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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愁予:我的鄉愁 在背包裡

有人問鄭愁予,餘光中的鄉愁是一枚郵票,您的鄉愁呢?

第一次見到鄭愁予,是在2016年4月底,南京最好的時節,暮春適逢豔陽,柳絮不飛,只有馥鬱芬芳。那個周末的傍晚,鄭愁予在一屋子讀者的翹首以待中如期而至。江蘇文藝社2016年3月出版了鄭愁予在大陸的第一部詩集《鄭愁予的詩:不惑年代選集》,成為這次相聚的美好由頭。擠在人群中翹首望他,和很多人一樣不捨得坐下,只為離他更近一些。

83歲的他,清瘦矍鑠,戴鴨舌帽、黑框眼鏡,整潔的深色西裝露出襯衫硬挺的衣領,一絲不苟地打著領結,眼神沉穩。他被讀者圍在中間,從耄耋老人到懵懂少年,都安靜聆聽。他見台下聽得仔細,講得愈發起勁,一次次地起身,打著拍子,以字正腔圓的男中音抑揚頓挫地誦讀自己的詩,“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他在台上大聲讀,其他人在台下小聲和……鄭愁予的很多詩被譜成民謠傳唱。他就有這種魔力:你也許不能完全讀懂鄭愁予,但你無法不為他著迷。

幾天前又見到他,盛夏如火的金陵,世界杯決賽的傍晚。活動開始前兩個小時,書店活動區已經坐滿了手捧《鄭愁予的詩》的人,在悶熱的暑期,心無旁騖地讀著詩,靜候詩人。書店是由地下室改造的,通風不好,加上人越聚越多,室溫已經高過了戶外,讓人喘不過氣來。礙於室內條件,講台兩邊隻放了兩台聊勝於無的電扇,我們忐忑著八十多歲的鄭老如何能在這種惡劣的環境裡完成講座。 “告訴鄭老現場有紅酒,他會開心。”先頭部隊、寶島台灣知名詩人顏艾琳小姐支招。

踏著整點,鄭老翩然而至。依然鴨舌帽,西裝革履。他並不立即入座,而向大家鞠躬致意,笑說,“天這麽熱,有兩種辦法解熱。一是心定自然涼,二是脫下外套。”他脫去西裝,入座,抿一口紅酒,開始講座,主題是“青青子衿”。他極其認真地準備了課件,講解“青”在漢字中的獨特用法。

酷暑的周末傍晚,烏壓壓的人們在密不透風的書店裡一邊揮汗如雨,一邊聆聽。當鄭愁予的男中音條分縷析地解讀文字之美、詩歌之妙時,所有人如被催眠般地沉醉其中。

輾轉海峽兩岸,漂泊南北半球,一直被冠以遊子、浪子之名,有人問他,餘光中的鄉愁是一枚郵票,您的鄉愁呢?他站起身,重新把背包背上,雙手熟練地握住兩邊的背帶,“我的鄉愁就在這個背包裡,走到哪我都背著它。”活動不僅沒有提前結束,反因讀者的熱情延長到深夜。鄭老也興奮得像個活力無窮的孩子,酷熱和饑餓都拋在一旁,眨巴著眼睛傾聽讀者提問,再用加倍的熱情一一回答。

活動第二天,我們去酒店看望鄭老,想請他再為異地讀者們簽一些書。他精神飽滿地出現,照舊背著他的“鄉愁”。看見我們在桌面上攤開了一摞他的詩集,他說其實不喜歡一個人埋頭簽書,完全不如讀者手捧著書,待他簽完,滿意離去。

我們轉移話題問鄭老,覺得自己的詩更像李白還是杜甫,他毫不猶豫地答: 杜甫。他是鄭成功的後人,從小在戰亂中隨母親顛沛流離,後來也從過軍,一路漂洋過海求學任教,對於古詩裡的“閨怨詩”最有感觸,這也是其成名作《錯誤》的緣起。他強調自己詩作的理性、知性,對意向的精確捕捉,對於漢字音與義多重性的拿捏與再造,每一個字、一個音的斟酌推敲,絕不是很多人評論的那樣僅為“柔美抒情”。

在嗜酒這一點上,鄭老倒像極了李白。任何場合,有酒方可助興,但絕不至醉。講座如此,閑談亦然。但凡鄭老稍露倦意,同行的顏艾琳小姐便取出備好的威士忌,他接過酒杯優雅輕抿一口,聲音愈發磁性,筆下的字也愈加靈動起來。(孫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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