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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素蘭《時光收藏人》:“收藏”美好的童話

湯素蘭《時光收藏人》:

“收藏”美好的童話

文 | 崔昕平

近來持續關注了湯素蘭的童話創作,從“笨狼”“小朵朵”等系列童話,到“南村”那樣的長篇童話,再到《時光收藏人》這樣的短篇童話集,每每被湯素蘭童話中某種獨特的氣質所吸引。湯素蘭的童話,處處顯示出對童話文體的敬意,常於創作中與童話史上的經典之作遙相呼應,這種呼應,既源自對文人童話經典的摯愛,更含有對民間童話的敬意。這種呼應,有時是敘事手法的借鑒,有時則是讓經典童話中的人或事“互文”於自己的新童話之中。與此同時,作家致力於對童話文體本身的建樹,以另辟中國童話之徑的努力,以自己不斷出新的童話文本,豐富著屬於中國本土的現代童話樣貌。

《時光收藏人》

短篇童話集《時光收藏人》,一個充滿驚奇感的書名,藏著一連串富於驚奇感的故事,也藏著美好的童話情結。《一本書書店》裡,多年沒有進山采蘑菇的“我”,在一片生機盎然中,拎起小竹籃,走進了山林。透過輕靈美好的文字,我們仿佛再次看到活潑的”小紅帽“,被又大又鮮的蘑菇吸引著,深入林中,也走進了民間童話的情境,再抬頭時,便什麽神奇的事情都可能發生了。《月光天鵝湖》中,一隻叫“丹梅”的天鵝,讓人遙想那隻誕生於丹麥童話世界的天鵝。《我的影子人》中,安徒生童話《影子》延伸於故事之中。《一本書書店》裡,借矮個子老爺爺之口,重溫了“狐狸”與“小王子”的經典對話:“有些事情,眼睛是看不見的,要用心才能看見。”《時光收藏人》則沿用了民間童話典型的“報恩”模式,善良的小女孩因為幫助老爺爺推車,得到了一片神奇的魔法花瓣。

在這樣的經典童話情境中,作者又自覺選擇了民族化、個性化的突破。在湯素蘭的童話之林裡,不會遇到巫婆,沒有西方童話範兒,而是滋味純正的中國味道,作品中出現了《山海經》中的精靈,將先民想象中的精靈世界寫得活靈活現。《橋姥爺》中,用童話的方式生動講述中國的神如何在民間產生,《一本書書店》裡,土地公公化身神秘的書店主人。整冊《時光收藏人》,正像《月光天鵝湖》的創意一樣,是一個從童話的慣常結尾——“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開始講起的故事,既有經典童話精神的接續,更顯示了作家主體的獨立出新。技術層面,湯素蘭也始終力圖以自己的創作,拓展童話的文體之美。傳統的童話,常聚力於以單純簡明的線性情節推進故事,不在人物與環境上過多著墨。而湯素蘭的現代童話,則在著重“故事性”的同時,融入了小說的寫作手法。作品中,人物的形象更加清晰,內心更加靈動,並常以精美細膩的筆觸描繪自然之美。景與物的描寫,又均非閑筆,而是為著童話的閃亮開幕,迅速而集中地將讀者帶入了美好的童話情境。

《時光收藏人》是一部色彩豐富的短篇童話集。其中既有《小老鼠的中秋節》這樣的擬人體童話,引領讀者體味萬物和諧,更有中國風范的超人體童話,如《橋姥爺》《巧星和仙月》,為讀者活化了中國民間的超能力神仙。尤為值得關注的是,當下童話創作中,像《皇帝的新衣》那樣的常人體童話數量較為稀有,集子中,令人頗為驚喜地讀到了當代的常人體童話——《小魔術師珊諾》。作品中,“珊諾”竟然是可大可小的孩子:去公園采集落葉標本時,變得很低,因而發現了好多其他孩子看不到的美;可為了看樹上的鳥窩,又忽然變得很高很高,太高了,高得只能仰躺著,“像在游泳池裡仰泳一樣一下一下把自己移進了教室”。充滿童趣的故事中,珊諾的腿就這樣可長可短地變化著。可“珊諾”屢屢正名自己不是“魔法師”而是“魔術師”。閱讀中,始終無法推知這個小小的“關子”意義何在,甚至會有些不以為意。可大可小,不是魔法又是什麽?而直至結尾處才大出意料,珊諾竟然是一個失去雙腿的孩子,有著好幾副長短不同的假肢。孩子那面對厄運、陽光燦爛的態度,讓我們瞬間融化在這篇常人體童話傳遞的暖意之中。

除卻這些外圍的特徵,湯素蘭童話最動人的力量,源自她童話的精神內裡。湯素蘭是有著寫“哲理童話”大願望的作家。她的童話,既有詩意,又兼具寓言味道,常能於輕靈短小的故事中,蘊含耐人尋味的意蘊。《時光收藏人》,以一去不返的“時光”為題,想象出一位神奇的老爺爺,替別人收藏美好的舊時光,在人們失意懊惱時,引導人們重溫生命中的美好,看淡眼前的不如意,重拾信心,走向未來。多麽美妙的想象,多麽博愛的願望,即便僅僅是有這樣的願望存在,都讓人深感時光的美好、生活的美妙。《一本書書店》講另一種珍視,講萬物有靈,對抗人類對自然的無情入侵和對生物種群的霸道滅絕。《月光天鵝湖》同樣是一個指向人類殺戮與貪婪的故事。在尾聲處,童話以自己能做的、理想化的手法促成了兩隻相愛的天鵝在天堂相會。然而,現實中的美已經隕落。《我的影子人》裡,只要小心地沿著腳跟裁下自己的影子,影子就會變成另一個無所不能的“我”,甚至逾越道德的邊界。“影子人”濃鬱的隱喻意味,既捕捉了孩子自由無羈的心靈期待,更隱喻了人性中的陰暗面。作家以童話的形式讓孩子們在實現願望的“過癮”之後,意識到過度自由的危害,也意識到 “影子”的控制權就在“自我”手裡。《銀狐和女孩》中,為相遇的銀狐和女孩設計了一個美妙而神奇的魔法瞬間,女孩用手輕撫銀狐的腦袋時,女孩的臉深深地印進了銀狐的心田,女孩聽懂了銀狐的話,銀狐也聽懂了女孩的話,並由此學會感知無功利的美好,體會離別的傷感,品嚐等待的滋味,擁有情感豐富的心靈。作品的創作靈感有時也來自生活中一個引發遐想的瞬間,如《一朵開心的大笑》,作者煞有介事地描寫了“一朵開心的大笑”,賦無形的想象之物於有形。眼疾手快的“我”捕得一朵大笑,把它裝進瓶子裡帶回了家。神奇的笑之花,同樣成為一個獨特的意象。當一場交通事故引發的口角即將更新時,“大笑”破瓶而出,讓在場的所有人想起生命中最快樂的事情,從心底放聲大笑。借助童話,作家講述了一種相處之道。

在湯素蘭的童話裡,幻想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借助這樣的手段掙脫現實視域的束縛,甚至脫開自我視域的束縛,進入一片開闊澄明的世界,重新細細地打量人類,打量自我。輕靈、畢肖的語言與久遠、經典的童話氣質相互契合,衝破傳統定勢的童趣、理趣輔以想象之翼,為我們帶來了神奇的閱讀體驗。

本文發表於《文藝報》2018年6月13日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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