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頭綻開一樹蓮
2018-11-18鄭麗
在我們學校教學樓後面,有三十六顆排列整齊的玉蘭樹,那是我心中的一池蓮花。 ——引子
當滿樹的玉蘭花向著藍天擎出它的花苞時,我想起了江南的蓮。
在水一方,居於水中央。
只有那一望無垠的湖水,才能盛放她滿腔的柔情。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跳躍的陽光為他織就一件波光粼粼,金光點點,澄澈光滑的霞帔。那出水的芙蓉,對著溫情脈脈的萬頃碧波,細細的梳妝。
紡錘形的圓潤豐滿的苞髻粉面含羞,慢慢地粉唇輕啟,吐露一口馨香,仍然微微合抱,向天空奉上虔敬之禮。
身姿漸漸舒展,那卵圓多肉的掌形花瓣漸次張開,又微微翹起,晶瑩剔透,閃爍著明亮的光澤,一段完美的弧,一盤個斷而又續的圓,一張暈染成緋紅的笑臉。
“葉上初圓乾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在藍天白雲湖水給你鋪就的天造地設的舞台上,在一池的田田連連,層層疊疊,錯落有致的荷葉的伴奏聲中,在若有若無,飄颯渺渺,悠長淡遠的荷香的詠歎聲裡,斜曳裙裾,從容起舞,一支優雅的霓裳羽衣曲華麗上演。
一朵芙蕖的綻放,唯美了整個夏天,嫣紅了一個季節,溫潤了一處湖色,裁出了一袖水鄉。
你,靜守著一池漣漪,淡泊成一首婉約的古典。
你最早在《詩經》中情竇初開,“彼澤之陂,有蒲菡萏”;你在西洲曲裡情意綿綿,“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你在楊萬裡的詩中風情萬種,你在王冕的筆下柔情似水,你在周敦頤的愛蓮池裡卓然獨立。你的清香一直在詩歌中不絕如縷,百轉千回。
是的,只有江南,只有一望無垠的碧水藍天,才能安放你潔淨的靈魂,不染的風骨。
北方亦有蓮,名叫玉蘭。
玉蘭,落葉喬木,形狀似蓮,又叫廣玉蘭或荷花玉蘭。
玉蘭似蓮,卻扎根於泥土,生於樹枝的末端。
偌大的北方的天空,為玉蘭這種大型的花卉的綻放留足了空間。
滿樹滿枝的玉蘭,一朵一朵在舒展,在張揚,碩大的花朵展向四方,迎風搖曳,神采奕奕。卵狀的花瓣多肉飽滿而又嫩滑油亮,雖然是憩於枝頭,卻是水做的風骨,是那麽輕靈而自由!暗香浮動,不濃烈,卻沁人心脾,如眉目嬌秀的江南女子,用最澄澈的流水沐浴後淡淡的發香。
北方的玉蘭,擎出一樹花苞,擎出一團喜氣,擎出一束浪漫,擎出了一段美麗的時光。
它是生於泥土扎根大地的蓮,你是歲月枝頭衣袂飄飄的詩行。亦如君子,生於塵世,而不染纖塵。“淨如清荷塵不染,色如白雲美如先。微風輕拂香四溢,亭亭玉立倚欄杆。”
查慎行在《雪中玉蘭花盛開》當中寫道,“閬苑移根巧耐寒,此花端合雪中看。羽衣仙女紛紛下,齊戴華陽玉道冠。”玉蘭,可以耐受零下20度的嚴寒。
江南的蓮,在朔風漸起落下紛紛的詩行,在飄揚的雪原裡凋零成素心的封面。
北方的玉蘭,在蕭瑟的秋風中,在漫天的冬雪裡,仍然把自己潔白的花朵孕育,抽出,綻放於枝頭。如一支支修削整齊的毛筆,堅守在冷寂裡,專注於自己的綻放。
此時的玉蘭,如毛筆圓潤的筆尖,被灰綠色長毛均勻覆蓋,嚴嚴地包裹,猶如披件毛色細膩的貂皮大衣,內裡又 一層色澤清麗的細絨毛保暖衣,再一層保護膜裡邊的,是那潔白嫩黃的花朵,一瓣一瓣,共九瓣,緊緊的抱在一起,用一生等待一樹的燦爛。
一株玉蘭在流年中靜默著,等待花開。
有一種蓮花叫玉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