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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學家萬喆:蕭條衰退都很苦,經濟危機中沒有空想家

今天,國家統計局公布,3月中國製造業PMI為52.0%,比上月回升16.3個百分點。

但這個數據並不讓人輕鬆,因為PMI的統計是環比,也就是這個月和上個月的比較結果。相比上個月幾乎是全面“停工”的狀態,這個月的復工速度、規模都肉眼可見地在增加。但是,和去年同期相比,恐怕仍是負增長,顯現經濟所承受的壓力仍然巨大。這當然和全球疫情的不斷蔓延及加重有關。當全球都開始“停工”,需求疲弱不需爭議,問題只是,會疲弱到何時?

儘管最近美股似乎止跌回升,但大家對經濟前景的判斷變得越來越難以有共識。

討論很多。

這究竟是衰退還是蕭條?美聯儲是不是用力過猛?美聯儲是不是已經彈盡糧絕?

當然,還有,我們該怎麽辦?

這究竟是衰退還是蕭條?

最近有很多人在討論,目前全球都在經濟紓困,證明經濟危機迫在眉睫,那這究竟是衰退還是蕭條?

歷史上最有名的“大蕭條”發生在上世紀30年代的美國,其國民生產總值由1929年的1014. 4億美元大幅降至1933年的683.3億美元,降幅高達32.6%,而名義國民生產總值下降了一半以上。大量企業破產,數千萬人失業,失業率由3%升至25%,並在20世紀30年代其他年份中一直保持在15%以上。1930—1933年,每年銀行倒閉的比例分別為5.6%、10.5%、7.8%和12.9%,到1933年年底,堅持經營的銀行僅為1929年的一半。大蕭條期間,工業產出下降了37%,價格下降了33%。直到1940 年,美國的經濟規模才恢復到大蕭條前的水準。

而百年歷史上,最有名的“大衰退”則發生在本世紀,即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經濟危機。這是美國自大蕭條以來持續時間最長、影響最深遠的經濟危機。衰退始於巨型地產泡沫的破滅,之後出現連鎖反應,股市崩盤、投資銀行倒閉、商品價格暴跌、信貸凍結、國際貿易放緩。900多萬所房屋被取消了贖回權,800多萬個工作崗位消失。到2009年底,約3000萬人處於失業、就業不足或放棄尋找工作的狀態。

通常我們會認為,連續兩個季度的GDP負增長能夠定義衰退,嚴重且持久的衰退才能定義為蕭條。因此,“大衰退”連續兩年的GDP負增長不“足以”被定為“蕭條”。這種說法在經濟學定義上當然是有意義的。不過,由於大蕭條時期仍然是金本位制度,當前的世界已經處於現代貨幣理論體系中,所可使用的工具數量、花樣都與從前大不一樣,是否還會複製百年前的“大蕭條”路徑值得探討。而無論如何,“大衰退”在現代社會已經足夠可怖,社會所感受的痛楚甚至還未消失殆盡。

因此,當前經濟狀況恐怕已經預示衰退會出現,只是會有多“大”的問題。美聯儲預估疫情引發的失業人數有可能達到4700萬,失業率會飆升至32%。

是又一個“大衰退”或又一個“大蕭條”,現在仍未可知,但若成真,無論是哪種,大家都會很痛。

美聯儲是不是用力過猛?“金融加速器”現象——越不用錢越窮

美聯儲在今年拿出了好些“非常規”的手段,包括但不限於不開會就緊急宣布降息、一次就降息到底、保證會“買買買”做好最後的貸款人等。

這些被廣泛討論,段子層出不窮。比方說,美聯儲降息後,美股大跌,很多人說,美聯儲瞎出招,把市場嚇壞了,所以才會大跌,這個手段不對。

我當然無意為美聯儲辯護,美聯儲也不需要誰的辯護,到時候國會聽證的時候他們自然會需要面對一堆凌厲質詢自我辯護。這裡只是做一個小小推測。

上上任美聯儲主席伯南克曾經做過研究,分析金融體系的問題在加劇經濟衰退過程中扮演的角色,發現一種奇特的“金融加速器”現象。即經濟衰退往往會吞噬信貸流量,反過來會導致經濟衰退更加糟糕。從貸方角度來看,銀行在經濟衰退期間會遭受更大的貸款損失,這導致他們在做出放貸決策時更加謹慎。從借方的角度來看,當家庭與企業的收入、財富減少之際,它們的信譽度就可能會降低。更加謹慎的銀行和信譽度降低的借方意味著信貸流量更少,從而阻礙家庭的採購計劃和企業的投資計劃實施。這些領域支出的減少加劇了經濟衰退。在經濟上行之際,金融加速器則以相反的方式發揮作用。隨著經濟形勢的不斷改進,銀行利潤會增加,面臨的貸款損失則會減少,放貸意願趨於增強。借方的財務狀況得到改善,變得更有信譽。這兩個因素結合在一起,就會推動信貸流量增加,為經濟復甦增添動力。金融加速器表明,正是由於信貸市場存在信息不對稱的現象,所以,經濟衰退一旦發生,就會更嚴重,而經濟擴張一旦發生,則表現得更強勁。

白話說,大家越不用錢,社會越窮,社會越窮,大家越不用錢。惡性循環。反之亦然。

也就是說,提前引導市場預期非常重要,一旦出現恐慌而沒有及時製止,即使幾家小銀行的財務問題都會演變成全國性擠兌乃至系統性風險。

美聯儲對系統性風險點及流動性情況的掌握當然是更精確的,在疫情大勢面前所做決策,一定也是居於這種考慮,這也側面證明市場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當然,是不是和鮑威爾過去的投行工作歷史帶來的某種“觸覺”有關,他會需要未來在國會作證時說的。

美聯儲是不是已經彈盡糧絕?玩具手槍or火箭筒

對於美聯儲降息的利索勁兒,很多人是不服的。如果利率降到零,是不是美聯儲就沒有其它“武器”了?

事實上,在大衰退以前,美聯儲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當“大衰退”開始以後,他們發現,即使利率到零,仍然大有可為。在救助貝爾斯登、美國國際集團、花旗銀行等實際案例中,都表現得很是淋漓盡致了。

這次的一籃子工具的確很齊全,不但使用了“傳統”的美聯儲工具,也使用了一些上次“大衰退”中創新的工具。比如定期資產抵押證券貸款工具TALF(Term Asset-Backed Securities Loan Facility),這個機制很是複雜,主要為借款者提供“下行風險保護”,即如果投資者在股市下滑時離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他們的資金。

值得注意的是,TALF“初創”就有兩個背景,一是動用了《聯邦儲備法》第13條第3款的規定,這是在大蕭條時期增加的一項條文,規定在“異常和緊急情況”下,如果有五個或以上的美聯儲理事會成員表決同意,美聯儲可向任何個人、合夥企業或機構發放貸款;二是這是與財政部合作製訂的計劃。

可見,目前美國對金融和經濟的評估已經是緊急狀態,而且大家也不用太擔心美聯儲的工具問題,其不但還有余地創新,美國經濟也不會只靠一個美聯儲,會有財政部等多重機制的合作。從剛剛頒布的“2兆”中也能夠看到。

關於“彈藥”,倒是有個故事。

“大衰退”中,時任美國財政部長保爾森在參議院銀行業委員會中努力推銷他的想法,請求國會給他“非指定”的授權,也就是說“沒有限制”的授權,以便財政部大規模買進房利美與房地美的債券和股票。保爾森解釋道,如果國會獲得的授權沒有限制,那麽市場就會感到非常放心,到最後財政部或許根本就無須動用這種無限制的授權,市場就會自發地恢復穩定。

他舉了個例子:“如果你口袋裡有一把玩具手槍,你可能早晚會把它掏出來。但如果你有一支火箭筒,而且人們也知道你有火箭筒,你也許就不會用到它了。”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市場恐懼情緒會自發地愈演愈烈,如果政府機構在此時可以展現出強大的乾預權力,則有可能讓市場感到放心,從而避免最差的結果。

該怎麽辦?

從兩次經濟大危機來看,無論是重蹈覆轍哪次,都會很不好過。但借鑒歷史,可以得出一些或可為當前所用的結論。

一是合作才有贏的可能,“拆台”只可能都輸。“大衰退”之所以能夠沒有演變成“大蕭條”,而是較快復甦,除了不同的貨幣體系背景等以外,全球的聯動合作機制至關重要。美國與許多國家建立了貨幣互換機制,且最終大家達成一定共識。而“大蕭條”時期,美國通過了《斯穆特-霍利關稅法案》,進一步提高近900種進口商品的稅率,進口商品的平均稅率達50%以上。此後各國相繼展開報復行動,美國及全球的貿易總額大幅下降,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持續減弱。當前,也有各種“拉仇恨”的聲音,似乎希望保護主義舞得更歡快一些,這是不明智的。

二是想要度過危機,必須進一步減稅降費,以及適度擴大財政赤字,不必過度追求財政預算平衡的目標。經濟下滑,財政壓力必然加大。但越是在危機時期,越是不能實施緊縮的財政政策。“大衰退”使用了擴張的貨幣、財政政策應對,儘管多次面臨“美債危機”“債務懸崖”;大蕭條期間,政府開始增加了支出以應對經濟衰退,但隨著政府的財政赤字不斷上升,為平衡財政預算,政府決定增加稅收並通過了《1932年稅收法案》,政府支出卻逐年減少,政府消費支出和投資總額1929年為180.4億美元,1931年為206.8億美元,1932年和1933 年分別降至200.2億美元和193.8億美元。財政和貨幣政策的不力被認為是大蕭條曠日持久的重要原因。

三是應對措施必須適合本國情況。縱觀歷史,無論是美國兩次經濟大危機“大蕭條”“大衰退”,或是其他國家面臨的金融經濟危機,其成因或有相同之處,但因所處歷史環境、社會背景、政治體制不同,具體爆發路徑、爆發情勢等都有所不同,使用對策也不能完全相同。“大衰退”後,美國就進行了美聯儲在內的一系列監管系統改革。所以,該市場預期引導就趕緊引導,該結構性改革就趕緊改革。重點是弄通思路,而不是老討論誰在“抄作業”沒有。

後記

伯南克是“大衰退”時期的貨幣政策“掌舵人”。在其回憶錄裡,他說,保爾森的話讓他想到了一個軍事原則,即“壓倒性兵力”原則。通過這種方法,可以促使對方產生畏懼心理,不戰而降,從而最大限度地降低傷亡人數。

不過,伯南克也說,散兵坑裡沒有無神論者,金融危機中沒有空想家。

空想無益。

有人說,多難興邦。我想,還是實乾興邦吧。

(作者萬喆為經濟學家,澎湃特約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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