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郝蕾談演戲:現在所謂推崇的炸裂式演技非常可笑

【郝蕾&創作者全紀錄】第一季,第五期。

橘子君選取了10位在不同領域,完成不同類型作品的導演和創作者:婁燁、孟京輝、賈樟柯、陳可辛等,《創作者全紀錄》第五期,一起聽郝蕾講述當年的創作故事。

以下《郝蕾:華語創作者全紀錄》未刪節文字完整版:

《十七歲不哭》:我沒有想到這個角色會影響到這麽多人

橘子君:我們先聊你第一部《十七歲不哭》中的楊宇凌,當初這個劇本是怎麽找到你的?

郝蕾:上大學之前,我在北京做配音演員。其中就給王靜導演的其中一部電視劇配過音,他還挺喜歡我的,所以在我上大學一年級的時候,他要拍這部戲的時候就想起了我,就找到我讓我去拍了。

橘子君:期間有沒有跟編劇李芳芳聊過這個角色?

郝蕾:其實大家沒有聊什麽,那個時候李芳芳和我同歲,也是個小孩。我好像見過她一兩次吧,但那個時候她要出國留學了,都挺害羞的,就只打了個招呼而已。

橘子君:拍《十七歲不哭》的時候,這個角色、這部戲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

郝蕾:其實在拍的時候,我已經在上戲上學了,我本人更願意去演一些更深刻的人物。但楊宇凌這個角色是一個十幾歲的高中生,她不可能表達一些深刻的東西,所以我本人甚至都不是很喜歡這個角色。

所以在拍的時候,我並沒有覺得這是一部多麽轟動的戲,對我來說,我就是正常的去表演這個角色吧,但我也沒想到這個戲會影響到這麽多人。

回首這幾年的電視劇,我覺得對我來說,就是一種經驗的積累吧。

《少年黃飛鴻》:好的表演其實就是“你永遠在演的是一個人,而不是所謂的戲”

橘子君:怎麽去演《少年黃飛鴻》裡的十三姨呢?

郝蕾:我對於十三姨的印象是來源於關之琳飾演的這個角色。那個時候的創作團隊都是香港人,所以在觀眾看起來會不太像內地的風格,演出都比較外化,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有很多梗。那個時候真覺得這和我上大學學到的東西相去甚遠,就是進到了另外一種表演體系的感覺,每天都在想怎樣用香港風格的戲表演的更自然一點。

其實這種戲很容易演過,因為我們並沒有生長在香港這個大環境之中,如果只是純粹地模仿這種表演風格的話,就變得很嚇人。但現在一想,其實還好,因為我長期與他們工作,我能明白他們想要的東西是什麽,他們其實是想要在生活、自然、舒服的演技之上再加一點戲劇感,是需要你誇張、搞笑一點。所以我感覺生命中有這樣的體驗還不錯。

橘子君:香港劇組和內地劇組有很大的區別嗎?

郝蕾:那個戲好像拍了有兩三個月吧,那個時候香港劇組挺不拿人當人的,真的很累。他們是分ABC組的,工作人員是可以休息的,你從A組收工了,就跑去B組,B組收工了你還要去C組,完全是沒有休息的狀態。而且他們不太在創作上進行研究,因為沒有時間。所以說能在那樣高壓的情況下,還能演出一個好的人物其實是困難的。

橘子君:在拍電視劇的時候你已經能夠感受到什麽是好的表演了嗎?

郝蕾:我從上大學時就已經能分辨出什麽是好的表演和爛的表演。好的表演就是就是“你永遠在演的是一個人,而不是所謂的戲”。

橘子君:你有時候會不會在看電視的時候,看到某個演員的表演很糟糕的時候,心裡狀態如何?會笑出來嗎?

郝蕾:我不會笑出來的,我覺得很可悲,我會很生氣、很憤怒。這是行業問題。

橘子君:你在拍攝現場有見過演員或者對手戲演員不專業的情況嗎?你是怎麽表現的?

郝蕾:太多了。

首先是這樣,我是一個演員,即便我是一個很棒的演員,我也沒有權利給我的對手講戲,這個工作還是要交給導演。如果對方不行的情況下,你只能靠自己。我們如果能在現場教對方表演就能夠完成的話,那表演就太簡單了,但這裡面的東西很多,就說「表演理論」可能都要說一晚。所以沒有那麽簡單的事,唯一能做到只有自己,盡量去帶動對方。

橘子君:那我很好奇,就如果演的不好,導演不喊卡嗎?

郝蕾:不是所有的導演都能看出來好壞的。

《少年天子》:難道試圖演一個“瘋子”就會顯得自己有爆發力,或者是所謂的演技嗎?

橘子君:您在《少年天子》飾演靜妃,導演是何培和編劇劉恆老師,接到這個本子是怎樣的一個機緣?

郝蕾:他是《少年黃飛鴻》的製片方,大家合作過,所以他就會來找我。

《少年天子》一開始是讓我演花束子的,她是女一號。一開始劉老師就想寫一個底層的人,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爬上來,類似像今天的一些戲的故事。後來因為某一些監製和其他因素,他覺得我長得不夠苦,然後說你去演皇后吧。

橘子君:你和劉恆老師聊過這個角色嗎?

郝蕾:經常聊。

有一次比較深刻的印象是,我們先去壩上拍騎馬的一段戲,拍了十幾天后就回到北京棚裡拍。然後劉老師單獨找我說一個問題,有一場戲是皇上來找我,質問我是不是有把一個妃子推到河裡去了?

他說“我覺得你不夠恐懼皇上”,我說“哪裡不夠恐懼?”然後我跟劉老師一直在掰扯,然後我說“劉老師我非常不客氣的說,您說的這種恐懼式的方法,是我在20多種方法裡選擇出比較普通的一種,所以我不會選擇它。我也跟導演商量過了,如果一個壞的人,知道自己是壞的,她還會去做壞事嗎?”

所以在我跟劉老師的探討當中,劉老師不置可否。我說“劉老師,您先把前後左右幾場戲連起來看,再看這場戲是否有問題。如果有問題重拍,如果沒問題,您就知道我為什麽這樣演了。”後來就是沒有重拍,他看完了以後他覺得這個處理是對的。

所以我現在很受不了現在的演員,演一些古裝或者宮鬥,特別喜歡演個“瘋子”。我不知道是誰教他們的,前兩天我還在朋友圈罵,難道試圖演一個“瘋子”就會顯得自己有爆發力,或者是所謂的演技嗎?不是這樣的。

橘子君:其實一些精彩的戲,除了你自己表演要很好之外,演員對手戲也非常重要。你們演員之間在探討的時候有沒有一些爭議或者分歧?

郝蕾:當然會有,探討最多的不是你應該怎麽演,而是你應該怎麽理解這個人物。

比如說我記得很清楚的是,順治他出家後來找我,是在靜妃死之前。劉老師說你們一定要注意,他是一個偽佛教徒。因為當時大家都二十四五歲,佛教徒是什麽你都不知道,你怎麽知道偽的是什麽樣子,所以大家就會對這樣的議題進行探討。

還有就是比如董鄂妃去世了這樣的戲,即便沒有我,其他演員也都會進行探討,通常的處理就是各種難過,但更好的處理一定不僅僅是難過。所以那場戲好像他們重拍了第二遍,因為大家探討了以後可能覺得不是很好。

橘子君:您有沒有覺得,因為在當時我們看《少年天子》的時候我們可能更喜歡霍思燕那個角色,因為她很美,又很善良。那麽現在隨著時代不斷變化,大家的審美也會發生不同。就包括《甄嬛傳》我們更愛華妃,《延禧攻略》可能更愛高貴妃。那你會不會覺得,如果《少年天子》放在現在,我們可能會更愛你演這個角色,你有沒有覺得你有一些角色接的可能太早了?

橘子君:演完靜妃這個角色的時候,你有沒有在表演層面上感受到什麽?

郝蕾:我自己總結了一下,是三年一變化的。

不僅僅是在《少年天子》這個戲,可能在之前也是分3年、3年、3年這樣。這是自己的一個總結,我很難說我用3年的時間去有一套非常好的表演系統以後,我就要把它再變得高級一點。

是在《少年天子》的那個階段,我覺得是一個總結吧。因為剛才也講到,從畢業以後拍了非常多的港台劇。我去拍《少年天子》的時候,劉恆老師特別有意思,他最初以為我是個香港演員,我挺高興的,因為我明明是一個沒有海外經歷的一個演員,但是在那樣的港台組的環境裡,我依然可以融入,我認為這是一個本事。

再回歸到《少年天子》時,這對我來說並不是很困難,那樣創作狀態也很好,所以才有大家現在看到的《少年天子》。

《戀愛的犀牛》:演話劇的時候,我覺得我是觀眾的上帝,同時也是一個催眠師

橘子君:和孟京輝老師合作的感受是?

郝蕾:跟他合作的感受比較豐富。我大學沒畢業的時候我就認識他。我們第一次合作《戀愛的犀牛》的時候,我不太知道他想要什麽,也不太能聽懂他說的話,所以可能會有矛盾。我這個人就是,如果大家在創作上是不能一致的話,其實不要再進行下去了,我覺得那個對大家來說都是挺干擾的一件事。那後來其實互相也都做了一些妥協,沒想到非常地成功。

在第二次《柔軟》的時候呢,就是我認為他也柔軟了,因為他年紀大了,他可能更願意試圖去找一些別人能聽懂的方式去交流,那我也長大了,我覺得我也更願意去探討他的內心世界,他想表達什麽世界觀,所以就非常順利。所以第二次合作的時候,我們幾乎沒有真正地排練,我覺得我們倆一直在聊天,聊了一個多月,然後它就自然形成了話劇後來的樣子。

橘子君:演話劇和演電影或影視劇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嗎?

郝蕾:其實從表演根本上來講是沒有不一樣的地方。但是話劇更直接,話劇沒有導演喊停,無論如何你這兩個小時都要自己撐住,等於你自己在控制著一千多個觀眾的節奏,所以就是看自己,我覺得你喜歡那種感覺,你就應該去演話劇,但是如果覺得壓力太大,那可能起反作用。

橘子君:當你站在話劇的舞台上,那個光打到你的時候,你的感受是什麽?

郝蕾:我覺得我是上帝,我覺得我是這一千多個觀眾的上帝。因為他們首先被我所表達的東西臣服了,因為他們沒有走,他們坐在那兒等著最後一刻鼓掌。還有就是我認為同時也是個催眠師,我催眠了他們。

《河上的愛情》:大家對審美有一定的認知,這個認知有一定的相同性,所以不太需要說更多

橘子君:下一個是一個賈樟柯導演的短片《河上的愛情》。你和賈樟柯導演合作有什麽感受嗎?。

郝蕾:賈導就是個子不高嘛,所以我跟他說,我說賈導,你有見過倉鼠嗎。他說怎麽了。我說你特別像一隻倉鼠。他那個狀態,並不是大家想象那種很大導演的樣子,很隨意,很舒服。

橘子君:他跟你說戲嗎?

郝蕾:沒有,這種導演他都不太會去說戲的,他可能會說說位置,但是他不太會告訴你怎麽理解什麽的。

我覺得我跟他之間是不太需要說什麽的,就像他找我演《河上的愛情》的時候,非常快。他說我想跟你聊一聊,我說我已經知道了,婁燁跟我介紹過了,我說那就拍吧。然後我們就去拍了,也沒有太多的溝通,我覺得大家對審美有一定的認知,這個認知有一定的相同性,所以不太需要說更多。

《第四張畫》:我當時跟經紀人說,接下這個戲吧,它一定會得獎的

橘子君:下一部是《第四張畫》鍾孟巨集導演

郝蕾:首先我接到這個劇本的時候,我只有五場戲,我既不知道這個導演是誰,也不知道要拍什麽。我一口氣讀完劇本之後,就跟我當時的經紀人說,接下這個戲吧,它一定會得獎的。他說太草率了吧,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之前的作品《停車》。然後他就幫我找出來他的上一部電影《停車》,我覺得很好。

接著我們就在一個電話也沒有溝通過的情況下,去了台灣。當時他們已經在開始拍了。我們之間打了個招呼後,緊接著第二天我就到片場連續拍了3天,他什麽也沒講過,我也沒有問過。

到第三天的時候,其中有幾句台詞是比較地域化的,我說得不太舒服,所以我跑去問他,我說導演這是故意要說成這樣子的嗎?還是說我可以翻譯成我熟悉的語言?他說你隨便怎麽說都可以。我很好奇,我們倆又不認識,連閑聊也沒聊過,為什麽這三天都沒有跟我講過任何東西?他說婁燁跟你講戲嗎,我說當然不講,他說那你為什麽要讓我講。我覺得有一些東西是共通的,大家去看電影的時候就能知道他的方式是什麽。

鍾孟巨集導演是一個挺有感情的人,在我殺青的那天,所有人都說你拍完了,非常高興。我發現導演怎麽不在,他的導演助理說,導演跑到小樹林後面在抹眼淚。因為這個團隊要各自離開了,他會很感傷。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而且是一個比較有童心的人吧,所以在他的片子裡經常會出現那樣的隱喻,比如爬過一個毛毛蟲。

《浮城謎事》:我的成長必須要感謝兩位導演,一個是婁燁導演,一個是孟京輝導演

橘子君:下一部是和婁燁導演合作的《浮城謎事》,你還記得第一次見婁燁的時候的感受嗎?

郝蕾:我見婁燁之前就非常喜歡《蘇州河》。在認識他的兩年前。那個電影一直找我去見導演,我說導演是誰?然後他們說了一個我沒有聽過的名字——就是著名攝影師曾劍。但當時曾劍是一個新畢業的學生。

因為當時的我拍戲很累,所以我就拒絕了大概有一個多月。有一天我正好開車回家,我的經紀人說其實就在你家的上一個路口就是那個導演的辦公室,我就去了。他從裡面走出來,別人就說,說這是我們的導演婁燁。

我記得我生命中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原來是你,是你,我不就早來了嗎?”他自己也楞在那兒,他不知道我為什麽要說這樣一句話。

橘子君:婁燁對於表演有說過什麽讓你印象深刻的話嗎?

郝蕾:婁燁說你非常使勁兒和努力地演了100分鐘,不如你真實的感受一分鐘。我覺得非常好。

橘子君:這部電影中,經常會有幾個字表達一種場景的時候,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郝蕾:《浮城謎事》挺多的,《浮城謎事》有一場就是我看秦昊跟另外一個小女孩進賓館了,那個劇本上就是寫陸潔五雷轟頂。我當時就說這五雷轟頂難道是讓化妝把我的頭髮燙起來嗎?這很難,我覺得編劇可能也沒法再說什麽了,那種感受太特殊了,對吧。我想每一個演員可能她的表達也都不太一樣。

橘子君:在片場,導演如果沒有要到他想要的,他會用什麽其他的方式告訴你?

郝蕾:永遠是再來一條,再來一條。

其實我的成長我必須要感謝兩位導演,一個是婁燁導演,一個是孟京輝導演。他們都是魔鬼,都不太會跟你說什麽,就像一台榨汁機一樣在榨你。所以跟他們合作是又痛苦又極致的快樂。因為我還有這樣的潛能,但是那個過程是非常痛苦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抗得下來的。

橘子君:如果在拍攝的時候,演員經常會感覺今天這個人物演的不是很好,他會經常說今天就不拍了嗎?

郝蕾:他有這樣的時候,但是他更厲害的就是他會善於利用你當下的情緒。他覺得,剛才講的那句話,你無論是憤怒、哀傷、沒力氣或者什麽,這是真實的,真實的就應該善加利用,這是我理解的他。

橘子君:在片場有爭執過嗎?

郝蕾:爭執有過,在第一次的時候。

我不理他一個星期為最後的結局,因為我覺得大家對人物的理解不一樣,僅此而已。

橘子君:後來你說服了他?

郝蕾:我沒有,誰都沒有說服誰,就他照拍,我照演,我就演我自己的。

《黃金時代》:許鞍華是極其尊重合作夥伴的一個導演

橘子君:和許鞍華導演的合作是怎樣的感受?

郝蕾:許導是一個特別nice的人,特別客氣。那個時候在陝西,在窯洞裡拍挺冷的,也很挺艱苦。導演年紀也不小了,但是導演永遠會從很遠的跑過來,很小聲的和你講戲,她是極其尊重合作夥伴的一個導演。

橘子君:這個劇本當時找到你時你是怎樣的感受?其實丁玲的戲份其實在這裡面算是很少的。

郝蕾:我很喜歡丁玲這個人。我看《丁玲傳》的時候,看到她最後的履歷表,我就掉眼淚了。這個人太強大了,強大到她可以活到80幾歲。所以我覺得演一個這樣的人挺好的,而且我幾乎也沒有演過有真人存在的這種歷史,而且還是近代的,其實是一個挑戰,我就覺得還挺有意思。

《親愛的》:我的準備你永遠是看不出來的

橘子君:下一個就是《親愛的》陳可辛導演

郝蕾:怎麽說呢?這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既想讓我拿出一桌好飯,但又沒給我材料,這個劇本對於我這個角色來說,是處於這樣的狀況的。

在這個期間呢,編劇張冀和陳可辛導演他們有單獨找我開會。他們會覺得這對我有點不公平,因為所謂的戲點不在你身上,那我們能為你做些什麽呢?我說其實不需要。因為丟掉孩子的爸爸和丟掉孩子的媽媽本質上沒有區別,那麽我跟黃渤一個演爸爸,一個演媽媽,我說我的任務就是我輔助他,讓他早最後的戲點上放光彩。戲永遠是大家演的,不是一個人演的。

就像剛才你說的,我是負責控制整體的情緒,這個對我來說其實不難。對於技術層面來說我覺得不難,但是心理層面就很壓抑。

在拍這個戲的時候,我剛生完孩子沒幾個月,你會覺得這個經歷太恐怖了。所以我每一天都要給我媽打電話,我說在我拍戲的期間不要帶孩子出小區,這對你造成的心理壓力是非常大的。還好這個戲最後呈現挺棒的,也有對法律有所改變。

橘子君:在噴泉那塊,那個小孩兒拉著你的手。包括還有說你跟黃渤在樓梯那場,他說孩子多久叫一次媽。這幾場戲需要做什麽心理建設之類的嗎?

郝蕾:噴泉那兒拉小孩這場戲,就是在拍那場戲之前的幾天,本來要拍那場戲了,很安靜,對於我來講就很好,對於所有人的配合也很好。結果那天由於下雨的原因就改變了計劃,所以再一次拍的時候,我一到噴泉那兒就內心有點崩潰。

因為那是個商場,隨時會有人穿幫,噴泉不知道什麽時候噴,是不是導演理想中的噴,小孩台詞不知道記不記得住,他們背的斯坦尼康焦點能不能跟得上?在這種情況下我幾乎10分鐘去建立一次,但我還不能永遠的停留在那個情緒當中,我要緩解,然後再去演,燃火再緩解,很恐怖。

我們大概有3條比較成功吧。

在第一條的時候就陳可辛已經說OK了,在我心裡是完全過不去的,那種過不去比我剛才所經歷的那個過山車式的起起伏伏還要過不去。所以在第二條的時候又來了一個比較成功的。因為他搭了一個監視器的棚子嘛,然後他就跑出來,看得出來還挺激動的,能看出他眼圈老紅了,他說真的已經太好了,棚子裡的所有人都掉眼淚了。但我和他說,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說因為我想要的那個頂點還沒有達到,然後我們又來了第三次。

橘子君:你覺得一個演員需要知道好的標準,和好的表演標準是什麽嗎?

郝蕾:首先剛才咱們說過,這個技術得先完成。你只有基本功你合格了,才可能談到你的演出是什麽。

我們的演員比方說台詞處理,國語都說不好,你怎麽能期待他有台詞呢?更何況演戲這個事情它真的是太複雜了,這個表演叫行動心理學,我是通過我的行動去闡釋了這個人、這個人物、或者這個導演他的心理狀況。我們現在的演員他們自己在想什麽都不知道,他能去揣摩角色嗎?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眼界問題。

中國女演員最喜歡是梅麗爾·斯特裡普。斯特裡普確實是上一代的非常優秀的演員,但是她是一個技術派的演員。今天最好的應該是伊莎貝爾·於佩爾,這沒有什麽可爭議的,但是我們只能看見斯特裡普嗎?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您的技術還不達標。

有沒有人知道日本有一個非常偉大的演員叫高峰秀子呢?我們能不能去看一看呢?可能年代久遠了是吧。那也可以去看一看一個亞洲地區的非常優秀的演員金敏喜,為什麽那個標準不能再高一點,或者多元一點呢?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

還有就是所謂的什麽炸裂式的演技?

非常可笑,所謂的大的爆發力什麽之類的,都是一個戲劇學院大二的學生應該做到的。今天一個成熟的演員還要拿大學二年級的成績拿出來炫耀作為標杆嗎?那將來中國的表演學將墮落到什麽地步?

橘子君:其實你現在最近幾部作品,好像評分並不高,當時是怎麽會想去接這些戲?

郝蕾:首先演員很被動嘛,資源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

其二,我們已經在盡量從其中挑出來我們認為還OK的,但你在創作的過程中,他們卻是那麽的不負責任。我不是導演,我掌控不了。那製片人他要去賺錢,我不能說不行,你得熱愛點藝術。

這個實在是沒有辦法控制。任何一個問題都不能單一存在的,再好的一個演員也沒有辦法拯救整個局面,演員只是整個電影行當中的其中一部分,後面太多重要的事情是無法把控的。

我看也有人問梁朝偉先生“您接戲是缺錢了嗎?”

如果這樣質問一個演員的話,先質問行業,先質問一下中國電影3年以內有幾部是能看的?我們先質問這個問題,再去質問某一個人的選擇。

橘子君:你希望別人以後提到郝蕾會有什麽的形容詞?

郝蕾:以前我會希望是一個“演員”,或者是“女藝術家”,但現在我都無所謂。

前天在跟一個老師聊電影的時候,他說人格的遺產是什麽?作為藝術家來講人格的遺產是作品。我們每一次可能提到某一幅畫,你會說梵高太厲害,塞尚太厲害。我們提到某一段音樂說巴赫有多麽厲害。那他是因為通過作品,在他不存在的一個世界裡重生了。我認為很好,但那也僅僅是我3年前的認知。

在今天我覺得無所謂,我來到這個世界是我進行自我感知和認知的,與他人無關,所以說至於其他人應該怎麽說,跟我的感知是沒有關係的。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