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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叔:忙碌的爸爸,也能當個好爸爸

凱叔在很多場合都講過“給孩子講故事最好的人一定不是凱叔,一定是這個孩子的親生爹媽”。

乍一聽這句話,似乎跟凱叔現在所做的“凱叔講故事APP”是相矛盾的。這個創立了4年多的項目累計已經播出了8000多個故事,用戶近3000萬。在2018年倫敦書展上,它還獲得了“有聲書出版大獎”的提名,是亞洲唯一一個獲得提名的項目。聽了他的親身經歷和理由才明白,凱叔覺得講故事只是一種手段和媒介,它的終極目的應該是跟孩子的溝通和對孩子的陪伴。“講故事很重要,但是講完故事之後,你躺在孩子身邊和孩子聊天的時候,孩子主動和你聊的話題,往往比講故事本身還重要。”

“凱叔”是孩子們對他的愛稱,在成人世界裡,他是主持人王凱,那些年在央視財經頻道的《財富故事會》《商道》《對手》《第一時間》等欄目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凱叔另外一個經歷是曾經給近千部電視劇和譯製片的主要角色配音,包括《美女與野獸》中的野獸,《變形金剛》中的擎天柱等,他現在還擔任著一個話題度很高的綜藝節目《聲臨其境》的主持人。

主持人王凱(蔡小川 攝)

都知道育兒和教育行業是一個創業熱點,可對於王凱這樣有央視財經類和影視資源積累的人,選擇很多。刻板印象裡,男性更可能對商業大佬、財富故事感興趣,而不是當一個孩子王。王凱2013年從央視辭職之後的這個轉型,有點出人意料。他最開始只是給女兒講故事,後來把給女兒講的故事錄成音頻發在幼兒園的家長群,從28個種子用戶做到今天的規模。不過,任何一個成功的產品,首先要創始人對它有感覺。《凱叔講故事》今天受到的孩子們的歡迎,首先來自於他對孩子的熟悉和投入,經常聽他講故事的大女兒甚至把他拉入了同學群,自己的小世界非常樂意向他敞開。凱叔的口述與其說是育兒經,不如說是作為一個男人和一個父親,對於孩子在人生裡的排序、孩子與事業關係的思考。

陪伴無可替代

其實除了給女兒講故事,我會乾好多事情。我在孩子出生之前上了一個培訓班,怎麽換尿布,怎麽喂奶,怎麽調水溫,怎麽拍嗝,孩子遇到危險怎麽辦,這些學了一溜兒。因為我骨子裡是一個特要強的人,要不就不乾,如果乾,我就覺得這事兒得乾好。這個給新父母準備的培訓班是我主動要求上的,開始老婆還不想報,我說,咱們得學習學習。

孩子出生那天,一切就像彩排過一樣。第一晚,太太剛生完太累,很早就睡了。我抱著孩子伺候了一整夜,該換尿布換尿布,該洗什麽洗什麽,一切都是我完成的,而且一點兒都沒有灑湯漏水。我覺得那動作太順了,然後也睡不著覺,抱著孩子看了一宿。我腦子裡全是故事,1歲大概什麽樣,2歲什麽樣,18歲什麽樣,有男朋友了我會怎麽樣,結婚的時候送什麽禮物,特幸福。

給女兒講故事濃度最大的時間段是在2013年我從央視辭職之後,當時她媽媽在播早新聞,每天上早班,所以哄睡和陪孩子就是我在做。我每天大量地講故事,女兒就不聽別人的了,她媽媽講的也不聽。講故事其實是兩個場景,一個是吸收知識獲得成長,另一個是親子場景。比如說,哄睡前,開著燈講繪本,每個故事都很生動,孩子未必會困。講完故事,一關燈,她很久都進入不了睡眠狀態,這時候就得編了。我那時候給孩子編過好多故事,自己都半夢半醒呢,編的故事可富有哲理了。女兒問山羊為什麽有鬍子,我就從小山羊說到小貓,每個動物遇到的事情都不一樣,把所有長鬍子的動物都說了一個遍。

故事編得好壞一點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父母跟孩子之間有來有往的溝通過程。故事是一個媒介,在這期間孩子跟你聊什麽,你願意跟孩子聊什麽,比故事本身重要多了。我記得有一次給女兒講兩隻小老鼠跳芭蕾舞,跳得好的主角小老鼠把腳扭傷了,學校就換了另外一隻從前是替補的小老鼠排練。主角小老鼠在養病的時候就一直用大腦重複舞蹈動作,等腳傷好的時候,剛好是演出那一天,它重上舞台把夢圓了。這個故事是有原型的,作者是按照勵志故事創作的,可我女兒聽完這個故事就哭了。我很奇怪聽勵志故事她哭什麽。她說,這樣對那個替補小老鼠不公平。

我們都當勵志故事去理解的,沒有想過角落當中的角色內心到底經歷了什麽。我當時特別感動,覺得我女兒的換位思考意識真強。我繼續跟她聊,你為什麽會想到這個,是不是學校裡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果然,她旁觀過一模一樣的戲碼上演。小孩子的歸納、抽象和表達能力都還不行,可能沒辦法跟大人說清楚自己的經歷和感受。這些東西需要跟孩子聊天才知道。比如說,為什麽虐童事件經常是家長到最後才恍然大悟,因為他只看到孩子一到門口就哭,簡單理解成分離焦慮。孩子說不清楚為什麽不願意去幼兒園。

我跟孩子相處有一個很好的基礎,我是比較敏感的人。當主持人之前,我覺得我的人生就是語言藝術家,配音也好,錄小說也好,投入角色的過程其實渾身上下的毛孔是炸開的。那個工作必須去體驗每個角色,這給我很大的幫助,因為感受力很強的人溝通能力往往就很強。我在面對孩子的情緒的時候,我就會分析孩子的這個情緒,並且理解她。

圖 | 攝圖網

當然,帶孩子這件事上更多的不是理解和感受孩子,我覺得首先是需要有耐性。我遇到的即使是媽媽也有人吐槽說,給孩子講故事太痛苦了,不停地被打斷,問這是什麽意思,那是什麽意思,一個故事要講20分鐘、半個小時。我給我們家女兒講一個故事,基本上是一小時打底的。比如講三隻小豬,這個故事頂多10分鐘就講完了。講完之後我們倆就開始討論,什麽樣的房子是厲害的?她覺得磚房子是厲害的,因為大灰狼進不去。我就問她,跟爸爸去成都看的杜甫草堂是什麽做的呢?要是換成磚做的好不好?她說,換成磚做的就不好看了。所以,我們討論來討論去,她明白了材質本身沒有對錯,要把它放在合適的地方,因地製宜才是最好的。

這樣的討論一直談到我送她去幼兒園的路上。我就說我喜歡路過的哪個房子,孩子都有叛逆期,我喜歡哪個,她就不喜歡哪個。我就讓她講不喜歡的理由,她就蒙掉了,開始挑錯。這個找理由的過程特別好,哪怕她是在強詞奪理都不重要,因為她在分析和思考。所以,我說後面的討論和溝通比前面的重要,但是沒有前面這個講故事,後邊永遠不存在。給孩子講故事最好的人一定不是凱叔,一定是這個孩子的親生爹媽。你抱著孩子坐在腿上翻開一本書,這樣的陪伴是任何人不能替代的,跟孩子一起專注做一件事也是大多數事情不可以替代的。

忙碌爸爸也可以是好爸爸

耐心可能來源於不焦慮,說句實話這個跟生活狀態有關係。我給女兒大濃度講故事的階段,是當爸爸的黃金期,不著急出去工作,也沒有什麽壓力。我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陪孩子的時間裡。不像我原來在央視的時候,我經常說“出差在北京”,就是人在北京回不去家。節目組給我在梅地亞酒店弄了一個長期包房,下了班就在那裡住著,每周回一次家。當時是兩個日播節目和一個周播節目同時進行,晚上9點、10點才能結束,第二天早上四五點鍾又要起來直播,每天都是連軸轉。現在企業飛速發展,我能在家吃晚飯,但是就算是回家早的時候,也是要9點鍾才能到家。

作為創業者,我特別理解爸爸們的忙碌。我們一周不能陪七天,能不能陪一天?不能陪一天,能不能陪半天、陪一個小時?每周有一個小時,把手機和其他事情都放開,全身心地和孩子玩,對孩子來講影響都非常大。對自己也是這樣,如果覺得孩子煩那是因為沒有專注,專注陪孩子,會發現這裡面有太多的樂趣,會覺得一個小時不夠,想辦法再多擠出一個小時,慢慢陪孩子的時間就多了。

什麽是你在意的人?就是你想專注地跟他在一起。如果你和孩子在一起的時候都漫不經心、毫不在意,孩子怎麽能體會到你對他的愛呢?如果是全身心為孩子好,那麽很多忙碌的爸爸可以砍掉一半的工作來陪孩子。為什麽不砍呢?有人會說老闆不同意。那為什麽不換個老闆呢?

打拚,有人生追求是好事,它本身也是給孩子樹立榜樣,但是不要把自己對人生的追求變成一個擔子壓在妻兒身上。這個是沒道理的。我給女兒講故事的時間少之又少了,我家老二就享受不到老大當時的待遇,她倆聽我講故事,跟用戶一樣都是拿“凱叔講故事APP”聽。原來那種漫無目的溝通的時間少了,也不是因為忙就不陪伴了,有目的的溝通和陪伴時間就得固定下來,比如今天她要去學畫畫,那我的行程裡就有陪著學畫畫這一項。

有些爸爸不陪孩子的家庭,某種程度潛意識裡也是媽媽不想讓他陪。媽媽覺得這樣說明我是一個好妻子,現在這種情況越來越少了,可在中國還是有絕對數量的。如果妻子說“你忙你的去吧”,那麽男人何樂不為,本身就想偷懶,家裡還有一個賢內助。男人在外面吹牛就這樣說,這件事我不知道,得問我家領導,都是她說了算。其實潛意識就是你看這些事我不管,她都能成。所以,男人在孩子成長教育中不起作用,也可能是夫妻共謀的結果。

我跟太太其實生孩子之前,對這方面的討論特別淺。沒有說兩人坐在那兒談一下,怎麽分工,簽個協議。偶爾會說,某件事兒以後別讓我管行不行,太太也有說我大男子主義的時候,但是都會被打破,兩口子說話不算數是常態。家裡很多事情確實我太忙顧不上,可孩子的事情我全程都要在場。兩個孩子的家長群從幼兒園到小學,我一直都在裡面,而且是我主動讓太太把我拉進去的。不是說,我加入家長群才覺得自己做對了,是個好爸爸,而是說,這麽做給我安全感。我必須要知道我女兒平時在學校都發生了什麽,老師有什麽要求,孩子有什麽需求。就算我太忙,累積了30條沒時間看,但是我有安全感,因為想看的時候隨時都能知道。

特別有意思,大女兒的同學群也拉我進去。我能清晰地看到小姑娘們每天都在思考什麽,發什麽消息,這都不是我主動請纓。女兒覺得我是她的驕傲,總願意把我推薦給她的朋友們認識。

說到陪伴,除了講故事很多家長都在學育兒書籍、育兒課程,可是學習怎麽和孩子相處是需求嗎?我覺得這些不是需求而是手段,需求是美好的親子關係。“凱叔訓練營”就是教父母和孩子如何建立美好的親子關係,比如一起玩魔術方塊,一起彈尤克裡裡,一起練書法。

依賴孩子的依賴

做《凱叔講故事》的項目,本身確實喜歡小孩,但我覺得這也是一種情感上積累孩子依賴我的好內容,我依賴孩子帶給我的這種喜歡,依賴孩子的依賴。我記得第一次搞線下活動的時候,來了30個家庭,沒有一個孩子是空著手來的,有的是他們畫的畫,有的是他們自己做的手工,那一瞬間給我特別大的感動,就是覺得這些孩子依賴我,產生一種特別強的責任感。

原來做《財富故事會》和《商道》,我會全力以赴,節目也給我的人生給養,但節目停了就停了,我沒有負罪感。給孩子做的這件事如果要沒做好,我會有負罪感,因為給孩子講故事是在他人生當中吸收知識最多的時候,等於是在他學習能力最強的時候在做一件事。我覺得這件事特別有意義,這就成了我的一個價值觀。

2016年8月26日,第23屆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上凱叔和小觀眾們互動(圖 | 視覺中國)

我剛開始創業的時候,一個人帶著倆助理,租了一個兩居室就乾起來了。我覺得這個公司不會缺錢,但是我也不求掙錢。那個時候微信支付剛出現,都不知道怎麽變現。一開始就是不斷地打磨產品,《凱叔西遊記》的文案我寫了3年,寫出來70萬字,然後又濃縮成40萬字,再錄成音頻給孩子聽。《凱叔詩詞來了》是一個很龐大的產品,我做了3年時間。《凱叔三國演義》第一季的稿子,我就磨了8個月。這些全都不是創業公司的節奏,但當用戶越來越多的時候,我的成就感就不僅僅來自於給孩子們講好故事了,我想能影響一代代孩子的童年,他們在童年時因為我而感到幸福。

有想法也得有實現的方法。整個兒童內容的原創,大多數人在用成人的心態給孩子做東西,沒有蹲下來用孩子的眼睛去看待世界。我們做的兒童內容現在有這麽大的流量,因為我是一個了解孩子的父親。比如我最開始寫《凱叔西遊記》的時候,給大女兒講了3000字,她提出來26個問題,你講水簾洞,她得問你什麽是瀑布。我就把她問的這些問題寫出答案,再糅進情節裡。我的版本的《西遊記》不等孩子問這些問題,就講給他聽了。我給自己的孩子講完,再給別的孩子講,我沒時間去的話,助理就拿著我的錄音在幼兒園放,觀察孩子的狀態,後期我們還拍視頻看孩子的反應。《凱叔西遊記》第一部就是讓三四歲的孩子沒有情節障礙,能完全投入到內容中去。

用孩子的視角看世界,說到底是我們真的很尊重孩子。我對自己的孩子也是這個原則,既然我現在能陪的時間不多,不該干涉的,我就不干涉。我尊重你,我們共建規則。我尊重孩子,就劃定了我們的邊界。我不會用我的焦慮去壓製你,好多家長著急寫作業,我不著急,寫作業是她的事情。但我是監護人,我要承擔我的責任,把我的焦慮告訴她。寶貝兒,你今天寫不完作業,我特別擔心你的睡眠,但是你今天不寫明天跟不上,你學習越來越差多沒面子。爸爸特別焦慮,你覺得應該怎麽辦?我在家也經常跟孩子發火,我不會藏著掖著忍住不生氣。我跟孩子商量這些事怎麽解決,她就自己建立規則。立法者永遠比被迫守法者更守法,這就良性循環下去了。

很多育兒書裡教的都是招數,按照那個案例去做,錯了,因為案例裡的孩子不是你家孩子。育兒心法是,如果你是一個尊重別人的人,你把孩子當一個獨立的個體,就知道怎麽去做,而不是壓製。比如,大女兒是一個特別有個性的孩子,她聲音條件很好,但不願意做播音,在錄音棚裡就擺個臭臉。她上幼兒園的時候,別人讓她當主角因為覺得她是凱叔的女兒嘛,她卻想演旁邊的一塊石頭,覺得特別好。她也特別願意坐在台下給別人鼓掌,那個時候就很開心,不願意站到舞台中央。這些都是她的性格,都得尊重她。

(實習記者王雯卿對本文亦有貢獻。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周刊》2019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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