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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票房進中國影史前五,但光線的迪士尼實驗才剛起步

文/七月 編輯/葉麗麗

今天,《哪吒:魔童降世》(以下簡稱《哪吒》)的票房超過35億,進入中國影史票房總榜前五。

這一成績,暗合了光線影業CEO王長田年初的預言:“今年夏天,這個哪吒將顛覆乾坤。”

作為暑期檔唯一的黑馬,《哪吒》撐起了整個暑期的票房,剛剛上映的《上海堡壘》口碑、票房雙失利,沒有阻擋住《哪吒》的漲勢。

《哪吒》爆發背後,是影視巨頭光線傳媒多年來的布局。2015年,光線傳媒成立動漫集團“彩條屋影業”時,王長田就表達過彩條屋要衝擊國產動畫半壁江山的野心。

現在,彩條屋影業已經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動漫宇宙”,旗下聚集了18家動畫公司,有多部電影要在年內上映。它通過入股、收購上下遊公司,迅速地在動畫領域打開局面,向迪士尼靠攏。

但一部爆款的背後,是更多沉寂的作品。

2018年,電影市場全年沒有一部爆款動畫。同為彩條屋出品的《昨日青空》,最終票房停留在8519.5萬元,《風語咒》《肆式青春》《阿凡提之奇緣歷險》市場表現都差強人意。

“動畫行業處境依然很嚴酷,大部分3D動畫電影製作費用都在3000萬以上,不溫不火就意味著會賠錢。”一位光線內部人士告訴鋅財經。他認為現在80%以上的院線動畫電影會賠本。

影視寒冬中,曾經熱門的動漫產業也不再被投資人和娛樂基金看好,諸多動畫公司運營艱難。

“國漫一大步,依然是起步。”8月2日《哪吒》成為史上票房最高的動畫影片後,王長田在微博中冷靜地表示。

“國漫總體還在探索階段,現在從業者要沉下心來打造IP”,洪泰娛樂基金合夥人金城告訴鋅財經。

彩條屋4年艱難探索

2015年,一部爆款動畫電影《大聖歸來》橫空出世,讓很多動畫人看到了希望。

當年10月,彩條屋影業成立時,旗下已經有13家投資的動畫公司,成立當天,彩條屋一口氣共公布了22部動畫電影和真人奇幻電影及18個動畫遊戲IP。作品之多,涉及範圍之廣,在行業裡罕見。

“那時候,動畫電影還沒摸索出成熟的商業模式。”好傳動畫導演尚遊告訴鋅財經。

包括彩條屋CEO易巧在內,也很難想像之後4年的路程會異常艱難。

“中國動漫公司95%不盈利”,2017年,彩條屋成立兩年時,易巧在接受採訪時說,彩條屋投資的大多數公司,都無法盈利。

這種狀態持續到《哪吒》上映前。從光線傳媒的財報裡看,2018年彩條屋投資的16家聯營動畫公司裡,有15家為虧損狀態。

其中不乏掉隊者。2014年,光線傳媒投資,並納入彩條屋體系的藍狐動畫,其出品的《果寶特攻之水果大逃亡》僅收獲票房800多萬,製片方分账票房僅有200多萬,嚴重虧損。由於業績始終不及預期,2016年底,光線發布公告,稱以2.4億元的價格將其股權 “清倉出售”。

彩條屋主控的電影中,成績最好的是2016年的《大魚海棠》,獲得了5.7億元的票房。

2017到2018年,彩條屋經歷了低谷。兩部成人動畫《大護法》和《大世界》沒能成為爆款,《星遊記之風暴法米拉》甚至沒有登陸大銀幕,而是與愛奇藝合作,成為首款分账動畫電影。

面對困局,彩條屋也曾作出了調整,比如在2018年和華強方特、樂創娛樂一起出品了低齡向的《熊出沒變形記》。

“面向低幼人群的動畫有固定的閱聽人,即使質量不足,至少也可以保本。但面向成人的動畫就很難,在一眾愛情、動作、犯罪等類型片中,如果口碑不能發酵,很難成為重要選擇。”辰海資本陳悅天告訴鋅財經。

爆款是唯一的出路。因此,光線傳媒投資的這些公司,目標就是做出風格化的產品,增加爆款的可能性。

尚遊是《大護法》的製作人,他告訴鋅財經,《大護法》上映後,業內給出了很高的評價,這給了團隊信心。

《大護法》之後,好傳動畫開始了高速發展,2019年,兩部《大理寺日誌》《霧山五行》要推出劇集;《玲瓏山》《風雨廊橋》這兩個新項目也在前期籌備。尚遊透露,正是因為《大護法》對中國元素和中國故事的探索取得了成功,團隊之後一直圍繞中國風發力。

在經歷了初期的艱難探索後,彩條屋更傾向於從前期就介入到項目中,與工作室展開深度合作。《哪吒》就是其中之一。

2017年,彩條屋曾發布國產動畫“神話三部曲”預告:《哪吒之魔童降世》《薑子牙》和《鳳凰》。三部作品雖然隸屬於不同的工作室,但在成型前都和彩條屋進行深度溝通,彩條屋在製作環節深度介入。

《哪吒:魔童降世》導演餃子感激易巧的知遇之恩。“當時易巧專門飛到成都找到我,問我是否能沉澱3到5年的時間,去製作一部長篇動畫作品。還提出在這期間,彩條屋可以保證工作室不出運營問題,讓我放下外包項目,專心做長篇。”據餃子透露,在項目啟動前兩年的時間中,他都在修改劇本,前後有66稿。

除了劇本的修改外,製作是更為繁雜的過程,《哪吒》的合作方超過60家,彩條屋最終用流程管理體系,推進這個項目的進度。

雖然過程艱難,但在《哪吒》之後,彩條屋已搭建了相對順暢的動畫工業化體系。

光線的迪士尼實驗

在《哪吒》超越《瘋狂動物城》登頂國產動畫電影票房榜首時,彩條屋製作了一張海報,將旗下所有知名動畫人物列入其中,一起向《哪吒》祝賀。“彩條屋宇宙”已現雛形。

《哪吒》之後,彩條屋還會聯合上下遊公司,推出諸多“封神宇宙”的作品。這也是光線對迪士尼模式的大膽探索。

光線通過大範圍的收購和入股,整合產業鏈上下遊公司,從而形成類似迪士尼的“電影宇宙”。首批項目涵蓋了手遊、動畫、電視節目製作公司等。

作為全球市值最高的娛樂公司,迪士尼旗下有漫威、盧卡斯影業、皮克斯世界級的電影、動畫公司,連續多年刷新總收入。

“做成宇宙的最大優勢就是可以保證盈虧平衡,10部電影中,可能有5部虧錢,但另外5部賺錢就夠了。留下試錯空間。”尚遊提到,“到後期當宇宙真正成為一個IP,比如迪士尼的漫威系列,那就都不會虧錢。”

在投資的同時,光線也在利用自身在影視產業上下遊的資源,為旗下的動畫電影賦能。

《哪吒:魔童降世》在票房上爆發,與光線成熟的宣發體系密不可分。光線自創了在各個城市設立發行人員的體系,每當電影上映前後,駐扎在各個城市的當地發行人協調當地影院和媒體的資源,發行效率顯著提升。

7月20日,正式上映前,光線在全國多個城市進行了大規模超前點映,提前鋪墊好口碑。

“光線擅長通過點映確立優勢,這個方法在國慶檔、春季檔、暑期檔等競爭激烈的檔期尤其有效,但前提是影片質量好,可以獲得後續口碑行銷。”一位接近光線宣發團隊的人員對鋅財經透露。

但光線還很難像迪士尼一樣,在電影上映前就實現全產業的聯動。

光線的短板最為直接表現在衍生品生意上。易巧曾在採訪中提到,彩條屋將在2020年之後步入2.0時代,學習迪士尼模式,衍生品在電影收入中佔大頭。

然而,《哪吒:魔童降世》上映後,觀眾卻沒有看到官方正版衍生品的售賣。反而淘寶上的盜版產品已經泛濫。

千呼萬喚中,8月7日,曾為《大聖歸來》《尋龍訣》等電影製作手辦的末那工作室,宣布上線《哪吒:魔童降世》系列手辦,其中包括電影大部分主演的人偶模型和定製徽章等。

一位末那工作室的相關負責人對鋅財經透露,《哪吒:魔童降世》系列手辦是在上映前夕才籌備製作,準備較為倉促,工作室的技師也加班加點設計、生產。

在陳悅天看來,《哪吒:魔童降世》的衍生品售賣沒有跟上電影火爆的步伐,“一個傳媒集團一定有一個大幅盈利的業務。迪士尼模式最大的現金牛就是旗下的衍生品和文化地產,通過高額收益來補貼電影的製作費用,從而保證製作的精良。”

橫亙在光線和迪士尼之間的另一個問題,是動畫行業並未成熟的產業鏈。

“迪士尼模式中,旗下的大多數明星公司都已經具備獨立製作能力,迪士尼更多從製片和發行角度發力,為影片上映提供一個堅實的後盾。”金城提到,“但是國內的情況是,很多製作團隊本身水準不夠,產業鏈不健全,最後推到市面上有很難有好的效果。”

餃子告訴鋅財經,《哪吒》實際參與製作人員超過1600人,協助的製作團隊有60多家。全片最初有5000個鏡頭,最後經過導演挑選留下的不到2000個,其中80%的特效鏡頭,邀請了全國20多個特效團隊助陣。

他提到,“前段時間還說996,特效人員都覺得996很幸福,問是哪家公司,說很想去。”

玩笑話的背後,是一部動畫所需的大量的人力和精力。

“《昨日青空》的製作用了三年時間完成,而《你的名字》一年就完成了所有製作。” 易巧曾提到國內動畫行業和日本的差距,他在接受《三聲》採訪時表示,目前動畫產業非常不完善,只能用人海戰術,用不專業的合作方式去做。

路漫漫

動畫產業曾有過融資春天。

2015年底開始,娛樂投資熱潮席卷而來,據三娛樂統計,2016年二次元領域共有108筆融資,2017年則有93家公司完成了107筆融資,隨著輪次後移,2017年單筆超過千萬融資的動漫公司超過20家。

“一方面是平台的功勞,A站、B站等針對二次元的平台火爆,幾大主流視頻網站開始大量採買動漫作品,很多工作室的作品可以通過很多渠道獲得收益。另一方面是娛樂基金的興起,很多VC也加入到投資行列。”尚遊提到。

尚遊也感受到資本的火熱。2017年,好傳動畫A輪融資前夕,當時很多VC、平台投資者參與競價,尚遊最終還是選擇了光線傳媒。

“我們接到過更高金額的Offer,但很多人過來就和我們談融資,談估值,怎麽做下一輪,只有光線真正在和我們談做內容。這對創作者來說,是最重要的。”

尚遊告訴鋅財經,熱錢會讓很多從業者飄起來,而實際上這個行業仍需要不斷積累和探索,沉下心做內容。

這波熱潮並沒有讓中國動畫產業鏈快速成熟起來,爆款寥寥,觀眾和投資人都開始失去信心。

根據貓眼研究院發布的《中國電影市場數據洞察報告》,以動畫作主打的暑期檔為例,2015年至2018年,國產動畫電影單片票房持續下滑,由7100萬元下降到了3200萬元。

2018年底,影視行業進入寒冬,很多娛樂基金面臨巨大壓力。諸多投資人在項目上有了取捨。動漫行業的投資明顯速度慢下來。

“總體來說,動漫不是一個高收益行業,投入的人力物力高,現在最頭部的騰訊動漫、快看動漫都在虧損,腰部的企業很難維持。”陳悅天提到。

一批公司消失了,還在堅持的人也不好過。“要靠動畫賺錢,還不如去做自由職業者。”王琪在知乎上發出感歎。她在動畫專業畢業後入職了一家遊戲公司,賺夠錢、成家之後,才又回到了動畫行業。

王琪現就職一家“羅小黑”系列的動畫工作室,擔任動畫師。她坦言,動畫行業待遇與遊戲差異很大。工作壓力大,加班時間長,但月薪過萬都不敢想。大多數同事都是懷著對動畫的熱情加入。

鋅財經了解到,製作周期長,加班多,薪資低,是很多年輕人離開動畫行業的重要原因。《大魚海棠》歷時12年,《哪吒:魔童降世》歷時5年,期間團隊都經歷了人員的更替。

王琪透露,很多工作室迫於生計,要依靠外包項目、廣告視頻賺錢,或者與視頻網站等合作商簽訂合約,生產“命題作品”。

行業不成熟,整體環境差,讓人不禁有了疑問,中國動畫的備份力量在哪裡。

易巧在最初創建彩條屋時,曾在全國各地尋找動畫導演,電影節、短片作品是他們找尋契合團隊和人才。“當時沒有投資、沒有機會。80後的很多動畫導演快要放棄了”,易巧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提到。

尚遊和鋅財經提到了他的擔心,80後是吃過苦的一批人,而90後、00後面臨更為多元的選擇,現在行業裡難覓優秀的新人導演。

《哪吒》電影中,“魔丸”哪吒最後得以逆天改命,而中國動畫行業則還在探索成長,王長田曾提到,“我們每年需要5部到10部‘大聖’或‘大魚’,佔全年票房15%左右,才能形成所謂的產業鏈。”

從目前的票房和爆款數量來看,國漫行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應採訪對象要求,王琪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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