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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中國本土文化遊戲 你可曾聽說過湘西?(上)

  以中國本土文化為背景的遊戲現在是越來越多,想必在座各位也玩過不少。

  不過,具有湘西元素的遊戲你見過多少呢?

  《食物語》官方在談到創作經驗時,曾推薦過一些圖書,其中就包括《沈從文的後半生》,而在這款遊戲中,也存在湘西元素的角色,那就是臘味合蒸。

  或許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第一次認識沈從文還是因為人教版語文必修五的《邊城》節選課文;而到了2019部編版高中語文新教材中,《邊城》節選依舊存在於課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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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自電子版課本截圖)

  高中課本中的《邊城》節選,集中展現了湘西充滿生機的自然美以及淳樸善良的人性美,即使故事本身的結局並不是團圓的完美結局,但也能讓人們領略到一種田園牧歌式的古樸純粹。

  而通過小說反觀作者,我們也同樣能感受到沈從文對家鄉的熱愛,以及他那細膩溫柔的內心。

  不過,細膩溫柔並不是沈從文的全部,他的內心同樣也有著一股執著而不屈從的韌性。

堪稱頑野的孩提時代

  沈從文給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內斂溫和的,那他上學的時候肯定也是一個聽話的三好學生。但事實上,年少時期的沈從文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學生,逃課挨打簡直是家常便飯。

  1908年,六歲的沈從文開始上學了。那時還處於辛亥革命的前夜,說是“學校”其實就是封建社會的舊式私塾——教小孩學習四書五經等儒家經典,而同時為了科舉取士,也教“八股文”的習作方法,當然在體罰方面,私塾先生更是有極大的自主裁量權。

  (清代私塾,圖源網絡)

  枯燥的八股經文,死板的私塾生活,根本填不滿沈從文那躍動不已的小心靈,於是逃學便成了他的日常。

  “我讀一本小書同時又讀一本大書。”

  形形色色的事物一股腦地展現在沈從文面前,他有時去佃戶家圍觀打獵,有時跑到河裡往深水處泅泳,有時還會跑到深山裡摘大把大把的山桃花。

  更多的時候,沈從文會去鎮上看普通人家是如何勞作過活的:屠戶們如何宰殺牲口,鐵匠們如何拉動風箱時,以及手工藝人一邊敲打銀器一邊留下淚水……

  於是“看”變成了沈從文體悟社會人生這本“大書”的主要方式,那些場景歷經數十年的歲月,依舊鮮明地存在於他的腦海中。

  當然,逃學不論在什麽時代都是要挨揍的,家校聯動的教育機制在那時也卓有成效——沈從文在私塾那邊挨過了打後,回到家還要繼續接受處罰。

  可表面上沈從文老老實實地跪在孔子的牌位前,實際上腦子裡仍然神遊天外,在心裡盤算著下次的“逃學計劃”。“我錯了,下次還敢”,如果當時要是有表情包,那麽用在沈從文身上肯定特別合適。

  (圖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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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從文後來進入新式小學,那裡不需要天天誦經,也沒有嚴厲的體罰,即使如此他也完全坐不住,一有時間就扎到百態人生的汪洋中暢遊。

  由於長期浸泡於社會的大染缸之中,沈從文的感情也逐漸染上了不一樣的底色——他不僅與底層的普通人群建立了更深厚的感情,也產生了不同於當時主流的思考與感悟。

  “但真的歷史卻是一條河。從那日夜長流千古不變的水裡,石頭和砂子,腐了的草木,破爛的船板,使我觸著平時我們疏忽了若乾年代若乾人類的哀樂!”

  這段文字出自《湘行書簡》,1934年,離家十年的沈從文啟程回鳳凰老家,在這一個多月的旅途中,他每天給妻子張兆和寫信來記錄自己的感想和見聞,後來這些信件集結成書公開出版。

  張新穎在《沈從文的前半生》裡這樣寫道:多數人不追問生命的意義而活著,少數人因為自覺而為民族的代表,使生命放光,這是比較典型的五四新文化的思維和眼光。

  普通百姓只是在麻木地生存,不明白生命的意義,也不關注時局的動蕩變化,受過五四洗禮的沈從文一開始也是這樣認為。不過,等他再次親身接觸到那些底層的窮苦同鄉人時,他就改變了自己的看法——無論喜怒哀樂,無論悲歡離合,他們同樣也是踏實認真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

  “我會用我自己的力量,為所謂人生,解釋得比任何人皆莊嚴些與透入些。”

  “頑野”的孩童時代可謂是給沈從文之後的寫作和感情奠定了基調。“鳥去鳥來山色裡,人歌人哭水聲中”,他的細膩溫柔讓他關注到了普通人的一生,因此他的執著也讓他為自己、為湘西而提筆寫作。

  當然,這樣的經歷也為他後來追求張兆和增加了些“調味料”——他能講好多有趣的家鄉故事,也會學很多鳥兒的叫聲,聽得張家的弟弟妹妹們萬分著迷。

脫韁野馬的轉變

  都說青春期的孩子是最難管教的,沈從文自然也不例外。

  沈從文的母親非常煩惱,自家孩子每天不認真讀書,臨近高小畢業生活也沒個著落。何況此時的兒子已經十三四歲,像個脫韁的小野馬,自己也很難再管教他了。

  為了不讓沈從文繼續“墮落”下去,母親借用家中軍人世家的關係,將兒子送進了楊再春的部隊做補充兵,隨軍前往辰州駐扎。按照沈從文自己的話說,那就是“離開了本縣的學校,開始混進一個更廣泛的學校了”。

  沈從文這一趟確實沒少開闊見識,“一切新奇東西”、“一切新奇聲響”的確要比自己居住的鄉下更加豐富多彩,但現在他已經從了軍,自然也會經歷軍人應當經歷的事情——殺人。

  (年輕時的沈從文,確實有股不服管的勁兒,圖源網絡)

  不論是隨軍到芷江進行清鄉剿匪活動,還是移防懷化鎮駐守後,殺人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

  “我們部隊到那地方除了殺人似乎無事可作,我們兵士除了看殺人,似乎也是沒有什麽可作的。”

  沈從文這麽在書中寫道,看上去雲淡風輕,不動聲色,仿佛由於自己只是一名上士司書,便真的能冷漠地置身事外一般。

  但事實並非如此。

  “……一些人在什麽情形下被拷打,在什麽狀態下被把頭砍下,我皆懂透了。又看到許多所謂人類做出的蠢事,簡直無從說起。這一分經驗在我心上有了分量,使我活下來永遠不能同城市中人愛憎感覺一致了。”

  沈從文並不是第一次接觸到“殺人”這件事,早在他年幼之時,“這一分經驗”就已經深刻地教育過他了。

  《從文自傳》高職門有一章題為《辛亥革命的一課》,沈從文以一個幾歲孩子的視角講述這件在中國近現代史上影響重大的事件。在他“剛好知道‘人生’時,知道的便是這樣的事情”,而他久久不能忘記的,“卻只是關於殺戮的那幾千無辜農民的幾幅顏色鮮明的圖畫”。

  就這樣,沈從文的內心越來越與外界格格不入,但從表面上看去,他仍舊是那個熱衷於到街市閑逛、又忙前忙後給大家燜狗肉的“小師爺”。

  當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地方軍閥的耳濡目染之下,沈從文一說話也“老子長老子短”,學到的盡是些粗俗東西。而就在這時,一個名叫文頤真的秘書與他相遇,兩人談到後來不覺間成為好朋友,沈從文也逐漸對他那一大箱子書產生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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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曾經不喜歡讀經念書的壞學生有所轉變,也開始捧起厚厚的書本了。

  沈從文讀書倒是也不挑,有什麽就讀什麽,不過更準確來說,他就像一塊吸水海綿,把能借到的書都拿來閱讀,讓書本中另一片新奇的天地來充實自己。

  (民國宋拓雲麾碑,是當時沈從文練字的其中一個字帖,圖源網絡)

  後來,沈從文所屬的部隊在鄂西遭當地“神兵”突襲全軍覆沒。不過沈從文自己因年齡尚小沒參與這次行動,從而得以幸免,但是部隊就此解散,剩下的兵士都被遣散回鄉。

  兜兜轉轉之下,沈從文先於芷江親戚熊捷三熊公館處借住,後來又去陳渠珍手下做書記。他仍舊像一塊永遠也不會飽和的海綿,古今中外的名著典籍全都收入眼中。而在陳渠珍處,這位湘西王收藏的一櫃子書畫作品和瓷器古董,也為這個年輕人打開了文物研究的大門。

  “我常常躺在一片草場上看書,看厭倦時,便把視線從書本上移開,看白雲在空中移動,看河水中緩緩流去的菜葉。既多讀了些書,把感情弄柔和了許多,接近自然時感覺也稍稍不同了。”

  那麽,這個時候的沈從文真的是完全無憂無慮而又快樂自得嗎?

  答案是否定的。陳渠珍自己勵精圖治,但湘西地方軍的陋習依舊存在——鴉片煙土流通於世,周圍的軍官每天都抽大煙,精神萎靡不振。沈從文感到有些窒息,於是他更加投入地看書練字,默默地抵禦這種“對於身心的侵蝕”。

  只是這樣還不夠,自己仍然處於這種如泥潭般的境地,必須再做出進一步掙扎。

  “儘管向更遠處走去,向一個生疏的世界走去,把自己生命押上去,賭一注看看,看看我支配一下自己,比讓命運來處置得更合理一點呢,還是更糟糕一點呢?”

  雖然想得如此有氣勢,但實際上當沈從文對陳渠珍提出要離開軍隊時,語氣卻是怯怯的,甚至一度以為對方不會放他走。不過,陳渠珍對沈從文給予了極大的支持,還讓他支走了三個月的薪水。

  於是沈從文就這樣來到了北平,以一個學生的身份,走入了永遠也學不盡的人生大課堂。

  “現在還有很多人生活在那個城市裡,我卻常常生活在那個小城過去留給我的印象裡”,這是《從文自傳》中寫下的一段話,自從加入軍隊離開家鄉,沈從文也逐漸在心裡確立起“鄉下人”的意識。

鄉下人的苦痛與執拗

  來到北平後,沈從文更加真切地體會到,自己是個處處碰壁的鄉下人——偌大的城市中自己什麽都不懂,將來想要走的道路也完全沒著落,想考的學校也由於種種緣由沒能入學。好在各路親戚和新結識的朋友都傾力幫助他,而他也去北大做了一名旁聽生,並開始嘗試寫作。

  沈從文歷來被稱為“多產作家”,說是多產,倒不如說他是什麽都嘗試,以超常的努力自己探索何謂“文學”。等到後來沈從文回憶起這段經歷時,他也說自己“從事這工作遠不如人所想那麽便利,首先的五年,文字還掌握不住……”

  努力總是有回報的,而且沈從文自己也確實非常有天賦,曾經的學生一下變成了老師。1929年,沈從文受胡適聘用擔任中國公學國文系講師,主要講授新文學研究和小說習作。

  (胡適,圖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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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個眾所周知的趣聞,那就是沈從文第一次登上大學講台時,面對底下眾多好奇的學生,竟愣愣地站了十分鐘,而一旦開口,卻又在緊張之下草草地講完了課,末了只能在黑板上寫下這樣一句話:我第一次上課,見你們人多,怕了。

  一個出身行伍之人,竟會被城市裡的年輕學生們驚到,沈從文果然不愧是個害羞敏感的鄉下人。

  如果這是當下的電視劇劇本,那接下來的發展就該是:先前的小失誤都是插曲,沈從文憑借自己的實力博得學生們的喜愛,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可惜這個構想只有一半是正確的——沈從文確實受到了學生們的愛戴,可他自己卻痛苦無比,除了因為身體不好經常生病之外,心理上的負擔更是重中之重。

  “學生一個也不知道我是這樣情形活到世界上的……但當我告他們要成天苦寫,苦思索,求對於事物與文字的理解,寫三年也莫以為成功,再看成績,聽到這話把他們的趣味消盡了,因為他們都相信天才,我卻告他們沒有天才,只是忍耐……”

  沈從文只是在中國公學教書不開心嗎?不,當然不是,1930年他受人邀請去武漢大學教書,他同樣也非常難受。

  那麽,是教書這件事本身讓他痛苦不堪嗎?是,也不全是。

  “……別人要我教書,也只是我的熟人的面子,同學生的要求。學生即或歡迎我,學校大人物是把新的什麽都看不起的。我到什麽地方總有受恩的樣子,所以很容易生氣,多疑,見任何人我都想罵他咬他。我自己也只想打自己,痛毆自己。”

  沈從文性子中敏感的一面此時體現得淋漓盡致,但是也不能全怪他自己想得多。當初陳西瀅也曾在信裡跟胡適說過武大聘用沈從文是多麽不容易,因為當時中國文學系的老教授確實看不上所謂的“新文學”,自然也看不上教授這門科目的老師。更何況沈從文身為一個鄉下人,自己的學歷還只是高小畢業,和其他名校畢業甚至有留學經歷的人根本比不了。

  (圖源網絡,據朱東潤後來回憶,在中國公學時發生過的那件“眾所周知的趣聞”,在武漢大學又發生了一次)

  與此同時,學校所處的社會政治環境也愈發惡劣,沈從文住處不遠就是殺人場,殺人的事情又像過去他在部隊時那樣重複上演。

  “這裡每天殺年青人,十九歲,十七歲,都牽去殺……”

  曾經厭惡的事情又再次於眼前發生,沈從文的內心怎麽能不更加難受?於是他開始“重操舊業”,去街上遊逛。

  (圖源網絡,沈從文與張兆和,而立之年的沈從文和小時候相比已經溫和內斂了)

  “這幾天我到街上去,常常停頓在那些髒極了的小銅匠鋪前面……太陽照到這些人的背上,一定非常溫暖,我就愛這些活人,歡喜他們,理解他們。”

  這些細碎的日常如小小的燭火般,暫時撫慰了沈從文的心,而能注意到這種被常人所忽略的事情,也說明這個鄉下人正以自己擅長的“看”的方式對抗著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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