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後的何巧女和東方園林的334天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是東方園林史上最難的一年。

自2018年5月21日，東方園林發債計劃意外失利，成為史上最涼債券，到2019年4月20日，東方園林被曝拖欠幾千名員工工資，共334天。

這334天，東方園林境遇艱難。

東方園林（002310.SZ）被稱為園林第一股，其創始人何巧女有“中國女首善”之稱，曾因捐款96億元保護瀕危動物，引發輿論關注。

為擺脫困境，何巧女在這334天裡帶領東方園林四處突圍，無數次化險為夷，首批拿到政府紓困基金、迎接朝陽國資入股、被央行行長點名走出困難，還有接連還了好幾筆剛兌…

此次曝出的裁員瘦身、欠薪等問題也與東方園林“自救”有關。深陷泥淖的東方園林境遇有目共睹，但事關上千名員工的薪資，能否得到諒解，還有待觀察。

1

民企“缺血”

去年金融去杠杆的大背景下，環保行業一度出現融資成本超過投資收益的現象。行業平均投資收益6%左右，融資成本已高達8%以上。一批環保企業特別是民營環保企業出現融資難、融資貴等問題。

全國工商聯環境商會榮譽會長文一波曾表示，“金融機構沒有意願放款，一聽是環保企業就想躲，信貸還完之後隻減少、不增加，甚至貸審會審批後給了‘糧票’的都沒錢放款。”

環保企業資金短缺，亟待“輸血”，歸根究底在於環保行業屬於政府扶植下的產業，與地方政府關係緊密，再加之政府大規模調整PPP（政府和私企、民營資本合作搞公共基礎設施建設）政策，大批不規範PPP項目被清理出庫，直接導致參與項目的企業無法繼續融資。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此背景下，不止東方園林，很多民營環保企業日子難過。神霧環保（300156.SZ）、凱迪生態（現為*ST凱迪）（000939.SZ）、盛運環保（300090.SZ）等接連爆發債務違約。其中，據凱迪生態1月份公告顯示，其逾期債務高達116.47億元。

大額債務違約，不僅影響上市公司的經營和未來發展，同時也使投資者遭遇巨大損失。如果一家利益相關機構開始拋盤，可能會引發更大面積的股票拋售。

對企業來說，發生債務違約意味著公司資金鏈緊張，極大可能引發資金账戶凍結，直接導致信用評級下調，融資渠道縮窄，融資更加困難。從而反過來影響公司正常經營，甚至引發停工停產等。

盛運環保就曾因債務違約發公告稱，公司可能會因逾期債務面臨訴訟、仲裁、銀行账戶被凍結、資產被凍結等風險，可能將會影響到公司生產經營和業務開展，增加財務費用，加劇資金緊張狀況。

這不，2019年一開年，環保領域就慘案不斷。

今年初，水務龍頭企業碧水源（300070.SZ）公告稱，引入川投集團後，公司實控人可能發生變更，引發外界嘩然。其創始人文劍平後來表示，引入川投的直接原因是當前形勢下的民營企業普遍面臨資金和財務危機。

緊接著節能領域的神霧環保（300156.SZ）由於未能按時還款，被法院列為失信被執行人，成為2019年“老賴”第一案。此種情況下，神霧集團馬不停蹄地尋求國資馳援。

除碧水源、神霧環保，三聚環保（300072.SZ）也被爆涉嫌關聯交易…

2

努力自救

環保產業經歷寒冬，很多企業開始尋求外部支援進行自救，試圖走出泥潭，也包括東方園林。

去杠杆切切實實來臨時，東方園林面臨了較大的財務壓力。

2018年9月4日，央行與全國工商聯在京召開民營企業和小微企業金融服務座談會。傳聞這次會上，東方園林創始人何巧女替民營企業發聲，喊話時任央行行長易綱，“現在民營企業太難了”。

此前，東方園林先後獲得了民生銀行、興業銀行、廣發銀行和華夏銀行超過64億元的授信，以及多家銀行15億元信貸支持。

9月初，東方園林又與農銀金融資產投資有限公司簽署債轉股戰略合作協議，擬30億元現金注入其旗下全資子公司東方園林集團環保有限公司，被稱為民企債轉股的經典案例。

隨後2018年11月份東方園林宣布擬引入北京市朝陽區國資中心旗下盈潤匯民基金為戰略股東。作為東方園林實控人的何巧女和唐凱向其轉讓不超過總股本5%的股份，不僅緩解了東方園林的資金壓力，也引得東方園林股價飄紅。

作為北京“紓困基金”的首批受益企業和中央助力民營企業脫困“債轉股”典型案例，在今年初舉辦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精神新聞發布會上，東方園林被央行副行長朱鶴新點名，“東方園林前段時間面臨一些困難，但是通過債轉股農行資金的介入，包括在發債市場有了很好的進展。”

隨著各步融資落地，東方園林短期剛兌壓力基本化解。

在這自救的近一年時間中，除了積極尋求外部支援，東方園林一位工作11年的內部人士也跟偵探君透露，內部員工“面臨資金有限又要搶工，多方面的困難，但是大家都堅持下來了”。

該人士透露，為了解決所有的剛兌和運營，公司成立應急小組，負責工程收款。當時，5月18日收一筆款用於5月20日的剛性兌付，經過團隊策劃，有員工在一線收款，有員工後台指揮，最終收回1.3個億。

他說，幾個月下來時間很緊張，也很驚心動魄，有時候甚至是在最後的時刻解決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跟時間賽跑。”

據偵探君所了解到的內部消息，截止到目前，東方園林通過工程回款、發債、出售資產等方式自籌資金，共完成兌付的銀行貸款及各類債券本金合計約88.17億元。

要知道，在去年民營上市公司當中，債務違約往往成為壓到企業的最後一根稻草。對於尤其困難的東方園林而言，在334天裡償還近90億貸款，其中的艱難可想而知。

3

欠薪緣由

看起來，東方園林最大的坎兒已經緩過來了，但外部財務壓力卻直接影響了公司運營。

近日，有網友在微博爆料稱，東方園林拖欠幾千名員工四五個月的工資，還逼員工離職並簽訂了帶有霸王條款的離職協議。

so,有錢還債，沒錢發工資？

無疑目前東方園林現金流有限，到底是優先還債還是優先發工資？先還債，員工不乾。先發工資，債權方不乾。To be or not to be,這是一個問題。

對此，有人認為，只有公司活下去、活的好，員工才能活的好。把可支配資金用於全力以赴應對到期債務，可以為公司贏得較長一段時間的平穩發展。

但也有人認為，得人心者得天下，一家企業承擔的不止是公司上千員工，而是上千員工背後的家庭。

當然也有人分析，在公司分紅之前，預計會有大批回款，可以等等看。

對於此事，偵探君也獨家聯繫到了接近東方園林的人士。據其表示，東方園林一直以來都沒有所謂的惡意欠薪，盡快解決在職及離職員工工資問題已經成為了何巧女現階段最大的任務。目前公司上下正在積極通過加大回款力度，拓寬融資渠道等方式籌措資金，安排按次序補發在職及離職員工工資，目前已解決大部分緩發工資，剩餘部分已有妥善的時間計劃。

對方還提及了一個小故事，當年承做北京奧運公園景觀大道項目時，何巧女發現景觀大道兩邊用了直徑僅有15厘米的小樹，認為，“用這麽小的小樹，怎麽鎮得住這麽大氣的大道！”。但當時方案已經過層層審批，甲方表示不能換。但何巧女表示寧願自己虧錢也要把項目做完美，“我給你用25厘米的大樹，隻收你15厘米小樹的錢，你就別上報了”。在何巧女的堅持下，最終還是改用了效果更好的大樹。

“何巧女的大局觀一直為業界所稱道，甚至她個人和家庭的利益往往讓位於整個公司的利益。”上述人士坦言,“也很難說先還債還是先發工資哪個選擇更好，我們現在看到的只是關鍵時刻的這項取捨還是讓東方園林成功活了下來。”

普通人很少能體會到這334天何巧女處在錯綜複雜的利弊權衡中究竟是何種心情，但無論如何，接下來所有人都在等著東方園林何時發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