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石頭，瘋狂的直播

直播給瑞麗帶來了人氣，也帶來了財富，也讓更多的人在這裡實現了自己的價值或者找到了自己的夢。

天下網商記者 王金成

半夜被鞭炮煙花吵醒，瑞麗大概是唯一一個沒人會惱怒的城市。

這座位於雲南中緬邊境上的小城，因為“賭石”和珠寶翡翠交易被人們知曉。這裡做賭石生意的人，通常會在切漲了（行話：翡翠原石切到好料）後放鞭炮和煙花，向整個城市的人宣告自己“發財了”。

這樣的場面，每天都在瑞麗發生。如果湊巧，同一時間裡，幾家都切漲了，瑞麗市就突然熱鬧起來。

喧鬧的不只有鞭炮和煙花，還有珠寶翡翠的直播。

最近幾年，直播在全國範圍內流行，瑞麗珠寶翡翠交易模式也在這種潮流下徹底發生了改變，利用淘寶直播等平台銷售逐漸成為主流。

直播大大降低了做珠寶翡翠生意的門檻，甚至只要有一個直播號，就能參與到這個銷售鏈條中去，不斷的有淘金者湧向瑞麗。

一位小學數學老師的愛情

晚上八點，楊帆打開手機，準備看一場“賭石”直播。

她不是賭石玩家，甚至對這個都沒有一點興趣，卻能不說一句話地看幾小時直播，聽直播者一停不停地介紹手裡的石頭。

手機另一頭，在雲南瑞麗，楊帆的男朋友何慧樑嘴裡高頻率地蹦出“種水”“表現”等行業術語。去年國慶節兩人開始戀愛後，楊帆每天都會用這樣的方式看男朋友工作。

楊帆是四川綿陽一所小學的數學老師，在親戚介紹下認識了何慧樑。兩人加了微信之後，就沒怎麽聊過。去年，何慧樑突然開始在微信上給她發信息，每天都會與她聊一會。

聊熟了之後，何慧樑時不時把自己的直播鏈接發給楊帆。

“有時候我會點進去看一會兒，我不懂這個，只看到他一直在那兒說話。”楊帆說，直到去年八月份的一天，才從何慧樑的直播看到一些東西。

那段時間，由於長時間的直播，何慧樑喉嚨有些沙啞，還一直咳嗽。這天，直播的時候，很多直播間的客人都在說他工作太拚了，提醒他注意休息。楊帆把這些都看在眼裡，這個追他的男孩很努力也很有上進心。

她開始越來越多的發現何慧樑身上的優點，“他待人也比較真誠，經常會關心直播間裡客人最近過得如何，有什麽煩心事。”在楊帆看來，這個只是談生意的地方，何慧樑與客人們卻經常聊著家常，“老婆生孩子了”“女兒最近調皮又幹了什麽事”……他們都把他當成朋友，有時候還會教教他怎麽談戀愛。

楊帆開始喜歡上這個未曾見面的男孩子，靦腆害羞卻又努力真誠。去年中秋節，兩人在成都見了面，國慶節正式在一起了。

異地相戀，楊帆和何慧樑保持著這種默契，幾個小時的直播，她在直播間永遠一言不發。有時候，何慧樑有事直播晚了，楊帆就打個電話過去“催”他上線。

今年暑假，楊帆去了瑞麗給男朋友幫忙，“有時候他有事出去，我就幫他在直播間和老朋友們聊聊天。”自從知道何慧樑有女朋友了，直播間的這些朋友一直叫著要見見。

瑞麗的生活，有些單一，很多時候楊帆會像在直播間裡一樣，靜靜地陪著何慧樑，看著男朋友為他們的將來努力，就很安心，“他壓力大的時候，晚上我就陪他多聊聊天。”

兩個月的短暫相處，楊帆又要回四川去。

接下來的日子，楊帆仍然會每晚在直播間一言不發地待著。對她來說，直播間是她對男友最好的思念。

直播得來麵包與愛情

對何慧樑來說，最初做翡翠原石直播，只是被生活逼得走投無路。

1989年出生的何慧樑是浙江新昌人，大學畢業後曾在寧波一家生鮮超市做店長。一家日營業4000元的門市，他做到了16000元。

出色的成績，讓他又些膨脹了。

25歲那年，他決定自己創業做餐飲。問媽媽借了20萬，加上自己的積蓄，開了一家火鍋店。但是很快就虧光了錢，“生意最差的時候，屋外下著雪，火鍋店裡一個客人都沒有。”火鍋店關張後，很多親戚都指責何慧樑媽媽不該給他這麽多錢敗光，自己的失敗，卻讓媽媽承擔了指責，他充滿了愧疚。

背著債務和愧疚，他決定去雲南闖一闖。

何慧樑在緬甸礦區

珠寶翡翠行業的資金門檻比較高，一般人很難進入這個行業，何慧樑很幸運地趕上了直播興起，只要有直播平台，就可以幾乎零成本進入。

他開始學做直播，拿著手機在珠寶翡翠市場裡轉悠。只要幫商家賣出去東西，就能拿到提成，收入意外地好，“每天工作兩三個小時，就能有兩三千的提成收入。”

收入可觀，何慧樑很快暫停了直播。他想真正進入珠寶翡翠這個市場，而不是滿足於直播拿提成。2017年10月，他在瑞麗給一個做原石生意的人免費打工，就是為了學翡翠知識，“只要給吃給住，我什麽都乾。”

懂得了翡翠基本的東西後，何慧樑繼續做直播，他又很幸運地遇到了一位不錯的客人。得知他入行不久想學習，客人說他買原石切了可以和何慧樑一起看。這一年，他總共切了價值1000萬的翡翠原石，也拿到近100萬的提成。

“石頭切得越多，經驗值增長越快。”何慧樑說，在這位客人的幫助下，他對翡翠原石的了解突飛猛進。

資金和經驗都有了，何慧樑做起了翡翠原石的個體戶，自己買來石料自己直播賣。為了賺更多的差價，他乾脆直接跑去緬甸礦區拿石料。緬甸北部局勢不穩定，很多做了多年翡翠生意的人都不敢輕易冒險去礦區拿石料。

對何慧樑而言，則有點富貴險中求的味道。現在，他已經能在旺季的時候招人做直播，另外還招了兩個緬甸華人幫著在市場裡擺攤。

只是，何慧樑沒想過，直播給他帶來麵包的同時，也帶來了愛情。

被直播改變的城市

直播，正在深刻地影響著瑞麗這座城市，影響著更多像何慧樑這樣的人。

21歲的緬甸姑娘“火火”，自稱是個喜新厭舊的人，和很多中國90後一樣，喜歡嘗試新鮮事物。她在一家翡翠公司找了份做直播的工作，每個月有四五千的收入。“我在緬甸接觸不到直播，這是一種完全不一樣的體驗。”火火說，直播為她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1997年的張明，原本對自家的寶石翡翠生意毫無興趣。從澳洲留學回來後，卻在比較傳統電商平台和直播的區別後，主動進入自家工作做起了直播的運營。“直播能夠通過與螢幕對面的人互動，介紹更多有用的信息，客人也能更直觀地看到寶石、翡翠的樣子。”

……

在瑞麗還流傳著一個頗有意思的事：江西某地一個村子的村長，帶著全村男女到瑞麗做直播。一個村子的人突然都出去，這事驚動了當地的警察部門，以為他們去參與傳銷活動了。

直播給瑞麗帶來了人氣，也帶來了財富，也讓更多的人在這裡實現了自己的價值或者找到了自己的夢。

位於姐告口岸附近的玉城淘寶直播基地，擁有近千個直播團隊，這裡一個月的交易額可以達到6億元之多。

今年初，全國首家也是目前唯一一家淘寶官方直播原石基地，也在瑞麗開業。

2016年以前，瑞麗的翡翠市場都是以實體經營為主，門檻很高，只有有資金積累的業內人士才能進入。

近兩年，隨著直播的興起，利用淘寶、淘寶直播等平台經營珠寶翡翠的銷售模式逐漸興起，並且逐漸成為主流。

從2017年初，大量來自河南、江西、安徽、四川等地的農民、年輕人湧入瑞麗，開始從事玉石珠寶的直播銷售，甚至很多緬甸人也開始學起了直播。

據相關數據顯示，目前，瑞麗珠寶翡翠從業者達6萬餘人，其中從事網絡直播的達3萬餘人，銷售額達11億元。淘寶直播等新興互聯網工具的發展，打破了地域限制，在邊疆地區，形成了農民新的就業機遇。

2019年，雲南的猛卯鎮因為電商的崛起，被阿里巴巴研究院評選的首批淘寶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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