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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奶奶跟我說,想吃橙子

圖:Unsplash

世上從未有後悔藥,也沒誰能夠預知,有的第一次,其實就是最後一次。

作者 |張爍瑾

在同一家醫院,比我小24歲的妹妹在5樓婦產科出生。9天后,82歲的奶奶在22樓的呼吸科病危,次日於家中去世。

2月14日,西方情人節

我夢見奶奶在我跟前說:張瑾,我想吃橙子。

我花了很大力氣才從夢裡醒來,口乾舌燥,到客廳剝了一個橙子。

傳說頭七那天,逝去的人經過奈何橋喝孟婆湯忘掉這一世之前,會在望鄉台上看一眼她最想見的人和她一直生活的家。

那天,是奶奶的頭七。

1月28日,南方小年

醫院住院部的電梯有個很奇怪的規矩,1-11層單、雙層停靠,12-24層單、雙層停靠。所以,從22層的呼吸科到5層的婦產科,需要先下樓梯到21樓再坐電梯到5樓,每次都要耗時很久。

早上6:50 ,我和爸爸已經起床,在家裡對待產包進行最後的檢查:床墊子帶沒帶?洗奶瓶的小刷子和紗布夠不夠?奶粉罐裡有沒有計量杓?管事兒的不在家還真不行,平時總被罵東西亂放的父女倆,把客廳和衛生間翻得像個修羅場。

7:00,繼母的微信出現在家庭群裡:“醫生說要到8點以後,你們不著急。”於是我們去買了早飯。

7:30,我爸爸的手機開始接到電話轟炸。

“你們幾點來?醫生要來推我了,我害怕。你們快來!”

“馬上到,別著急,給你買早飯的。”

8:20,推進3樓產房。我在門口握了握她的手說,“要我陪你進去麽,別害怕,一會就好了。”

“嗯,沒事。你去看看奶奶再來吧,我得有一會兒呢。”

產房外 ,我和爸爸一邊消化著在早餐車上買的豆漿包子,一邊看著一個個被推進去的產婦,還有只能站在外面等待的家屬。

“爸 ,我出生時啥樣啊?你們都在外面嗎?”

“不是,你的預產期不是那天,還有一個多禮拜呢。那天早上我上班去了,你媽說出血了,去醫院一看羊水破了。你小姑還在泰山頂上呢,不過後來你爺爺奶奶都趕到醫院了。你下午才出來的。你出來才那麽點點大,皺巴巴的。這個寶寶肯定比你好看。”

“切!老爸,你緊張嗎?”

“不緊張,緊張啥?”

“你為啥不緊張,萬一出現啥事呢?”

“你在門口看著點,9點主任醫生查房,我要去一趟你奶奶那兒,跟主任溝通一下情況。一會兒你小姑就來了。有任何動靜隨時給我打電話,手機別調靜音。”

9:50,5樓病房。

“來,家屬確認信息,寶寶7斤6兩,性別女,臍帶完整,手腳完整,已經洗乾淨,8:58分出生,確認無誤就給你們戴上手牌了,住院期間都不要摘下。也不要帶孩子離開5樓。”

沒錯,在小年團聚的這天,我爸這個老古董終於和年輕人一樣,趕了趟時髦,生了二胎。

因為寶寶出生在小年這一天,我們原定的小名改為了小年糕。原定的小名是“小茉莉”,因我名中帶“瑾”,取其諧音,寓意著錦上添花,又因茉莉的花語是相濡以沫,在家庭群中一致通過。

這個孩子是50歲的父親和36歲繼母的愛情結晶,也是維護這個家的重要紐帶。

我送上了紅包,背後印了四個字:歡顏笑語。這是我給小我24歲的妹妹的第一個紅包,也是她初來人生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我給老爸的好友鄭叔發微信:叔叔,妹妹出生了,我好像不難過了,我覺得很神奇,不懂為什麽。鄭叔說:沒錯,這就是血緣基因的原動力,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磨滅的,你很棒。

歡顏笑語,我原以為有了妹妹的春節會是這樣的。我們都這麽以為。

爸爸說,你去22樓給奶奶看手機照片,告訴她孩子生出來了,7斤6兩,讓她不要擔心。

12:30。我花了15分鐘才慢悠悠地換了兩次電梯到5樓,然後不急不忙刷著朋友圈晃到了42床。把手機調成橫屏,“奶奶,你看,小孩剛剛生出來了。頭髮挺多的,還挺白。我爸說比我那個時候長得好多了。”

“多重?”

“7斤6兩!”

“8斤?”

“7斤6兩!”

“噢,8斤。怪好怪好,感謝上帝。”

奶奶信上帝,這是她最真誠的表達方式。

“你奶奶一直都還沒吃飯,就等你們來呢!也不讓我打電話問,說你們怪忙。護士都來催了好幾次,說這個氧氣面罩不能摘。”陪著奶奶住院的表姑一邊遞上牛肉羹,一邊跟我埋怨。

奶奶在表姑的攙扶下吃了那碗已經涼掉的牛肉羹,自己扶著拐杖走到病床前,躺下。那是奶奶第一次看到小年糕的照片,“怪好,怪好。”她一直念叨著,“看起來還怪白哩。”

我沒有想到,這是她最後一次看到這個她曾經苦苦哀求我回家,說生下來是對我好,以後有人幫我照顧我爸的妹妹了。也似乎是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摸過那根爸爸為她量身定做的拐杖了。

時間倒回去年6月。

我剛收到南京大學錄取通知書之時,爸爸通知我,“我和你繼母有了一個孩子,有幾個月了,我們決定生下來。你現在也考上研究生了,以後肯定也不會回來了,更不用我們操心了,給你生個妹妹以後還可以幫你,多好啊。”

開心?我為什麽要開心?幫我?比我小兩輪能幫我啥?還不是我照顧她?你們自己想生,為什麽總要綁架我,說是為我好?

我給鄭叔發微信:“叔叔我好難過,我爸和阿姨要生小孩子了,從此我的爸爸就不再是我一個人的爸爸了,又要有別人叫他爸爸了,他又要對別人好了,以後沒人愛我了。”

鄭叔是爸爸的好友,在我和父親生活的這麽多年裡,他做為一個局外人,似乎總能抓到我們父女關係的症結所在,開導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有想不通的心情:“如果你是12歲,你可以這麽想,但你現在24歲了,我可以理解這是你暫時的想法,但是你總歸長大了。”

在經歷了無數輪的爭吵和哭鬧之後,我選擇離開這個讓我費解、心累和不被理解的家,把所有的行李打包好,提前來到南京,並且刪掉了爸爸的微信,退出了家庭群。

當我再次回想起去年七八月,我對奶奶大吼:“你把我錄取通知書還我,我現在就要去南京了,我再也不要回來了!”以及無數次掛掉奶奶讓我回家的電話,無數次反駁“你能不能不要總說是為我好為我好為我好,你們誰真正為我考慮過”的時候,我真的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

只是,這世上從未有後悔藥,也沒誰能夠預知,有的第一次其實就是最後一次。

1月30日,臘月二十四

醫生查房。

5樓產婦和孩子,一切正常。22樓收到了第一張病危通知單。

“家屬考慮,是否插管進入ICU,對病人的恢復有一定的好處,但是每天只有半小時的探視時間。若不進ICU,請家屬簽字。”

“病人年紀較大,一直吸煙,肺裡二氧化碳含量較高,再加上戴氧氣面罩不是很配合,存在一個適應期,比較抗拒。連續幾天抽血檢查,血裡的二氧化碳含量都達到80多,嚴重超標了,正常人是30多。所以老太太現在已經大部分時間處於昏迷不醒。如果不直接插管做介入,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進ICU是個啥情況?!”我火速給遠在上海學護理專業的表妹發微信,“醫生說要進ICU!感覺好嚇人!”

“我聽我媽說了,就是挖開來把管子直接插進去。ICU裡一個護士看一個病人,每天只能探視半小時,外婆情況不好,只能這樣。”表妹的微信幾乎是秒回。

“要不要把孩子抱過來給老娘看看?畢竟老娘天天念到呢,讓老娘看一眼吧。”

“再看吧,實在不行看能不能跟醫生說下,關鍵孩子現在不能離開病房,老娘更不能下樓。”爸爸坐在一旁邊聽奶奶嘀咕邊回答小姑的問題。

“唉,說不定老娘一看就好好吸氧,配合治療了。”

1月31日,臘月二十五

在上海工作的大姑以最快的速度趕來,同時帶來的還有她在醫院的熟人,呼吸科的副主任。他們姐弟仨(爸爸、大姑、小姑)經過家庭會議得出的結論是:不進ICU,不讓奶奶在最後的時間太痛苦。寧願時間少一點,也不要每天只能看半小時。現在至少可以二十四小時陪伴著。

此刻,坐在家裡的爺爺並不知道醫院發生了什麽,他盤算著,老太婆估計還有3天就回來了,管事兒的回來了,家裡又要開始嘰嘰喳喳不得安寧了,他摁下了手裡的收音機,坐在輪椅上,漸漸地睡著了。

直到那個時候,我們的喜悅仍舊大於痛苦。過兩天我們還想接她回家過春節,爸爸說,以後小年糕放學還要放到爺爺奶奶家吃晚飯,和我上幼兒園和小學的時候一樣。

沒錯,因父母在我幼兒園時離異,我直到念初中二年級,都住在爺爺奶奶家。我想, 或許妹妹也這樣。

2月2日,臘月二十八

小年糕出院回家。

爸爸大早就在家庭群中發微信:“今早接小年糕回家,老娘那兒我早上就不能去了,醫生查房結果你們告訴我。”

我和爸爸像小年那天檢查待產包一樣,起了個大早,在家對著單子核查一項項準備:嬰兒床有沒有鋪好?地暖溫度有沒有調低一點?放在暖氣片上烘的小衣服有沒有都乾?準備得夠不夠?唯一不同的是,這回的客廳不像個修羅場了,我們父女倆花了一晚上把弄亂的東西都物歸原主了。

我在家門口的桃樹上剪下一小截桃枝,揣在口袋裡。

傳說,剛出生的孩子回家得用紅布包裹著,別一根桃枝,可以趕走這一路的妖魔鬼怪,從此順風順水。

10點整,爸爸給小區保安塞了一盒煙,把車直接開到了家門口。

“小寶回來咯,你看這是我們的家。有爸爸,媽媽還有姐姐。”

2月3日臘月二十九

“我不抽血,別給我抽,我兒子一會兒就來接我出院了,我不住了,我要回家過年了。”

42床的病人,護士站的護士幾乎都知道了,每天早上的抽血是輪番上陣。因為老太太年紀大了,血管短且脆,再加上不配合,總也戳不進去。

“奶奶,咱們養好身體,就回家過年啊。還有好幾天呢。”

“今天幾號?”

“今天才臘月二十七,還有三天呢,你好好吸氧,咱們才可以回家陪爺爺一起過年啊。”

“媽,你只有把身體養好了,氧氣上來了,我們才能帶你回家呀。小年糕還在家裡等你給發紅包呢,張瑾的壓歲錢你每年都一筆筆記下來,小年糕你也要這樣啊。”爸爸坐在一旁握著奶奶的手說。

從我出生至今,奶奶每年都將我收到的壓歲錢記在一張紙上,至今已有二十多頁,用別針別起。

病床前善意的謊言結束。病房外,父親他們姐弟三個外加我和表姑,聚在一起開家庭會議。

“老娘大年三十肯定不能回家。”

“到時候再說吧,看老娘情況。”

“老頭子那裡,就說在醫院再養養吧。”

“先別跟老頭子說,他身體也不行。我等會帶張瑾回家看下孩子,燒個魚湯就回來。下午我和姐姐去看下墓地,你們就在醫院陪老娘吧。”

2月4日 大年三十

仍舊是在家裡的年夜飯。不過這頓本該完整的年夜飯被拆成了三頓,一撥人在醫院,一撥人在家裡,再換另一撥人去醫院守夜。除了和去年一樣,擺位拍了張沒有爺爺奶奶的全家福,還有醫院樓下不用再轉幾圈才能找到的車位,我至今沒有覺得此刻是在過春節。

晚上10點,我和爸爸收拾好家裡的一切,去醫院看奶奶。過年,高層的電梯和停車場一樣幾乎不用等待。

“爸,你感覺過年好玩嗎?”

“現在哪還叫過年啊。”

我伸手抱了抱拿著一大堆空便當的爸爸,電梯到了。

2月7日,大年初三

“我不抽血,別給我抽,我兒子一會兒就帶我回家了。”我們誰都沒有想到,這是奶奶留給我們的最後一句話。

“老人已經不行了,如果你們想帶回家的話,現在趕快帶走吧,只剩一口氣了。”

情理之中,但在意料之外。年三十立完春,我以為奶奶就能挺過這關了。

打120,發現醫院的救護車都派出去了,表妹按照經驗在病房的門上找到張貼的小廣告,打電話叫了私人救護車和擔架送奶奶回家。小姑找人在醫院租借氧氣罐,大姑辦理出院手續。

一直在家陪爺爺的保姆阿姨在擔架進門的時候,喊了聲“老媽回來了啊!”

奶奶最後一次睜開眼,看了看她住了一輩子的家。

這個家裡的三個冰箱,每一層每一格放的東西奶奶都貼了標簽。這個家裡的兩個大藥櫥,奶奶能夠說出那些我名字都念不順的藥在第幾層,這個家裡的每一把鑰匙都在她的抽屜裡收得好好的。

這是她和爺爺住了一輩子的地方,她知道她回家了。但是此刻的爺爺,什麽也不知道,只知道奶奶回來了,再養兩天就好了。

那天我做了什麽?我似乎什麽也沒做,但又好像做了很多不讓自己過分遺憾的事。我和表妹一人一篇地讀聖經。我趴在奶奶旁邊眯了一小會兒,感覺好幾年沒和奶奶睡在一張床上了。我給奶奶喂了一小塊我畢業旅行在俄羅斯買的巧克力,把香煙點著放進她嘴裡,和大姑努力把煙撲到她臉上希望她能醒來抽一口她最愛的煙。

“老娘,這是我特地帶回來孝敬你的煙,你好幾天沒抽了,怪難受,快抽一口。”

“奶奶,你快抽一口呀。”

她抽了,在我點了兩根煙之後,她猛吸了一口。

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那一刻,我真的是高興的。突然想起小時候,我們住在大院子裡的時候,奶奶腿就不好了,她總是給我十塊錢,讓我幫她去紅綠燈那邊的超市買一包最普通的煙。

2月8日,大年初四

凌晨2點16分,奶奶再也沒有呼吸了。

我坐在床上,一直捧著奶奶的手,始終覺得是有溫度的,好像連身體都是軟的,後來牧師告訴我,真正信耶穌的,走的時候,身體都是軟的。於是我就一直念聖經念聖經,奶奶信了22年基督,我今年24歲,跟著奶奶生活了10多年,但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從第一頁開始翻,挑奶奶做了記號的地方讀。不知道她最喜歡哪篇,但我想,曾經做過記號的那些詩篇,想必該是奶奶所愛的。

“耶和華是我的力量,是我的盾牌,我必用詩歌頌讚他。”

直到此刻,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似乎都歷歷在目,又似乎感覺是不是自己記錯了什麽。

保姆阿姨在醫院做過護工,她說快給老媽換上衣服,把尿墊子拿掉,老媽愛乾淨,你們給她擦一擦。我們趕忙照做。保姆阿姨說,老媽冬天的衣服都在那個櫃子裡,你們要給她穿三層。我們趕緊在衣櫃裡翻出一整套奶奶早已準備好的新衣服。

我們才發現,奶奶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一天,她在衣櫃的最裡面,整齊的碼好了兩套紫色的衣服。是的,她最愛紫色。

直到在教堂買的白布蓋上去的那一刻,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只知道,似乎這是我成年了之後,第一次給奶奶洗澡,雖然小時候奶奶總帶我去澡堂子。似乎,奶奶走了。

我們得回去,因為天亮之後的三天,是一場毫無準備的戰爭。我們得接待來吊唁的親戚、朋友、同事,得安排從老家趕來親戚的食宿,得協調好出殯的所有細節。後來,我們總說,奶奶是有福的,那天我們關上門之後,揚州城下起了農歷新年的第一場雪,沒有一點雨水,早上起來,白雪鋪滿人間。

我想,是天使來接我的奶奶了吧。

那夜,小張也沒有睡得很安穩,幾乎在嬰兒床上哭鬧了一夜。我隔著兩扇門聽見繼母一直在哄她。

大年初六,出殯

凌晨五點,我把門口的花籃一個個扛上車,再把挽聯理順。告訴爺爺,在家裡等著我們,我們很快就回來。

大姑在前面舉著十字架,小姑在中間抱著照片,爸爸在最後捧著骨灰盒。我和表妹一人捧著一束花,牧師跟隨著我們唱著《天堂真快樂》。

“天堂真快樂,天堂真快樂。”

“今天,張嗣鳳姊妹離我們而去,但是張嗣鳳姊妹是有福的,她會受到上帝保佑的,她是高高興興走的。我們到天上會和她一起團聚的。”牧師在主持儀式,“下面,讓她的家人來致悼詞。”

“母親享年82歲……您體面、真誠、善良的形象會永遠在我們心中,我們會繼續照顧好父親,繼續團結和睦。”聽著爸爸念我寫好的悼詞,我想,難道奶奶的這一生就在這短短300個字裡嗎?

她養育了三個子女拖了一身疾病,照顧中風的爺爺,給爺爺搭配一日三餐,自己卻捨不得吃。她拄著拐杖坐著輪椅一路把我也拉扯大了。而我卻只能用最簡單的“體面,真誠和善良”來回報奶奶。

那三天,我除了陪親戚朋友鞠躬,在門口擺布花籃的位置,就是坐在水晶棺材前,告訴奶奶發生了什麽。誰來看過你了,誰在從老家回來的路上,雪太大了,很快就到,你別擔心。那三天,我看著迎來送往的朋友、鄰居、親戚,想:活著是圖什麽?

我問那些叔叔伯伯,他們都說不出來,似乎他們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大家都這麽忙碌,誰會有空沒事坐在那思考“我今天為啥活,我這輩子為什麽而生”?我坐在那思考,給大家散糕和糖。

鄭叔告訴我:活著是為了奉獻,是承上啟下,是為了傳承;對於你爸爸而言,這就是他的意義,他要照顧爺爺奶奶,他要照顧你,現在還要照顧妹妹,這就是他的人生和他的意義。以後等你再長大一點,你也是。我們每個人都是。

那三天,我一直沒有去看小張,似乎忘了我還有個妹妹。

2月14日,9:36分,我手機裡彈出一條媽媽的微信:你奶奶在望鄉台上最後遙望家鄉和親人的時候,托夢於你,其實告訴你她很好,是讓你放心,她去了她一直想去的地方,諸事皆成(橙)。好孩子,可以放下心中的憂思,開心過自己的日子,才真正不負親人,這才是奶奶所願。

嗯,諸事皆橙,我邊默念邊剝開客廳最後一個橙子。

此刻的小張正在嬰兒床上酣睡,距離早上喝奶,已經過去兩小時。

爸爸總說她比我小時候能喝多了。

“我每次給小年糕做點什麽的時候,就能想到你小時候是什麽樣的。要不然還想不起來呢。”

好像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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