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了整整 18 年，貓爪醬終於能補上《千與千尋》的電影票。看到設計師黃海做的中國版海報，又一次戳心了。今天正式上映，你會去看嗎？它曾經橫掃奧斯卡和三大動畫獎，票房超過《泰坦尼克號》至今穩居日本第一。今晚我們來聊聊創造神話背後的老爺子，宮崎駿的故事。
小時候看《千與千尋》，覺得是小女孩解救爸媽的奇幻歷險記；長大一點後，終於懂了為什麽成長過程就像有去無回的海上火車；現在再回頭看，才發現湯婆婆的油屋還有資本家血汗工廠的隱喻。
一部經典作品，就是在人生不同階段重看，都會有新感受和解讀。然而直到最近看完紀錄片《不了之人宮崎駿》，我才知道老爺子背後有多用力。
《千與千尋》短短的 2 小時背後，濃縮了 16 萬張手繪底稿和將近 300 名員工 2 年的時間。
宮崎駿對人物的觀察描繪有多細致呢？有一幕千尋吃飯團的畫面堪稱經典。
白龍把千尋喊到草叢，給她送飯團，心情低落的千尋自然吃不下。白龍哄她：「這個飯團注入了讓你振作精神的魔法」。
於是千尋怯生生地接過飯團，先試探性咬了一小口，這時眉毛還是無精打采地往下垂的。
吃了一口之後，千尋瞪大眼睛，眉毛驚訝地上挑，迅速連著咬了 3 大口，似乎在說「誒！一個簡單的白飯團居然這麽好吃！」
接著，千尋眉心突然擰緊，大顆大顆的眼淚無聲滾落。她兩口把剩下的飯團吃完，終於忍不住捂臉嚎啕大哭，把委屈一股腦釋放出來。
這裡沒有一句台詞，全靠畫師一張一張手稿畫出人物的情感變化。
要強又嚴苛的老頭
讓一個動畫人物變得有血有肉，關鍵是那些微小的細節，所以宮崎駿在這方面極盡苛刻。
2016 年 NHK 拍了一部紀錄片，記錄他創作新動畫片《毛毛蟲菠蘿》的過程。
其中有個分鏡頭是毛毛蟲菠蘿破蛋而出，第一次打量周邊的世界，情節非常簡單。CG 畫師自信滿滿地呈上作品，宮崎駿卻搖了搖頭，「不對，毛毛蟲菠蘿轉頭的動作太成熟自然了，他第一次打量這個世界，應該是很笨拙的。」
當畫師交出第二版修改稿，他覺得不夠生動。「破殼而出的毛，是不是這樣擺動比較明顯呢？」
然後是第三版、第四版……沒想到，光是這個短短幾秒的開頭，就把畫師改到崩潰。
《起風了》裡面有段關東大地震的鏡頭，不過4 秒鐘，卻花了整整 15 個月來製作。
在他的工作室，經常出現這樣的場景：
不止對員工毒舌，對自己也毫不留情。一條小短片，要切 100 個左右的分鏡頭才能決定是否往下做。
自從《幽靈公主》之後，宮崎駿就遣散了電腦繪畫部門，以傳統手繪創作動畫。除了堅持「繪畫在紙上是動畫的基本」這個理念，另一個原因是他對細節要求太高了，1mm 的微小調整用電腦根本無法實現。
每幀分鏡頭、每個筆觸，他都要改到不能再改為止。「丟人的事可不想做啊。」
這個老頭子要強好勝到什麽程度？
記者問他：對 CG 技術也會有不服輸的時候嗎？
「當然了！」
這個 70 多歲的老頭子居然有點不好意思地捂起了臉。
連配音他也要細細打磨。
宮崎駿很討厭職業聲優對角色的「過度詮釋」。他之前也試過和職業聲優合作，比如《風之谷》的島本須美，《天空之城》的田中真弓等等。但到了《幽靈公主》，聲優配音的效果讓他覺得過於用力，只好一遍遍花大力氣矯正。那之後他就不跟職業聲優合作了，轉而起用電影演員。
因為對細節的極度挑剔，每做完一部動畫，宮崎駿都覺得筋疲力竭。尤其年紀漸長，身體大不如前，現在他必須定期去按摩理療，已經很難集中精力做長動畫片。
2013 年《起風了》上映後，他當著 600 多位記者的面第 7 次宣布退休，這回直接解散了工作室，辭掉員工。
不止影迷大哭，連奧斯卡都不捨地給他頒發了終身成就獎。他是繼黑澤明後第二位獲得此殊榮的日本人。
但是，就像前 6 次「退休」一樣，沒過兩年，他又忍不住重新拿起畫筆。
嘴上一邊說著「好累好難」，一邊吭哧吭哧地寫起了企劃書。「有趣的事，還是不想讓別人做啊。」
他拜託鈴木敏夫（吉卜力工作室製作人）籌錢準備新電影。
鈴木敏夫問：「要是你畫完分鏡就掛了怎麽辦？」
宮崎駿想的卻是：「那票房肯定大賣啊！」
沉寂43年，一出手就登頂
宮崎駿算是大器晚成。
他一直被當作「家裡沒錢別乾動畫」的范例。家裡開航空器零組件工場，家世豐厚，從小上的就是日本貴族學校，加上是家中次子，一直沒什麽負擔。高中的時候，他看了取材於中國的《白蛇傳》，開始對動畫產生興趣，後來進入東映動畫公司工作。
但真正執導出第一部作品《魯邦三世卡裡奧斯特羅之城》那年，他已經 38 歲了。上映票房成績之差，讓他之後整整 3 年接不到任何工作。
之后宮崎駿沉寂了 5 年，再出手就是大製作，一部《風之谷》讓他瞬間登頂。直到 2013 年的《起風了》，他一共執導 10 部作品，部部精品，巔峰時期持續了 29 年。
不過這麽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做過續作。因為「如果在創作前就想著商業收益，觀眾喜不喜歡，那就不會有成功，創作需要忠實於自己，做續作會讓人感覺就吉卜力是沒有生氣的。」
比起大量投其所好的商業片，宮崎駿有種「我做什麽你看什麽」的底氣。
喬幫主也說過類似的話，「消費者並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直到我們拿出自己的產品，他們就發現，這是我要的東西。」
也許這就是好的創作者的共性。
滿分的導演，零分的父親
事業成功的宮崎駿，也曾經面臨家庭和工作的平衡問題。兒子宮崎吾朗在日記裡寫過，「宮崎駿是一個滿分的導演，零分的父親。」
因《風之谷》一舉成名之後，他留給家庭的時間越來越少。家裡幾乎變成母子相依為命的狀態。
他工作上相當嚴厲，會毫不客氣地對兒子說：「那種沒有靈魂的畫，畫再多也沒有用。」
也會在製作人面前直接批評兒子沒有導演才能：
因為這幾句話，兒子宮崎吾朗憋著一口氣，傾盡全力做出《虞美人盛開的山坡》，成為當年票房冠軍。
當記者採訪宮崎駿有什麽感想？他隻說了一句話：
兒子聽完記者轉述，也隻說了一句話：
幾十年以後，父子關係似乎開始破冰。
兒子當年不理解父親為什麽沒空陪自己，等自己入行後，才漸漸懂了，也突然明白為什麽父母不希望自己從事這個行業，但是「想改行也晚了。」
宮崎駿說一個人一生能畫的線的長度是有限的，「那就是繞地球七圈半，我早已經畫超了。」
現在他的手，幾乎握不穩筆，只能使用非常軟的 5B 甚至 6B 鉛筆畫圖，但他還在畫著。「與其無所事事等待死亡，不如在工作途中死去。」
希望這個一邊說著「好難啊」，一邊抖著腿畫畫的老頭，能繼續元氣下去吧！
END.
本期責編 | ei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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