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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利尼奧:國家隊比賽場上,梅西對我說,嘿,來巴薩吧


巴西今晚將在八分之一決賽中對陣墨西哥,如無意外保利尼奧將會出現在首發陣容之中,那個曾經的前廣州恆大名宿暴力鳥在世界盃前分享了自己的心路歷程——他究竟為什麼能從中超到巴薩?又是為什麼能一直佔據巴西隊的主力中場位置……保利尼奧在the players tribune上親口告訴你。

梅西:「怎麼樣,來不來巴薩?」


梅西朝我走來。

那是去年六月,我們在澳大利亞和阿根廷的一場友誼賽。我們剛剛獲得了一個自由球,我和威廉還有一個隊友站在球旁邊。自由球並不是我來踢,我只是負責打掩護的。

梅西朝我走來,他看著我說:「怎麼樣,來不來巴薩?」

說完這句話後,他轉身欲走。「如果你想,我就去!」我一臉懵逼,隨即脫口而出。

我很少在比賽時分心,但從梅西對我說完話一直到威廉罰出自由球那一刻,我滿腦子都是「他是認真的?他為什麼要那麼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時我正在中超的廣州恆大隊踢球,誰會相信巴薩對我感興趣?他一定是在開玩笑,試圖讓我分心,但那只是場普通的友誼賽而已啊!

比賽結束後,我把自己的球衣遞給保安讓他交給梅西,他從阿根廷隊更衣室出來,帶著一件梅西的球衣。

在澳大利亞的友誼賽結束後,我回到中國,再沒聽到任何跟轉會相關的消息。一轉眼一個月過去了,以至於我都快忘記這回兒事兒了。我當時在中超享受著踢球的樂趣。七月份的時候,突然之間,各種巴薩想得到我的消息散播開來。

我打電話問經紀人:「看在上帝的份上,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我快瘋了!」

他說:「這事有點複雜。有可能,也有可能沒結果。」

我發簡訊問內馬爾:「兄弟,這是真的嗎?你有沒有聽說什麼,我快瘋了。」

但他當時正在被自己的轉會消息弄得昏頭轉向,所以也不能給我個確信。

你也知道現在的轉會市場消息一天一個樣,完全不能相信任何東西。需要考慮的事情和因素有很多,說實話,我當時真的很享受在中國的時光。我和妻子過著很舒適的生活,我在場上表現也很好。在巴薩轉會傳言流傳開前,我心無雜念。

轉會窗將在八月關閉,應該沒什麼希望了吧?經紀人給我打了個電話,「合約敲定了,你到巴塞隆納簽字。」

說實話,我真的不敢相信:「真的?巴薩要付轉會費嗎?你沒騙我吧?」

「沒騙你!你明天一定要飛過來。」

那個周末恆大要踢中超比賽,我家裡還有從巴西來玩的朋友們。

對了,那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北京時間)。

我說:「明天到不了,我有朋友從巴西來。而且現在已經凌晨四點了。」

「兄弟,咱們說的可是巴薩!讓你的朋友們跟你一起來。就坐下一趟班機,別磨嘰!」

去機場的路上,我坐在車裡望著窗外,腦海裡想著……梅西!

你連電燈泡都不會換!

其實,我在19歲時,完全放棄了足球。

大概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在家中寢食難安。那是2008年的夏天,梅西正在幫巴薩贏得那個賽季的三冠王,而我正在家裡的沙發上發愁我這輩子能乾什麼。當時我剛從立陶宛還有波蘭回到聖保羅家裡。

我剛到立陶宛的時候還比較順利。我在維爾紐斯踢球,那是一個像在電影裡面出現的中世紀小鎮,和在巴西完全不同,雖然語言不通,但那個小鎮非常寧靜。直到有一天,我正在鎮上和另外一個巴西隊友羅德尼走著,突然有一群人走過來對我們挑釁,然後……

說實話,直到現在我還是非常氣憤——他們對我們模仿猴子的動作。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經歷種族歧視,並不是唯一的一次。在大街上,有人會故意挑釁,他們會叫我們各種不好聽的名字。比賽時,對方球迷會發出猴子的聲音而且向我們扔硬幣。簡直令人作嘔。

我們漂泊在異鄉,所以我們只能嘗試著去接受。但沒人應該被這樣對待。那個賽季後,我離開立陶宛去了波蘭,但那段經歷已經對我傷害很深,我感到很孤獨。為了能給家人更好的生活,我17歲就離開了家;兩年後,當重回故土時,我卻對足球感到失望想要放棄。

前妻拯救了我的足球生涯,你知道她當時跟我說什麼嗎?

「放棄踢球?那你還會乾什麼?你連電燈泡都不會換!」

「我可以學,那很難嗎?」

「你對得起你的父母?對得起他們為你所做的一切?」

她說的對!

我五歲開始就在街上踢著球,母親那時就一直陪著我。小時候,我喜歡踢球甚至都不想睡覺。我會盯著牆想,天吶,我已經等不及到早晨了。

自從歐洲回來,我失去了對足球的興趣和熱愛。但我也知道,如果我放棄足球,會讓父母非常傷心,所以我想再試一個賽季。然後我從最底層重新開始,在巴西的第四級別的聯賽的Pao De Acucar隊踢球。我們常常需要坐八個小時大巴,在40度高溫下比賽。那時候,我覺得那就是個工作而已,我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去學學怎麼蓋樓房之類的?因為我根本就不是踢足球的料?

慢慢的,隨著每天的訓練和比賽,那些想法逐漸消失了,我似乎又重新找回了樂趣。我從第四聯賽踢到乙級聯賽,然後到甲級聯賽的科林蒂安。

在那裡,我遇到了一個改變我一生的人,一個像父親一樣的人:教授蒂特。每次說起他我都很激動,因為我和他之間的聯繫並不止足球。他能看著我的眼睛,就知道我好還是不好,無需多說。

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可以讓你們知道我和他之間的關係。2011賽季,科林蒂安的成績很好,我們贏了巴西聯賽後,國米想簽下我。經紀人告訴我,在15分鐘內答覆他們!當時球隊正要訓練,我衝進蒂特辦公室:「教授,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可是國米,世界上最好的俱樂部之一。」

「聽著,這是你自己的決定。我當然想你留下,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去休息室想好後出來訓練。如果你想留下,就比一個拇指向上的手勢,如果你想離開,就拇指向下。」

深思熟慮後,我打電話給經紀人告訴他自己的決定,他不停反問:你確定?

是的,我確定!

我走出休息室去訓練,蒂特看見了我,我故意等了幾秒鐘,然後我比了一個拇指向上的手勢。他長出一口氣:「我還以為你要離開!」

我在那裡為蒂特效力了四年,那是我生活和職業生涯的黃金年代。後來當我在熱刺遇到谷底時,很多人都對我失去了信心,只有蒂特一直相信我。

蒂特兒子坐摩的看我踢中超

我要為自己在熱刺隊那段時期說幾句。我真的對球隊,教練團隊還有球隊老闆沒有任何不滿。那確實是我職業生涯期間很困難的一段時期,有時我甚至不想離開倫敦的公寓,無法上場踢球讓我感到非常的焦慮。對一個球員來說,無法上場比賽,如魚離水,無法呼吸。

我始終沒能成為波切蒂諾戰術中的一部分。可能我不符合他的戰術哲學,但我們並沒有任何的爭吵。

有一天,我去見了球隊老闆並告訴他,如果他們接到一個合適的報價,放我走。

那個夏天,熱刺收到廣州恆大的報價,我想:為什麼不呢?

可我的朋友們都覺得我瘋了。「中國?你要在中超踢球?」

「是的,中國!為什麼不!

阿爾維斯有句話幫我度過了谷底。他說:「我們只是在雨中踢球的孩子。如果碰到不順時,又能怎樣呢?是世界末日嗎?不!我們就去別的地方。」

我在世界各地踢球,如果說我學到了什麼,那麼就是要學會享受。享受你所做的事情,是你在晚上睡不著時會盯著牆想:我已經等不及到早晨了,那樣就又可以踢球了。

當你真正享受踢球的快樂,才會發揮得好。如果你每天都很頹喪,就算在世界上最好的俱樂部踢球,又有什麼意義?他們都再說,我轉會到恆大職業生涯就廢了。可你想想,當我在巴西坐著長途大巴在第四聯賽踢球時,根本沒人知道我是誰。

所以說,我要去中國為斯科拉裡效力,有什麼不好嗎?我真的很期待,真的。

當然,那時,我對參加世界盃沒報任何希望,我也完全沒想到能加盟巴薩。我能想的,就只是每一天都好好踢球。蒂特2016年被任命為巴西國家隊主教練時,我真為他高興,因為他確實值得。當我們還在科林蒂安時,我經常跟他說,「教授,你總是談論哪個球員有多麼當之無愧。其實,我知道如果哪天你成為國家隊主教練,才是真正的當之無愧。」

說真的,我沒想過他會召我進國家隊。

有一天,蒂特派他的兒子馬特烏斯到中國來看我踢球,恆大當時成績很好,拿了很多冠軍,我覺得他們就是對我在中國的生活很感興趣,想知道「保利尼奧在中國到底怎樣?」當馬特烏斯抵達時,我告訴妻子,「芭芭拉,你一定一定要確保他能按時到賽場看球。因為有時會很堵車,而且去球場的路線也比較複雜,但我一定得讓他看到我比賽。」

怕什麼來什麼,那天怎麼都打不到車,最後,他們竟然是坐了一輛摩的才到達球場,想起來就覺得可笑。那天比賽,我沒有想要全力表現。就像平常一樣踢球,因為我知道,「他們懂我!」

那場比賽以後我等了又等,沒有抱太多期望。幾個星期後,我被召入國家隊備戰世界盃預選賽大名單。

所有媒體都說:「蒂特為什麼會召喚保利尼奧?他只是在中超踢球!」

蒂特給了我一個向全世界展現自己的機會,我不再是那個默默無聞的保利尼奧。我認為在預選賽期間,我也證明了自己。足球比賽,每一秒都有可能發生很多事。我也許技術不是最好的,但我總能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你必須要有隨機應變的能力,你要全身心在其中,抓住每一個機會。

蒂特在訓練時常說一個笑話。他會看著這些出色的球員,比如內馬爾、庫蒂尼奧、熱蘇斯還有馬塞洛說:「在進攻的時候你們要時刻準備好,雖然我們知道每一次反彈球都會飛到保利尼奧那裡。」

他們總是說球像被施了魔法一樣找到我。

我只是個會踢球的普通人

入選國家隊世界盃大名單,不僅僅讓我自己,更是讓全家都激動萬分。

但我想分享一件沒有知道的事情。很多人會說:「哇,你從中超踢到了巴薩,真是個令人難以置信,奇蹟般的故事。」

事實上,我人生中最令人焦心的時刻發生在我簽約巴薩後。當時,妻子芭芭拉正懷著雙胞胎,預產期在十二月聖誕節前。但十月份的一天,她就說自己疼得不行,讓我馬上送她去醫院。她不是一個因為小事情就去醫院的人,所以我知道肯定很嚴重。

醫生做了一系列檢查後,芭芭拉就被直接送進了重症病房。我們的雙胞胎瀕臨早產,情況非常危險。醫生想要讓芭芭拉再堅持至少兩周才生產,那樣嬰兒的肺能長好。

我記得自己打電話給在巴西的父母:「會發生什麼?他們能活下來嗎?」

我真的很害怕。

但我的妻子像個勇士般堅強。她堅持了7天,14天,20天……

有很多個夜晚,我都在她病房的椅子上休息,第二天我還要繼續踢球比賽。10月30號那天,我們在歐冠聯賽要對陣奧林匹亞科斯,我不得不登上了前往希臘的飛機。

那天晚上,我接到妻子的電話,我們的女兒索菲亞和兒子佩德羅,出生了。

她堅持了21天。我不停哭,我真的很想見證他們的出生。最重要的是他們平安的降臨到這個世界上了。

他們在醫院的新生兒保溫箱待了兩個月,因為出生時還不夠健康。那時你會意識到,足球是微不足道的。大家都在說我在巴薩表現有多出色,但對我個人來說,那是段很煎熬的時期。有時在準備訓練時,我的腦海裡想的都是我在醫院裡滿身是導管的孩子們。

我真的要感謝我的妻子,她是真正的英雄。我?我只是會踢足球的普通人而已。她卻為了我們的孩子的生命而堅持奮鬥。當孩子們處於危險時,母親們有著無與倫比的力量。

終於在12月23號,索菲亞和佩德羅回家了。

那是我收到的最好的聖誕節禮物。

人們聽到我的故事,總會說:「你是如何從中超踢到巴薩,然後到世界盃的?你能解釋一下嗎?」

我也不知道。足球是項跌宕起伏的運動,時常出乎意料。在很大程度上,我現在還是那個到達中超聯賽前的保利尼奧。從中超到巴薩確實很不可思議,但並不算什麼奇蹟。不是什麼事關生死的大事,就是足球而已。

真正的奇蹟,是每天當你回到家裡,無論比賽結果如何,你的孩子們都能看著你,用閃耀的眼神向你打招呼:嗨,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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