流量紅利期,門檻不高。即使沒粉絲基礎,播一小時也會有超過一萬的觀看量。她的店鋪成交量四五個月就上了一個冠。

沒有專業團隊運營,她一人身兼直播和賣貨發貨事宜。這也是早期主播的常態,如今運營的比重加強,單打獨鬥的主播變得越來越少。

淘寶直播真正的改變也開始於2017年,機構逐漸出現。這些機構類似於主播經紀公司,可以孵化主播,幫助主播運營粉絲、做售後、外宣等工作,同時具備商品售賣功能。

為了幫助機構及主播漲粉,淘寶直播啟動了扶植政策。通過線上課程培訓、線下實戰演練,幫助新主播和機構入門。在流量上,有相應的扶持,使得機構初啟動時不會太艱難。

經過兩年的發展,機構越來越趨於成熟,從供應鏈到行銷策略、主播孵化都有了一套成熟的模式。

隨著電商直播的興起,原本聚集服裝批發市場的杭州江乾區九堡街道,成為直播產業集群化的代表。

朱念並不是第一批來到這裡的人,但他見證了這裡的發展。從起初的幾家,到如今他所知的九堡附近的直播機構已有四五十家,整個杭州的機構不下200家。

摸 索

集淘的CEO大聖是第一批成立淘寶主播經紀機構的從業者。

最早開始做直播的時候,他每個月要虧二三十萬,找不到主播的情況下,甚至讓親戚幫忙直播。

2017年春節的時候,他們已經虧損50萬。

春節過後他們從山東來到杭州,放棄了原本在家鄉的產業,全身心投入進來,他們在郊區租了棟便宜的別墅,每天開車來回跑,後來搬到阿里對面,又搬到了九堡。

“我們算是第一家做供應鏈概念的機構,那段時間我們跟線下門市溝通,把貨品組織好,他們開淘寶店,直接拿到線上賣,後來發現一場直播賣了七八千件衣服,效果非常好,我們大概是星星之火,後來這種供應鏈模式就很普遍了。”大聖說。

目前,杭州的大部分直播機構都採用的是這種模式,在業內,供應鏈一般是指供應鏈直播基地,一方面他們有直播間或展廳,另一方面有貨品資源,有廠家、二級批發商資源,他們把貨組到直播間,然後自己開淘寶店請主播進入直播間直播,並支付給機構傭金。

後來,集淘自己建立了直播間,把原先在供應商直播間的主播和貨品搬到了自己的地盤,“這也成為了後來直播基地的原型,後面就出現了各種直播基地,邀請供應鏈入駐。”大聖說。

目前,集淘粉絲50萬以上的主播已經有18個,成為Top5的機構,打造出了幾位Top級主播,2018年GMV 約為20億,淘寶雙百主播突破2位數。

相比集淘,朱念踩了更多的“坑”。

剛開始做淘寶直播的時候,朱念還是以做秀場的思維在運營,他招來了17位電視台的購物主持人,他當時覺得這些主持人形象好、口條好、又有購物台經驗,肯定行,“結果一做,全死。”

他很快發現,淘寶直播和電視購物的不同,淘寶直播需要有電商思維,主播帶貨能力、貨品品質、後台運營、腳本策劃等都到位的情況下,才能做好一場直播。

換掉了第一批主播之後,朱念招募了第二批,多數是大學播音主持、表演專業剛畢業的學生,從一張白紙開始培養。

明睿傳媒的主播花花在淘寶直播上做美妝主播,第一天觀看人數600,第二天就到了10萬,穩定兩個月每天十萬觀看,成為淘寶前十美妝主播。

但後來朱念培養的其他美妝主播均未有起色,他將這批美妝主播都改為了吃播。不久後效果尚可,食品類目,連續幾個月在機構裡位居第一,但缺點是客單價低、提成低,並且主播身體面臨透支,他旗下的一位吃播主播從120斤胖到了180斤,“賣什麽就吃什麽,沒有一個定量,結果她進醫院後查出胃黏膜脫落。”

除美妝、食品類目外,他將目光轉向了服裝,這並不是一個好啃的骨頭。

為了做服裝直播,朱念在2018年6月來到杭州,剛開始來的時候,他住了十幾天的快捷酒店,每天睡四五個小時,一天跑七八家供應商。“那段時間挺難,沒有認識的人帶,每天到處加微信求幫忙。”

在搭建供應鏈的過程中,他也上過當:“一些供應商說是新款,只是昨天進的貨而已,這些款式直播間都賣爛了,我完全不懂這個,前期吃了一些苦,才慢慢起步。”

服裝主播每天工作到半夜,一天超過6小時站著,像上班一樣做主播。成果是看得見的,朱念告訴鋅財經,有次參加淘寶官方的皮草節,一天賣了810萬的貨出去。

做機構至今,他已經完全適應了淘寶直播平台的規則,但他旗下原本專注於秀場直播的一些主播還沒有適應。他提到,他的主播裡,長得漂亮在這個領域沒用,反而是長相一般但是能吃苦的業績好。

這和淘寶主播的用戶有關係,起初淘寶直播用戶以淘寶的主要客群為主,19~25歲。但是在發展過程中,用戶畫像逐漸清晰:主要是25~35歲,70%以上是女性,41%以上的是在二線城市。

這類群體的特徵明顯,時間相對充裕但購物場景和物品豐富度受限。

在她們強大的購買力之下,淘寶直播野蠻生長,據公開資料顯示,目前淘寶直播的機構總數已近600家。

“2016年可以看作是一片荒地上面搭幾個棚子做直播,到了2017年的時候,出現了菜市場、集貿市場,小商品批發市場這種集市型的,然後到了2018年就發現,裡面街也有了,樓也有了。”淘寶直播業務總監趙圓圓說。

爆 發

淘金者蜂擁而至。

2018年六七月份,朱念明顯感到風口來臨,原來不在杭州的機構,在月度會議的時候發現,大家都來杭州了。

與此同時,供應鏈也多了起來,還有一些品牌方注意到主播的帶貨能力,便把他們的季末尾貨放到淘寶直播清貨。“正價的一件衣服商場賣900多、1000多,淘寶直播間一模一樣的東西300多、400多。”高性價比令粉絲更願意為其買單。傳統服裝行業的生產通常需要提前半年,但淘寶直播縮短了選款到銷售、供貨的周期,銷量暴增。機構和商家與供應鏈之間的節奏感協調變得十分重要。

經歷了2016年的初步發展,2017年的完善成熟,2018年,淘寶內容化的布局基本完成,淘寶直播增加了很多工具插件,在整個流量分配上,淘寶直播做到了公域和私域各佔一半。

在算法上,淘寶直播也進行了調整,當直播間在賣某種類型的商品時,會擴散到與這個商品匹配的相關人群,吸引更多人圍觀。這是淘寶直播進入爆發年的重要條件。

根據淘寶公布的數據顯示,2018年雙12當天,7萬多場直播引導的成交額同比去年增長160%。月收入達百萬級的主播超過百人,粉絲超百萬的主播超過1200人。雙12期間淘寶組織的全國八大產業帶直播吸引超過5000萬人次觀看,超過6成是店鋪的新客。

“淘寶每過幾年就有一個風口,每開一個板塊,會帶來將近20%的增長,包括以前聚劃算、有好貨都是這樣。單點先突破,然後全場景應用。我們每年寫財報裡面都要有亮點,以前是盒馬,現在是淘寶直播。”趙圓圓告訴鋅財經。

行業的突然爆發,對身處其中的人而言,意味著更多的競爭和壓力。

每天凌晨三點睡覺,七八點鍾起床對於機構負責人而言已經是常態。“富二代根本不會做這個行業,說實話做這個的都是屌絲,太苦了。”Mark說。

朱念也感到在透支身體,但也無暇顧及,春節前夕,他進入了失眠狀態,忙活著年前最後的幾場直播,參加供應鏈大會、淘寶機構大會等眾多密集的會議,幾乎沒有時間休息,有一天隻睡了三個小時。

爆發年帶給機構更多的是挑戰,但也暴露出行業更多的問題。

混 雜

淘寶直播的火熱,使得主播短期內飛快賺錢,往往主播的收入比整個機構的收入還高。

據鋅財經了解,5:5分成幾乎是最低的,還有主播與機構之間的分成比例是9:1。

集淘的一位主播,之前每個月工資3000多元,三個月之後收入便破百萬。“為了打造主播我們花費了很多錢和精力,按照良性發展,機構應該有更多的利潤支撐,這是行業目前的痛點。”大聖說。

主播紅了之後,有些會要求直播機構增加提成比例。

朱念碰到太多要求漲提成的主播,這在業內也是常態,在他看來,機構處在被動狀態。

在他看來,全力推一個頭部主播,風險很大。他和鋅財經算了筆账:如果要往頭部主播發展,機構需要進貨、壓庫存、選款、找工廠等,打造個人IP需要開個人店鋪,一位大主播一天賣一萬單,一件衣服成本100元,一天則需要100萬,淘寶回款是15天,需要準備1500萬流動資金,才能夠撐起來,萬一中間供應鏈斷掉,商家要錢,流動資金則需要兩三千萬。

如果一個頭部主播離開,對於機構而言是巨大的損失。

除了主播生態,令朱念沒想到的是行業越來越亂,一位曾經在他的直播間搞裝修的包工頭,也開始做供應鏈了,但他口中的供應鏈,不過是遠房親戚認識家服裝廠。

爆發期的野蠻生長難以避免。機構與機構之間的競爭也愈加激烈。但在行業裡,拿到融資的機構少之又少,機構之間的競爭壁壘並沒有完全建立。

目前,整個淘寶直播生態也在發生變化,個人逐漸淡出,機構日趨發展成熟,但在人貨場的匹配上面,目前還會存在偏差,有人沒貨,有貨沒人的問題時有發生,人貨場的精耕細作是機構未來的重心,另外,打造主播個人品牌將成為淘寶直播未來的發力點。

趙圓圓表示,淘寶直播在升級,一方面在於流量的全淘寶打通,即全淘寶直播化;另一方面就是內容升級,豐富貨品,同時在展示貨品上的形式更多樣化。

目前,淘寶主播的粉絲經濟尚不明顯,主播人設稍弱,粉絲基數少。淘寶主播的粉絲粘度不高,漲粉比較慢。

在趙圓圓看來,淘寶主播和粉絲的關係是買賣關係,“一花錢心態就完全不一樣了,關係就很難去維護。”未來會考慮做主播粉絲節和見面會。淘寶直播的競品不只快手一家。內容爆款的抖音;單點突圍的蘑菇街,精品路線的京東;甚至能掛購物車的一直播都可列為競品。

目前,淘寶直播還未達到成熟的狀態,在朱念看來,現階段銷量即是一切。

“我們還在奔跑,還沒到那種停下腳步慢慢觀察一下,休息一會兒,跳跳舞的時候。”朱念說,現在一旦松懈下來就掉隊了,粉絲經濟要在他們解決好現有問題的基礎上進行。

正在升級的淘寶直播,在直播電商的江湖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不祝你們一帆風順,我祝你們乘風破浪。”這出自美團王興的話,在去年的中秋節夜晚,趙圓圓將它轉送給了淘寶直播的工作者。

(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馮瑩為化名)

本文版權歸“鋅財經”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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