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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看懂《長安十二時辰》,我和導演曹盾聊了聊

極快的敘事節奏、半文言的台詞、大量的政治制度術語預示著,觀眾再也不能用“二倍速觀劇”的方式,來對待這部劇作。

作者| 周矗

編輯| 鐵林

六月最後一個周五來臨前4小時,一部屢次延播的劇作,在“零宣發”的情況下突然上線。

《長安十二時辰》,終於播出了。

該劇改編自馬伯庸原著《長安十二時辰》,由易烊千璽和雷佳音主演,原定於2018年末上線。

姍姍來遲的《長安十二時辰》,一鳴驚人。豆瓣開播評分8.8,創下了2019年國產劇的新紀錄。

無論是對長安古城的還原,對“服化道”的細節打磨,還是“新秀”易烊千璽和雷佳音的表演,都讓觀眾感到驚喜。

《長安十二時辰》並不是一部可以輕鬆觀看的劇。極快的敘事節奏、半文言的台詞、大量的政治制度術語預示著,觀眾再也不能用“二倍速觀劇”的方式,來對待這部劇。

因為錯過一會,後面可能就看不懂了。

不過,和導演曹盾聊過之後,我發現看懂《長安十二時辰》並不難。

“一個腦洞一出戲”

一切,要從一個腦洞說起。

在知乎上,有人提了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你來給《刺客教條》寫劇情,你會把背景設在哪裡?”

《刺客教條》是一款畫風精美的動作類遊戲。玩家需要扮演成一名刺客,穿梭在古今中外各大歷史名城之間,懲惡揚善,把為民除害奉為刺客教條。

圖片來源:多玩遊戲

當作家馬伯庸看到這個問題時,腦海中首先浮現的,就是唐代的長安城。

在他的想象中,長安城是一個夢幻之地:“一個秩序井然、氣勢恢宏的偉大城市,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的諸色人物雲集其中,風流文采與赫赫武威縱橫交錯,生活繁華多彩,風氣開放多元。”(《長安十二時辰》後記二,馬伯庸)

他洋洋灑灑,寫下了幾千字的回答。沒想到,這竟成了一部長篇小說的雛形。隨著支線信息的增多,這個故事開始從一個“刺客小傳”,變成了古代版的“反恐英雄”。

為了讓節奏更緊張,馬伯庸鑒了美劇《24小時》的結構,把每半個時辰(一個小時)劃為一章,時間跨度正好是一天。

同樣在一天之內,曹盾讀完了這部小說,覺得酣暢淋漓。

剛剛執導完《九州·海上牧雲記》的他,對拍攝魔幻題材的“綠幕”有些厭倦。他和工作人員說,想去拍一部真正“看得見摸得著”的古裝戲。

曹盾是西安人。《長安十二時辰》筆下的大唐古城,正好寫出了他心中一千多年前的西安。

就這樣,曹盾決定,一定要把《長安十二時辰》拍出來。

不過,他並不想一味地“對標美劇”,把《長安十二時辰》拍成“長安版”《24小時》。

他覺得,“十二時辰計時法”才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獨有的東西,《24小時》中的“分秒倒計時”則不是。像第三集片頭中的“午正,陰陽交相”,既提示了時辰的變更,又與本集劇情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才是《長安十二時辰》獨有的表達方式。

曹盾還請好友祖峰題寫了“長安十二時辰”的片名。看片的時候,片名一出現,曹盾就敲一聲鼓,沒想到,這鼓聲後來竟越聽越習慣。

於是,曹盾索性把片頭改成了“三聲鼓”:一聲鼓,“長安十二時辰”出現;兩聲鼓,時辰出現。

對於書中那個危機四伏的長安城,曹盾近乎偏執地追求著歷史的真實感。

唐長安城是世界歷史上規模最大的城市。城內約87平方公里,108裡坊,最多時人口近100萬。

為了複刻這一景象,劇中每一處地域,都設置了功能與用意;劇中每一名演員,都有一個具體身份:他們或是在小吃街遊玩,或是在路上趕路,或是去廟堂祈福。

“服化道”上,劇組也下足了功夫。除了李必的子午簪、張小敬的缺胯袍等設計,劇中長安百姓的衣服無一租借,全由劇組製作,包括織布和印染。

唯一沒有的東西,便是刺繡。曹盾覺得,織和染才是當時長安流行的服飾樣態。他不想為了顯得雍容華貴,而去逐流其他古裝劇,犧牲長安獨特的文化氣質。

這份細致,也體現到了配音上。曹盾透露,劇中葛老這一角色的配音演員,正是觀眾猜測的陳建斌。

飾演葛老的演員,是曾經兩度提名奧斯卡的好萊塢演員傑曼·翰蘇。曹盾曾經想過保留英文原聲,但最終呈現效果不是很好,只能尋找配音。

對於葛老與傑曼·翰蘇而言,這個聲音既需要有葛老的年邁狠毒,又要承擔的起傑曼·翰蘇的咖位。

思來想去,曹盾想到了陳建斌,那是他身邊唯一能抓得著的好演員。聽到這事,還在拍戲的陳建斌一口答應下來,與傑曼·翰蘇共同成就了第六集中,張小敬與葛老的經典對峙場景。

在象山影視基地,曾有這樣一句傳言“象山兩個坑,《長安十二時辰》《鬼失敗》”,用來形容劇組拍攝的艱苦。

《長安十二時辰》全劇籌備共7個多月,拍攝217天,曹盾也在象山度過了近10個月“白加黑”的拍攝生活。因為對部分場面的考究,實際拍攝周期比預計多了一個月,多出的錢全由曹盾自己掏了腰包。

不過,曹盾並不覺得苦。拍《長安十二時辰》的日子,已經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看到李必,第一個想到易烊千璽”

看到書中的李泌(劇中為“李必”)時,曹盾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易烊千璽。

曹盾心目中的李必,少年老成,運籌帷幄。表面上仙風道骨,實則心系大唐眾生,想去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處,施展抱負。

“易烊千璽的氣質有一種文人的風骨。曹盾說,他印象中的易烊千璽,有一種不符合他年齡的沉穩。而他在書法、雕塑上的才華,也與自己心中的李必有幾分貼合。

其實早在拍攝《九州·海上牧雲記》的時候,他就有意向和易烊千璽合作,讓他出演小時候的牧雲笙。到了《長安十二時辰》,曹盾與易烊千璽的緣分終於促成。

與其說易烊千璽挑中了李必,不如說李必同樣選擇了易烊千璽。

劇中,天才少年、靖安司丞李必年齡20有余。但在拍攝時,易烊千璽只有17歲,身上帶著“流量明星”的標簽。

很多觀眾認為,《長安十二時辰》的成敗,就在於易烊千璽。

隨著《長安十二時辰》口碑持續走高,“易烊千璽演技”成了觀眾最關注的話題之一。有人認為他演出還原度高,也有人認為他台詞吐字不清,與老戲骨差距明顯。

曹盾回憶,易烊千璽在與劇中的老戲骨對戲時,發揮完全不失水準,讓全組演員以及話劇老師都很驚喜。

和演員周一圍(劇中飾演“龍波”)拍完第一場戲後,周一圍特地跑到曹盾身邊,指著易烊千璽說,“這孩子將來可不得了。”

對於台詞問題,曹盾在接受新京報採訪時提到,易烊千璽是一個文化素養很高的演員。為了演好李必,他下了很多苦工研究台詞的意思、讀法,大部分的讀法是非常準確的。

一千個觀眾心中有一千個李必。易烊千璽的出演確有瑕疵,但他也讓李必這一角色,在長安城中行走了起來。

而雷佳音出演的張小敬,曹盾覺得是個驚喜。

選角時,雷佳音剛因《我的前半生》中的“前夫哥”爆火。

張小敬在史書中是個傳奇人物。在一本名為《安祿山事跡》的書中,記錄下了一個叫作張小敬的騎士:他一人把奸相楊國忠射下了馬,割下頭顱。隨後,眾士兵包圍驛站,逼得玄宗處死楊貴妃,引發了歷史上著名的馬嵬坡兵變。

然而,這麽一個重要的人物,在《安祿山事跡》中並未過多提及。於是,馬伯庸便把這個不知是否是作者隨意寫下的名字,寫進了《長安十二時辰》。

而在曹盾這裡,他很難像馬伯庸一樣,閉眼就能想到張小敬會說什麽,做什麽。

他花了很多心思去揣摩這個人物,為了拍出自己心目中的張小敬,《長安十二時辰》第一集的劇本,就寫了23個版本。

“十年隴右兵,九年不良帥”。作為前長安“安保頭子”,他通達人情,暗樁(臥底)遍地,對長安一街一巷,一市一坊了如指掌。他曾是個對手下重情重義的好領導,但卻因不明緣由,突然屠殺多條性命,被打入不見天日的死牢。

他和李必一邪一正,一匪一官,本是對頭。他們同時心系長安,便成了這過命的“一日搭檔”。

李必因相信他,自願搭進自身前途,賭他一個事成。而張小敬也願以性命為報,使出渾身解數,寧可出賣聲譽與兄弟,也要保長安百姓性命。

不過,張小敬和李必都不是《長安十二時辰》的主角。

“我們要講的是長安的危機,而不是張小敬、李必的危機。”除了張小敬和李必探案的緊張,劇中還出現了大量描寫市井生活的鏡頭,看似與主線劇情無關。

曹盾則說,只有讓觀眾看到張小敬、李必拚了命要去保護的是什麽,觀眾才能理解他們的危機與堅持。

長安這座城市,才是《長安十二時辰》的主角。

“我不擔心《長安十二時辰》看不懂”

對原著細節的尊重,促成了《長安十二時辰》的高口碑,但似乎也增加了《長安十二時辰》的觀看“門檻”。

三表龍門陣曾評論到,“正因為它處處遵循彼時的時代設定,所以這部劇有些台詞與場景不能一滑而過,有時需倒回去,再看一遍。有時甚至需要暫停一下,通過搜索引擎,了解其中的知識點。

在時長44分鐘的第一集裡,觀眾需要密集地輸入知識點,包括但不限於唐代三省六部的政權體制,複雜的長安城地理名稱,各類古代文言用語等等。

這是因為,曹盾在進行影視化呈現時,保留了馬伯庸原著中的語言風格、知識點和緊湊節奏。他覺得,這才是這部小說能“火”的精髓,不能把這事兒犧牲了,想怎麽改就怎麽改。

這種極致還原小說的拍法,在普遍“灌水”的國內影視劇中較為少見。

曹盾並不是很擔心觀眾“看不懂”。他覺得,唐文化是中國人中最熟悉的古代文化,也曾被很多影視作品介紹過,是有觀眾基礎的。

“1983年的時候我11歲了,我看《紅樓夢》,覺得我能聽懂。83版《西遊記》也有很多半文半白,不也看得挺開心的嗎?”曹盾說。

《長安十二時辰》在台詞上也極盡克制,希望用最少的話去敘事。這種方法的優勢,很好地體現在“暗樁”小乙死去的那場戲中。

寥寥幾句,一個忠心為主,卻又心存仁慈的暗樁形象呼之欲出。而殘暴的反派葛老,也因他視小乙為兒子的溫情,變得有血有肉起來。

不過,克制的背面是,觀眾需要更加認真勤奮。

在第一集中,關鍵人物“崔六郎”之死是整個事件的由頭。然而,劇裡並沒有急於對崔六郎是何身份、有何影響多做解釋,加上“靖安司”“不良人”“狼衛”等生詞,會給一些沒有耐心的觀眾“看了半天,不知所雲”的感覺。

觀眾須認真看完前幾集,掌握大部分生詞,梳理好劇情脈絡後,才會覺得流暢許多。傳統“二倍速”的觀劇習慣,放在《長安十二時辰》中並不合適。

按照慣常的敘事邏輯,故事的開頭需要拋出一個引子,吸引觀眾順著這條線看下去。這個引子或是一個人,或是一件事等等。

《長安十二時辰》的第一集是按“面”來交代信息的,一下子鋪開了靖安司、不良人、狼衛等多條線索。這種大量的功能性信息輸出,也並不是常見的故事開頭。

所以,與其說《長安十二時辰》有“門檻”,不如說它挑戰了觀眾的傳統觀劇習慣。

上一次做出這種挑戰的,是2018年推出的古裝權謀劇《天盛長歌》。《天盛長歌》根據天下歸元的小說《凰權》改編,講述了六皇子楚王寧弈和前朝遺孤鳳知微相知相交,步步為營的故事。

《天盛長歌》同樣在歷史還原上十分用心。雖然原著歷史年代設定為架空,但劇組在製作時仍按照推定的年代、地域進行服飾、道具、禮儀設計。光是造型,就製作了4000多套裝裝,700個造型。

雖然《天盛長歌》由陳坤、倪妮、白敬亭等當紅演員出演,卻依舊無法挽救其慘淡的收視。其中被吐槽最多的,就是劇情節奏問題。

70集的《天盛長歌》以男主角寧弈視角展開,使用了大量篇幅交代朝代背景、人物背景、事件背景,意在細致地講好一個完整的故事。

但在“爽劇”套路爆火的2018年,《天盛長歌》作為一部靠“奪權”和“言情”吸引觀眾的劇,在這兩方面的進展不夠快,未滿足觀眾期待。

不過,這並不代表,國內觀眾不喜歡認真講故事的劇集。

7月4日,《長安十二時辰》上線13-16集後,迎來了觀劇用戶的大幅度增長。上線14分鐘內,優酷播放頁觀眾數量超過了第一周的前一小時,60分鐘用戶數超過上周同期的3倍。

《長安十二時辰》的驚喜感,在於即使觀眾奔著“流量”而來,也能被劇中的人物情感所打動。吸引觀眾更多的,不是易烊千璽和雷佳音表現如何,而是李必張小敬“守得一日長安”的氣魄。

的確,國內觀眾需要花時間去習慣,並接受這種高密度、高知識點的敘事方式。而國內影視作品,也亟需“抽水”,讓故事的內核流動起來。

與其一味追求降低門檻,不如嘗試,像品一壺茶一般,耐心品一部劇。

參考資料:《長安十二時辰》馬伯庸

周 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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