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購用假名被快遞員猜出 “小號”面臨難刪除窘境
來源：法制日報
本報記者 趙麗 陳杭
人人深受“被問候”之擾，但又只能無奈接受——這是當前個人資訊泄露的尷尬現狀。
更加危險的是，以詐騙為目的的“問候”電話，已經給無數受害者帶來財產損失，甚至生命安全威脅。我們不得不擔憂這些熱情“問候”背後的問題：個人資訊通過各種管道被泄露，每個人都快要變成“透明人”。
隱私危機中的“內鬼”
個人資訊，如果沒有“內線”的幫助，私家偵探根本不可能拿到，“我不購買這些資訊，但行業內的這點貓膩還瞞不了我”。也就是說，所謂的“福爾摩斯”不過是倒賣公民個人資訊的掮客。
說這話的是韓冰，曾經是江南地區私家偵探“祖師爺”。他在即將“金盆洗手”時曾說，要想聲名遠赫或是立足，就要一擊致命，抓住弱點，讓對方心底生寒。
那麽，弱點在哪裡？其實就是掌握對方所有的隱私，尤其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問題來了，開房記錄、通話記錄、財產狀況乃至簡訊內容與你所在的位置資訊，這些原本只可能由警察、房管、銀行、通信等部門掌握的資訊，私家偵探怎麽可能有如探囊取物般輕鬆拿到？
已經鋃鐺入獄的周強（化名）就是一個掮客。生意成本低、收益大、來錢快還能幫助別人，是這個安徽男人開設私家偵探公司的初衷。追債是很重要的業務來源。
在周強等人的生意經中，中間商似乎成了必不可少的靈魂人物。這些個人資訊販賣者，如鬼魅般活躍在網絡上，尤其是QQ群裡。在相關的QQ群裡，按照賓館入住資訊、班機、房產、車輛、企業登記、通信以及手機定位等各類資訊，供應商分門別類。
但是，中間商又是誰？這個問題對於我們這些潛在的“全裸者”來說至關重要。
韓冰說，不排除個別人通過黑客侵入國家機構、企事業部門網絡竊取資訊，但“這種情況太少見了”。最為主要的還是與一些部門的“內鬼”有聯繫的職業資訊販子。
韓冰所述與現實案例相吻合。
某電信分公司運維部網管中心負責核心網維護人員，這是王啟雲入獄前的身份。經王啟雲之手，公民個人資訊被以每條0.4元的價格出售給王炳義。這個人的生意經則是名副其實的倒賣，加價0.1元至0.2元將資訊出賣給有需求的人。這些人中，有懷有詐騙之心的歹人，也有希望以此精準行銷的黑心商人等。
一條由王啟雲提供資訊（源頭），王炳義擔任資訊掮客（上線），杜建國等人購買使用（下線）的交易網絡就此形成。
對了，不能忘了快遞公司。
在某快遞公司發布聲明承認公司有員工倒賣消費者的個人資訊後，多家快遞公司仍在不斷上演客戶個人資訊“裸奔”或者直接成為牟利工具的戲碼。由於“空手套白狼”的便捷，目前已經有了專門從事快遞單號交易的網站。這些網站是快遞單號買家與賣家交流的第三方平台，擁有快遞單的人可自主在第三方平台上發布單號資訊。
外賣平台也是跑不掉的。此前，有媒體記者臥底多個“電話銷售”QQ群發現，有賣家專門出售外賣訂餐客戶的資訊。這些個人資訊十分詳細，包括訂餐者的手機號碼、姓名、訂餐地址等，每條資訊的售價不到一角錢。在一些QQ群裡，有人售賣多家外賣平台的客戶資訊，每萬條價格從700元至2000元不等。有網絡運營公司借助軟體搜集用戶的訂餐資訊，打包後倒賣給電話銷售公司，甚至還有一些外賣騎手也加入了客戶資訊倒賣的生意中。
資訊暴露招致騷擾威脅
“面對資訊‘裸奔’的生活，我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這是北京白領陳建萍發在朋友圈的一條資訊。看似豪邁，但更多的是心酸。
之所以有這樣的心酸，是因為下面這件事：
“你這個態度，我要投訴你。快遞員用手指著我說，你敢投訴，我大不了不幹了，你呢？他再次用手指指著我家門牌號碼，說我不就是住在×××。”這是作為兩歲孩子母親的陳建萍在兩個月前的一次經歷，她因要求快遞員送貨上樓，而且小孩不小心掛掉了通話中的電話，惹得快遞員生氣，她受到言語上的威脅。
去年12月，北京媒體曾報導，林女士曾對一位送餐員給出差評。在被送餐員要求修改差評和取消投訴時，林女士因暫時無法立即處理，收到來自送餐員的威脅簡訊——“你準備搬家吧”。
“這種事情的發生就是因為用戶個人資訊的暴露，那些原本也應該匿名的評論資訊，雖然的確是‘匿名’了，但配送小哥也能根據時間輕鬆猜到。每到這種時刻，你才會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資訊是如此赤裸。”陳建萍說，自從有了孩子，她真的不敢惹了解家庭資訊的那些所謂的“服務商”。
於是乎，網購和外賣不寫真名，地址不可詳細到樓層房間號或直接選擇公共快遞櫃，成為不少更注重個人資訊安全用戶的標配。 接著，陳建萍還要面對手機上的騷擾問題。
“都忘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的簡訊應用裡滿滿都是‘準到沒莊家’‘代開發票’等資訊，而通話記錄裡則都是打來推銷買房和借貸的號碼。”陳建萍說，“每次刪簡訊的時候，都會被詢問是否需要報告垃圾簡訊，但是報告了又有什麽用呢？”
在採訪中，很多民眾認為，為了保護自己，形成了收到快遞後撕下或是塗毀資訊單的習慣，但仍擋不住快遞公司內部存在的監守自盜。
因為據報導，不少電商都願意花錢購買這些快遞單資訊，有時候一個月在這方面的開銷可高達一二十萬元，但商家認為這已經比盲目的線上推廣成本低多了。此外，小額貸款機構也非常喜歡這些用戶資訊，因為“剁手族”都是“打電話一問一個準，多數都是缺錢花的主”。
“保護不了自己”的無奈
為了想讓生活清淨一些，不想“裸奔”的消費者又啟用了“手機小號”。
簡單來說，“手機小號”就是各運營商和互聯網公司推出的虛擬“第二手機號”服務。通過App，用戶可以在不添加sim卡的情況下獲得另一個手機號，用於注冊不算太重要的App、收驗證碼以及應對租房中介、快遞等情景。
雖然聽起來挺美好，但用“小號”也有不少潛在問題。
“我們無論注冊什麽都得用手機號，‘小號’的確能非常便利地解決需要用手機號注冊App的問題，同時也能減少推銷電話的騷擾。”曾經開啟過“小號”模式抵抗騷擾的陳建萍對記者說，問題是，當你不再使用該“小號”注冊的App時，你原本用來注冊各個App的手機號將被回收。也就是說，獲得該號碼的人將可以隨意登錄你原本注冊的各種账戶，甚至盜用與之關聯的其他個人資訊，因為網上有通過手機號查詢注冊過網站應用的服務，“除非你很主動地去注銷和解綁曾注冊過的每一個账號，而且還是得在該账號是可注銷的前提下，曾經有媒體針對93個應用進行試驗，其中只有23個允許用戶在網頁或應用端自行注銷”。
而據受訪民眾反映，“小號”打電話的功能不是很穩定，所以當你想用它來簡單收個快遞、點個外賣都可能會失敗。
“總而言之，作為一名日常使用外賣點餐、網購和各種App的普通網友，我在嘗試保護自己個人資訊路上並不成功。也許，該采取行動的，不應只是用戶自己。”在採訪最後，陳建萍問了記者一個問題，“我們盡了作為消費者和用戶可做的舉措來保護自己，但效果仍相當有限。這些連我們都已經看清的安全問題，互聯網產品公司會看不到嗎？”
責任編輯：孫劍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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