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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資暴雷,身陷囹圄,馮鑫陷入暴風眼

“我的人生是莽撞的。”

深響原創 · 作者|呂玥

許多採訪過馮鑫的記者對他都留有很好的印象。真實、喜歡電影和搖滾、笑起來甚至有點憨,即使在聊業務,也沒有什麽距離感。相比許多“冰冷”的職業經理人,馮鑫也的確算得上一個有趣的人——草根出身、白手起家、浪子回頭、熱血沸騰。

儘管過去一段時間馮鑫的暴風遇到了各種麻煩,一度被稱為“小樂視”,但當壞消息傳來的時候,馮鑫的夥伴們大多選擇了為他祈禱。

這是一個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暴風集團7月28日公告稱,公司實際控制人馮鑫因涉嫌犯罪被警察機關采取強製措施,相關事項尚待警察機關進一步調查。

據第一財經報導稱,有知情人士透露馮鑫此番被批捕,主要涉及暴風集團2016年與光大資本投資有限公司共同發起收購的英國體育版權公司MP&Silva Holdings S.A.(以下簡稱“MPS”),馮鑫在此項目的融資過程中存在行賄行為。

除了這起高達52億元的失敗並購案,暴風近兩年可以說是集齊了各式各樣的危機:虧損嚴重、投資爆雷、業務解散、員工討薪、信用懲戒。昔日的高調喊話言猶在耳,暴風的境遇卻是恍若隔世。

今天的暴風,開盤即跌停。從股價最高327元、市值最高超400億元,到今日股價跌至5.67元、市值僅18.7億。

暴風究竟怎麽了?馮鑫又經歷了些什麽?

「從金山到暴風」

在對個人經歷進行描述和總結時,馮鑫給出的答案是“挺荒誕、挺偶然”。

1993年,從合肥工業大學畢業的馮鑫開始去做了多種行業的工作,從一開始的山西礦務局,到BP機維修、煤炭運輸、歷史老師、開饅頭廠等等。因為成績糟糕、毫無目標、渾渾噩噩,做什麽工作在他看來都沒什麽區別,不過是為了能夠吃飯而已。

這樣的生活在五年後,因為一本叫《聯想為什麽》的書而改變。相當愛看閑書的馮鑫為聯想的故事而心動,於是便二話不說、熱血沸騰地拿著簡歷去了北京,打算進入聯想成為書中所寫的那種“主人公”。當然事情不會像想象中那麽順利,馮鑫沒能如願進入聯想,但卻在第二年陰差陽錯進入了金山。

在金山的日子裡馮鑫過得順風順水。在金山毒霸和KV、瑞星競爭的時候,馮鑫通過推出5元試用3個月的策略幫助金山毒霸迅速佔領了大部分的市場份額,同時他還推出198元出租、3個月無條件退貨的方式讓金山毒霸的銷量猛增,分管西南區的馮鑫也因此迅速升職。隨後,與雷軍、求伯君並稱為“金山三傑”的原金山高級副總裁王峰把馮鑫從西南大區調回了北京,擔任金山毒霸的市場負責人。

在王峰眼裡,馮鑫是個有點特別的人,特別之處更多在於他的性格。王峰稱馮鑫是一個“不群的人”甚至是“不群到令人懊惱”,具體表現之一就是他算是唯一一個敢於頂撞所有上司的人。很多人不喜歡他,但王峰卻能夠感受到馮鑫的直率、正義以及善良。

2004年5月,馮鑫選擇離開金山,在王峰的介紹下進入了周鴻禕領導的雅虎中國做軟體事業部總經理,在雅虎中國僅工作一年後,馮鑫就和周鴻禕同步離開。帶著雄心壯志的馮鑫沒有去周鴻禕推薦的迅雷,對視頻行業十分看好的他快速踏上了創業路,注冊資本50萬成立“酷熱影音”。

雖然創業計劃沒能獲得昔日上司雷軍和周鴻禕的關注,但此時蔡文勝的出現讓馮鑫的創業故事迅速展開了新篇章。在蔡文勝個人投資以及引薦IDG投資後,馮鑫立馬想到了要買下當時已小有名氣的暴風影音。據說蔡文勝拎著現金找到暴風影音的老闆周勝軍,而對方也立刻同意了這筆交易。

2007年1月,酷熱影音與暴風影音整合;5月,暴風影音活躍用戶超過4000萬,一舉超過當時排名第一的微軟,媒體更是稱之為“將微軟挑落馬下”;2008年,暴風影音獲得來自經緯創投和IDG的600萬美元融資,暴風影音開始成為家喻戶曉的視頻播放器。

「高光時刻,隱藏危機」

順利買下暴風影音後,馮鑫的上市計劃隨即開啟,他開始搭建VIE架構,準備三年內赴美上市。

但不怎麽幸運的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來襲,奇虎360、完美世界、盛大遊戲等一大批赴美上市的互聯網公司紛紛籌謀回歸A股,暴風的上市計劃也受到影響被徹底打亂,直到兩年後才得以重啟。

對於回歸A股,起初馮鑫並沒有什麽把握,左右搖擺的他甚至還和阿里巴巴這樣的收購者進行過談判,最終還是因為華誼兄弟和樂視網在A股的成功提振了馮鑫的信心。

但就在馮鑫決定要“賭一把”的時候,國內股市卻發布了停發新股的消息。

“有一陣,我幾乎每天都去證監會大樓。每周去兩三次,堅持了兩三個月。在那排隊的都是公司老闆,希望預審員和處長理解你、信任你,進行各種各樣的溝通。”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彼時可以說是馮鑫處境的真實寫照。跑證券會跑得焦頭爛額的馮鑫,在這段時間裡還遇上了母親突然病倒的狀況,他描述當時的自己完全是“快瘋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誰”,而這種狀態甚至使他瀕臨抑鬱症的邊緣。

2013年,雷軍創立小米三年時間,在與包括馮鑫在內的幾個“舊金山人”的飯局上,雷軍驕傲地表示小米估值已高達100億美元,彼時整個互聯網中值百億美元的公司屈指可數,可以想象焦灼等待暴風上市的馮鑫,在聽到這個信息時內心的巨大衝擊。

從進入金山起,雷軍既是馮鑫的上司同時也是導師,即使是馮鑫曾當面表示對雷軍的不滿但兩人始終都有聯繫。因此在飯局結束兩個星期之後,馮鑫再次約見雷軍,想要從成功者這裡獲得點撥和啟發。在他詢問“我馮鑫到底哪裡有問題”之後,雷軍直接給出了三個點:“第一,你找的方向不夠大;第二,你得找個人幫你;第三,你對錢認識不深刻。”

馮鑫在後來的訪談中也提到,正是雷軍說的這三點改變了他的思維,同時也改變了暴風的發展走向。

馮鑫最先下定決心改變的就是“方向”的問題。2014年年初,馮鑫一改之前的保守態度開始布局VR項目,他相信這是冥冥之中老天爺給的一次機會,也放出狠話“即使是暴風死了也要做這件事”。

彼時VR確實是藍海,2014年3月Facebook對虛擬現實技術廠商Oculus更是點燃了全球VR的熱潮。較早發現這一風口的暴風佔了先機在9月就推出了第一代產品“暴風魔鏡”,馮鑫以為自己不懂融資、不懂管理的兩大問題在VR這一業務上被徹底解決。

在VR這個風口的影響下,暴風所講述的故事獲得了眾多關注,2015年3月,暴風科技終於如願上市。此時暴風內部誕生出10位億萬富翁、31位千萬富翁和66位百萬富翁,而馮鑫本人的個人身價也一夜飆升至60億。

「危機的連環爆發」

馮鑫是個癡迷《道德經》的人,在經歷過事業和家人雙重壓力打擊之後,他反而變得更加“看得開”,例如在採訪中常提及機遇、宿命、順勢而動這些詞,而不是企業家常提的資本、業務和戰略。

這一點似乎注定了即使有雷軍的提點,馮鑫依然與雷軍截然不同,以至於讓暴風走到今天這一步。

在暴風科技上市後,馮鑫回到媒體和公眾面前,首度對外發布公司戰略。馮鑫宣布,暴風科技將從一家網絡視頻企業轉型為互聯網娛樂平台,在視頻、音樂、娛樂、遊戲等方面都要進行布局,在硬體服務和O2O服務方面也都要努力尋找新出口。

2015年是馮鑫和暴風的高光時刻。上市後的暴風股價創下40天36個漲停的記錄,也因此被稱之為“妖股”。馮鑫並不喜歡“妖股”這個詞,但當時的他也並不在意這些“小事”,因為上市後的暴風正等著告別過去向未來進擊。

在2015年致股東信《暴風站在“黃金十年”的起跑線上》中,馮鑫提出了DT大娛樂戰略及聯邦生態戰略思維;2016年在暴風十周年慶典,馮鑫又宣布了代號為N421的“暴風蟲”戰略。在戰略的快速升級中,暴風確定要布局四塊螢幕(PC、手機、VR、TV)、打造體育和影視兩個內容中心,以DT這一項核心技術打通平台與服務,並同時建成金融、電商、廣告、秀場、O2O、遊戲等眾多商業模塊。

這樣一個包含互聯網電視、影視以及眾多業務的商業藍圖,讓所有人想起了一個范例——樂視。對標一個對手,是馮鑫多年來的思維方式:假設你做了一個,我也要做一個,因為我覺得你哪做得不好,我能比你做得更好。

對標樂視的思維定式,最終將暴風帶入了一個由連環危機組成的深淵。

一開始的問題,就出現在了馮鑫十分看好的VR上。自暴風的VR子公司暴風魔鏡成立,隨後也順利獲得1000萬美元和2.3億人民幣的兩輪融資。但現實是VR這個熱潮來的快去的也快,2016年就已經開始出現降溫趨勢,而此時暴風的VR產品仍在如火如荼的更新換代中,在短短18個月裡就升級至第五代。

然而暴風魔鏡的銷量遠遠沒有跟上價格和產品升級的速度。從四代到五代價格上浮300元、從五代到5Plus價格又上漲400元,但事實上升級的芯片和其他硬體成本只有十幾美元,其他並無明顯區別。這一做法讓暴風魔鏡銷量快速下跌,這對於沒有停下腳步的暴風來說就是快速擴大的虧損。更糟糕的是馮鑫和B輪資方還簽下了對賭協議,如果2020年沒有上市或被並購,馮鑫需要個人兜底、回購股份。

情況更嚴重的還有電視,馮鑫曾經稱每台暴風TV都會虧三四千元,而這還沒有算上行銷等其他費用。據暴風披露,TV業務2016年和2017年虧損都超過了3億,2018年前五個月虧損也達到了1.2億。采取和樂視同樣打法的暴風TV沒有像樂視這樣強有力的內容平台,便只能和愛奇藝以分成模式合作,而樂視那樣賣自家會員的模式都難以回本,就更不用說分成模式下的暴風了。

在內容方面,暴風也並不是沒做出過努力。馮鑫曾提出了“超級製片人” 概念,在這個概念裡超級製片人是指既要懂IP又要懂互聯網的人,而他找到的這個人就是稻草熊影業的掌舵者吳奇隆。另外,能夠做遊戲的立動科技、甘普科技也和稻草熊一起被納入了暴風的收購計劃中,交易總額約為31億元人民幣。

但暴風的計劃依然沒能如願,這起並購最終被證監會否決,暴風想要做IP影遊聯動的暴風影業就此終結,而此時暴風想要獲得的體育這架馬車也沒能帶來好消息。

當時體育版權爭奪戰正如火如荼進行,而暴風的榜樣樂視也已經用數億美元拿下了英超在香港的獨家轉播權。於是馮鑫看中了業務覆蓋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擁有90多項全球賽事產權的國際頂尖體育媒體服務公司MP&Silva。MPS是一張重量級的體育入場券,但其價格也同樣重量級——彼時MPS估值已超過10億美元,暴風內部對這次收購存在不少反對的聲音,但馮鑫並沒有聽進去。

價格如此昂貴的MPS僅靠暴風一己之力肯定是買不起的,於是由光大資本和暴風科技一同設立的上海浸鑫投資谘詢合夥企業誕生,在一系列資本操作之後上海浸鑫集齊了12家投資者,資金募集規模超過52億元。2016年5月,暴風科技和光大資本通過上海浸鑫以約47億元的價格收購了MPS 65%的股權,暴風進軍體育產業的計劃就此拉開。

之後出現的問題,和暴風內部之前的擔心幾乎一模一樣。短短一年多時間MPS開始屢次丟失賽事版權,由於無法支付版權費,各大版權方不是提前終止合約就是將MPS直接告上法庭,而此時MPS的兩位創始人早已套現離開,暴風在MPS身上的所有投資差不多兩年時間就都打了水漂。

由MPS引出的麻煩還遠沒有停止。浸鑫基金作為一個典型結構化基金,其中包括優先級出資人、中間級投資人和劣後級投資人,優先受益人分享較低的收益率,承擔較小的風險,而劣後受益人則承擔高風險獲得高收益。浸鑫基金優先級投資人的出資金額為32億元,其中包括招商財富及其關聯人共28億元的出資,而光大資本和暴風集團分別以LP身份出資的6000萬元和2億元均是劣後級出資。

根據投資行業裡常見的兜底協議,光大在優先級合夥人不能實現退出時要承擔相應的差額補足義務,這對光大和暴風來說都是巨額損失。於是光大證券方面主張該《差額補足函》的有效性存有爭議,並表示在浸鑫基金成立之初曾簽訂《承諾函》,約定暴風集團及馮鑫對浸鑫基金所投項目即MPS公司65%股權承擔回購義務,但暴風集團及馮鑫未履行回購義務,光大要求其承擔相關損失賠償。

也正是這場債務地雷,將馮鑫拖入了暴風眼。

7月29日,暴風集團發布公告稱,公司實際控制人馮鑫因涉嫌犯罪被警察機關采取強製措施,相關事項尚待警察機關進一步調查。

同日的另一則公告,則表示暴風集團喪失了對暴風智能的實際控制權,暴風智能將不納入公司合並報表範圍——但即便去掉了這部分負債累累的資產,暴風集團仍然存在2019年全年淨資產為負的風險。

實際控制人身陷囹圄,公司業績虧損淨資產接近零線,以樂視為對標的暴風終是走到了窮途末路。

相信“萬事皆有解,但只有唯一正解”的馮鑫,不知是否還能找到那個拯救自己和暴風的“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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