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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丨中藥讓多少種珍稀動物瀕臨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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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詹涓

這夥人拿著AK-47突擊步槍和斧頭,在非洲叢林中跟蹤一頭黑犀牛。他們很快就把它擊倒了。犀牛還活著,瞪眼瞧著這些人類。偷獵者們迅速用斧頭將犀牛角從犀牛頭上砍下,絲毫不顧砍傷犀牛神經所帶來的巨大痛苦,隨著牛角被砍斷,它的頭也被砍得稀爛。它發出了最後一聲號叫。

「犀牛會發出特別悲傷的叫聲,」自然保護主義者伊恩·普萊爾(Ian Player)在《白犀牛傳奇》(The White Rhino Saga)中寫道。「犀牛在活著的時候被生生割掉了角,只要你聽一次,它痛苦的號叫就會深入你的內心,永遠揮之不去。」

偷獵者把犀牛角賣給一個中間人,這個中間人可能為另一個走私犯、犯罪集團甚至恐怖分子工作。之後,犀牛角將被運往中國和越南等國。在這些國家,犀牛角被用於治療各種疾病,但沒有一種被證明具有科學功效。

除了犀牛,像是穿山甲、某些珍稀魚類、老虎等動物,也快要作為藥材和補品,被人類吃到瀕臨滅絕了。

中國有多少種動物葯

數千年來,人類使用取自大自然的植物和動物來治療疾病——因為他們沒有別的辦法可用。一些含有化學物質的植物確實能產生某些效用,而傳統巫醫和江湖郎中當然不知道這些植物的作用機理,所以他們把這些藥草歸因於「神秘的能量」或「神的禮物」。

在歐洲,傳統觀點認為疾病是由「四種體液」的不平衡引起的,大多數藥物旨在減少或增加一種「體液」以恢復平衡。現代醫學證明四種體液的框架純屬無稽之談後,傳統醫學開始走向消亡。隨著歐洲及其殖民地越來越富裕,醫生和醫院取代了草藥醫生和薩滿巫醫。

隨著中國、印度、越南等國經歷自身的經濟轉型,同樣的事情也在發生,傳統療法正在被現代醫學所取代。但這種社會轉型並非一蹴而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世界衛生組織統計稱,在發展中國家裡,目前仍有80%的人曾使用或正在使用傳統藥物,這當中既包括各種草藥,也包括含有動物產品的藥物。

例如,在蘇丹傳統療法中含有23種動物。在越南,乾製壁虎是壯陽葯,猴骨是止痛藥。印度和中國的傳統醫學中使用的動物種類超過1500種,從烏龜到猴血,不一而足。在中國,中藥主要由植物葯、菌物葯、動物葯、礦物葯等四部分組成,《本草綱目》中收載的動物葯達到461種,而在《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2010年版)中所收載動物葯約50種。

在許多國家和文化中,爬行動物也被用於治療目的,估計總共有165種,分屬104個類別,包括60種蛇、51種蜥蜴、43種烏龜和11種鱷魚。值得關注的是,這些動物中有超過一半(53%)在瀕危物種名單上。

許多傳統的「療法」都是基於「以形補形」這種原始的信念,認為植物或動物的外表或行為說明了它們的藥用特性。例如,老虎和熊被認為是強壯而有男子氣概的動物,所以人們認為吃老虎、熊、鹿的某些身體部位會增加陽剛之氣。以形補形這種思路影響至深的領域是男性陽萎。針對這一問題提出的傳統療法包括犀牛角、虎鞭、蛇膽、穿山甲胎兒、海馬、蜥蜴等幾十種。

一公斤6萬美元的犀牛角

在中國,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記載,犀角主治:「百毒蠱疰,邪鬼瘴氣,殺鉤吻、鴆羽、蛇毒,除邪,不迷惑魘寐。久服輕身(《本經》)。傷寒溫疫,頭痛寒熱,諸毒瓦斯。令人駿健熱,散風毒,治發背癰疽瘡腫,化膿作水,療時疾,熱如火,煩悶,毒入心中,狂言妄語(《藥性》)。治主風毒攻心,熱悶,擁毒赤痢,小兒麩豆,風熱驚癇。」也就是說,犀牛角磨成的粉末,能用於治療發燒、驚厥、傷寒、風濕、痛風、頭痛、幻覺、嘔吐、食物中毒等一系列病症。

《虎骨與犀牛角:中藥對野生動物的傷害》一書的作者、海洋生物學家理查德?埃利斯(Richard Ellis)指出:「犀牛角的使用可以追溯到獨角獸,另一種有角的神話動物」。2005年,他還為歐洲動物園協會寫過一篇文章,當中談到:

目前還不清楚犀牛角是否具有任何藥用價值,但它證明了傳統的力量,數百萬人相信它具有這種力量。當然,如果人們想要相信祈禱、針灸或巫術能產生療效,沒有理由禁止他們這麼做,但是,如果動物是被已經證明無效的所謂「秘方」白白殺死,那麼,完全有理由限制使用犀牛角……令人心碎的是,世界各地的犀牛正在從地球上消失,死得毫無價值。

就連南非犀牛角貿易合法化運動的幕後人物約翰·休謨(John Hume)也認為,犀牛角的藥用價值是胡扯。但他表示,犀牛角究竟是不是真有其用,這並不重要。「我並不感到羞恥,我提供給世界的犀牛角可能會被癌症患者服用,可是不管他們是不是拿它當葯都是一樣會死。」

犀牛角的主要成分是角蛋白,也就是說與人類的頭髮或指甲沒有什麼不同——在《本草綱目》裡,人的指甲是一味葯,名為「筋退」;頭髮亦是葯,曬乾燜煆後名為「血餘炭」,據稱可用於各類出血症,不過只有青壯年的健康頭髮方可入葯,所以程式員們金貴的頭髮也許不能用。

1983年,羅氏公司發表文章《Yemen acts to halt rhino horn daggers; scientific tests fail to show rhino horn effective as medicine》,證明實驗表明犀牛角對退燒、鎮痛、消炎、解除痙攣、利尿和殺菌均無效。2010年,倫敦動物學會重複了羅氏藥廠的試驗,仍然沒有發現有何效果。

當然,對一些犀牛角使用者來說,它可能產生某種安慰劑效應。據《國家地理》雜誌報導,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整合腫瘤學中心醫學主任、傳統醫學專家瑪麗?哈迪(Mary Hardy)表示:「相信一種治療方法,尤其是一種極其昂貴且難以獲得的治療方法,可以對患者的感覺產生強大影響。」

就在一個世紀前,非洲估計有100萬隻犀牛,到了20世紀70年代,世界上所有的犀牛物種都已瀕臨滅絕,偷獵是主要原因之一。其中一些需求集中在盛產石油的中東地區,那裡的犀牛角傳統上被用於製作匕首柄和傳統儀式中的杯器。但大多數偷獵犀牛角都被運往亞洲作為「藥材」,這當中包括了越南、中國、印度等國。

東部和南部非洲國家為打擊偷獵者和保護其殘存的犀牛群做出了巨大努力,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在一些地區,犀牛的數量開始慢慢恢復。但在20世紀90年代,隨著越來越富裕的亞洲國家對「藥物」的需求不斷增長,偷獵再次穩步增長。由於亞洲犀牛的種類現在非常罕見,甚至偷獵者都很難找到它們,大多數用於製藥的犀牛角粉末都來自非洲。

2006年,一名越南政府官員宣稱,犀牛角粉治癒了他的親戚的癌症。犀牛角的需求立即飆升,價格也應聲上漲,僅在南非就有300多頭白犀牛和黑犀牛被偷獵,一些人甚至使用直升機來追蹤犀牛。世界自然基金會於2012年發表報告《南非和越南犀牛角貿易關係》稱,在犀角非法貿易鏈條的另一端,越南為主要消費市場,其對犀牛角的需求不斷上升,許多越南新貴使用犀牛角粉末醒酒解毒、作為日常保健補品、甚至用於治療晚期癌症。在這一年43起涉及在南非從事犀牛犯罪活動而遭逮捕的案例中,有24名嫌疑人是越南人(56%),13人是中國人(28%),其餘來自泰國和馬來西亞。

如今,非法獵殺的犀牛在黑市上的價值高得離譜,甚至動物園裡的犀牛都不安全——非洲的動物園不得不僱傭武裝警衛,防止偷獵者在夜間進入並殺死它們。而犀牛角粉末的價值也與黃金或者海洛因相仿,一公斤可以賣到6萬美元。

到了2016年,世界上僅存29500頭犀牛,其中70%生活在南非;同年,非洲有1115頭犀牛被偷獵。僅在南非,偷獵行為就從2007年的13起增加到2014年的1215起,增加了900%。甚至動物園裡的犀牛都不安全——非洲的動物園不得不僱傭武裝警衛,防止偷獵者在夜間進入並殺死它們。

犀牛的瀕臨滅絕反倒令這種動物變得益發奇貨可居,犀牛角的療效也越傳越邪乎,一些人聲稱它能治療宿醉、甚至可用作春藥。伊麗莎白·科爾伯特(Elizabeth Kolbert)在《第六次物種滅絕》(The Sixth Extinction)一書中指出,近年來,犀牛角「作為一種高端派對『毒品』甚至更受歡迎;在東南亞的上等俱樂部裡,磨成粉末的犀角就像可卡因一樣被吸食。

在偷獵中,喪生的不僅僅是犀牛,從2004年到2014年,超過1000名護林員為了保護野生動物免受偷獵者的傷害而喪生。

穿山甲已被商業性「滅絕」

另一種因為並不確定的藥用價值而受到大肆獵伐的哺乳動物是穿山甲。穿山甲是一種外形奇特的動物,身體被堅硬的鱗片覆蓋著,是哺乳動物中唯一有鱗片的動物。這些鱗片實際上是扁平的頭髮,像犀牛角一樣,主要由角蛋白組成,能經得起獅子的啃咬,猶如鎧甲。憑藉著這身鱗片,穿山甲經歷了8000萬年的滄桑歲月,然而,在人類的慾望面前,它是否能活過下一個世紀?

穿山甲鱗片一直是「傳統醫學」的一種成分,因為這種動物擅長挖掘山洞,取其「打通」之效力,傳統醫學因此認為它可宣通臟腑,貫徹經絡,據說可以治療腫瘤、風濕病、傷口感染、皮膚病、冠心病和哮喘,也被認為是治療不孕症、男性陽痿和幫助產婦泌乳的藥物。

由於穿山甲是獨居動物,種群密度不高,捕捉難度較大。1990年,一公斤穿山甲鱗片在中國的售價約為100塊錢。如今價格飆升至5000元,穿山甲肉的售價每公斤超過2000元,只有指甲大小的胎兒和幼兒據說在通經絡、袪風濕方面效果最好,為奪胎兒,懷孕的穿山甲母親也會被殺戮。國際自然保護聯盟物種生存委員會(IUCN/SSC)穿山甲專家組成員吳詩寶和同事在《野生動物》中發表文章,記錄了他解救穿山甲的經歷:「那位穿山甲母親用四肢把她那尚在哺乳期的孩子緊緊地抱在懷裡,並用寬厚且較長的尾巴覆蓋著孩子的身體,生怕別人從身邊搶走。然後將身體緊縮成球狀。」在試圖給這對母子鑒定時,穿山甲母親拚命與寶寶扣在一起,幾個男人怎麼掰都掰不開。

結果,中國的穿山甲幾乎滅絕了,從大約5萬隻減少到不到5000隻,在1995年前後已經 「商業性滅絕」。但據北京師範大學生命科學學院生態學研究所所長張大勇介紹,有統計顯示,中國對於穿山甲鱗片的需求每年都在遞增,全國一年大概需要10萬頭穿山甲,才能滿足中成藥所需——而這只是藥用的需求,很多地區還有食用穿山甲進補的習俗,被吃掉的穿山甲,更是多達150萬隻以上。

隨著中國穿山甲數量減少,偷獵者開始轉向周邊國家,先是在印度、尼泊爾和巴基斯坦,然後是東南亞,現在是非洲。穿山甲現在可能是全球非法販運最多的動物,據估計每年多達270萬隻。在2011年至2013年的兩年時間裡,至少有20萬隻穿山甲被非法走私到中國,其中大部分是通過印度尼西亞或越南進入中國的。海關官員經常在中國的港口進行緝獲,但其規模之大令人沮喪:比如在2018年2月,湛江海關查獲了13噸鱗片,一公斤穿山甲鱗片大約要從三到四隻活體穿山甲身上提取,這代表著數萬隻穿山甲被殺戮。2017年11月,深圳也破獲了一起11.9噸的穿山甲鱗片走私案。

目的地也不僅僅是中國,從2000年到2009年,85批非法裝運的穿山甲在試圖走私進入美國時被查獲,這些穿山甲原本打算進入美國大城市唐人街的傳統醫藥商店。因此,根據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2014年的評估,沒有一種穿山甲是安全的。其中,中華穿山甲和馬來穿山甲已被列為「極危」物種,比大熊貓的評級「易危」還要高兩級。

除此之外,受到「葯食同源」的影響,還有很多其他珍稀的野生動物被殘殺後成為人們的桌上佳肴。每年大約有7300萬-1億條鯊魚被捕殺,來到越南和中國的餐桌上,作為魚翅湯為人們享用,儘管沒有科學證據表明這種湯可以治療任何疾病。值得一提的是,近年來隨著仿魚翅湯的推出,魚翅湯的消費量有所下降。

香港和廣東等地的華人喜歡喝花膠湯,花膠即是大型海魚的魚膘,屬於「鮑參翅肚」中的「肚」,被封為上品藥材。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黃唇魚的魚鰾乾製品一直被視為最貴、最好的花膠,據傳有滋陰潤肺、滋補肝腎等作用,坊間稱其為金錢鰵魚膠,不過除了味道鮮美,科學界暫未發現魚膘有任何療效。在國家禁止黃唇魚商業性捕撈後,加灣石首魚膠因其與黃唇魚膠的相似形狀和稀缺性被走私販作為後者的替代品,被民間稱為「大須金錢膠」。在香港,一公斤金錢膠據稱可賣出100萬港元的價格,而這意味著一隻重達兩三百斤的活魚被捕撈。

加灣石首魚是僅在墨西哥加利福尼亞灣生活的特有瀕危物種,早在1977年就被嚴格禁止商業性捕撈和國際貿易。而多年來面臨著棲息地品質退化和非法捕撈的雙重威脅,野生種群數量更是持續下降。2016年10月,《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第十七次締約方大會召開,通過了有關加強石首魚保護、打擊石首魚非法捕撈和非法貿易的專門決議。不過時至今日,在網路平台上仍然可以看到石首魚膠公開被銷售的現象。

此外,部分淡水龜、野生老虎、雪豹等動物,也都以養生或治病為名被捕殺,因此處在滅絕的邊緣。譬如鴻茅藥酒,其成分中就包含一味豹骨,而藥材豹骨來自雲豹和雪豹,均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而在2016年,澳大利亞的學者隨機購買了26種中藥進行分析,結果也在其中發現了雪豹的DNA。雪豹生活在亞洲中南部地區,目前其數量可能少於7000頭,是一種比大熊貓還要珍稀的動物。

傳統醫學中使用的植物中,也有一些因過度採集而瀕臨滅絕。2008年,國際自然保護聯盟(IUCN)和野生動物監測組織TRAFFIC對中國和印度傳統醫學中常用的七種亞洲植物物種進行了聯合研究,發現所有七種(喜馬拉雅紅豆杉、蛇根草、紫檀、胡黃連、蜘蛛香、地膽草和草蓯蓉)雖然都作為瀕危物種而受法律保護,但均被大量採摘。2009年,《印度時報》研究了傳統阿育吠陀醫學中使用的359種本土植物的狀況,發現其中335種(93%)受到威脅或瀕臨滅絕,主要原因為過度採伐。

虎骨、豹骨、犀牛角等珍稀動物已成中藥市場硬通貨

中國於1981年簽署了《瀕危野生動植物國際貿易公約》,承諾只在特殊情況下方可進行瀕危物種的貿易。接著在1987年公布了《野生藥材資源保護管理條例》,涉及14種瀕危、珍稀動物藥材。其中,虎骨、豹骨、犀牛角等4種涉及一級保護野生動物,被明令禁止使用;鹿茸(馬鹿)、麝香、熊膽、穿山甲、蛤蟆油、金錢白花蛇、烏梢蛇、蘄蛇、蛤蚧10種涉及二級保護野生動物,被要求限制使用;羚羊、蛇類等涉中藥功效動物嚴格管理,加強保護。1989年《野生動物保護法》問世,取消了部分藥用動物的養殖和入葯;到了1993年又頒布了《國務院關於禁止犀牛角和虎骨貿易的通知》,明令禁止買賣虎骨和犀牛角,並從官方藥典中刪除了這兩種物品。

但一方面,關於珍稀瀕危動物的地下交易從來就沒有停止過。生物多樣性中心(Center for Biological Diversity)國際法律主任塔尼亞·薩納裡布(Tanya Sanerib)在一份聲明中稱,雖然《瀕危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禁止犀牛角貿易,但由中國和越南需求推動的黑市交易十分活躍。在此番偷獵危機中,中國應該努力遏製需求。

隨著部分動物越來越奇貨可居,它們甚至已經不再只是單純的藥材,根據《血虎》一書作者J.A.米爾斯的說法,一些投資客將寶押在野生動物滅絕上。20年來,米爾斯致力於調查野生動物貿易,她說,非法野生動物貿易的主要驅動因素之一是中國的「超級精英」,他們將這些項目作為一種新的資產類別進行投資。「如果這些物種滅絕,將成為無價之寶。」

而國際愛護動物基金會(International Fund for Animal Welfare)的亞洲區主管格蕾絲·格·蓋伯瑞爾(Grace Ge Gabriel)回憶說,2011年時,他們在調查時突然發現,就在其北京辦公樓隔壁的一家酒店裡,將要舉行一場拍賣會,打算拍出400瓶虎骨酒,「我們趁著午休時間走到那裡,調查了一下拍品,結果發現除了虎骨酒,還有大量的犀牛角和象牙雕刻品。」在這家機構的抗議下,拍賣行將瀕危物種從拍品中撤出,此舉導致該公司2012年拍賣額減少了3.22億美元。蓋伯瑞爾進一步稱「虎骨酒或許有藥用價值,但按照目前的價格,人們是不把它當作藥品來購買的,買它的目的是為了投資、送禮或者行賄。」

另一方面,很多中醫中藥界和企業界人士一直主張,合理利用野生動物製品,在一定程度上反而可以保護其繁育,而此舉也是在保護中國的中醫藥。在2016年對《野生動物保護法》討論修訂時,有多位人大代表就提出了這種觀念。

比如中國中醫科學院望京醫院骨科主任溫建民便呼籲:麝香、熊膽粉、虎骨、犀牛角等動物葯為中國傳統中醫的重要組成部分。野生動物保護應兼顧中藥動物葯的發展,保護好傳統中藥資源,才能保住中醫藥的根,也才能實現中醫藥的傳承和發展。

全國人大代表、天津中醫藥大學校長張伯禮說:「現在飼養犀牛,取它的角,就像剪指甲一樣,完全可以既保護又利用。像正常病死、老死的虎,全國加在一起有數以千隻,只能冷藏、冷凍,不許使用。這些正常死亡的老虎的虎骨,對治療風濕、痹痛療效非常好,應該允許這些死亡的虎作為藥用。我們應該在不影響這些動物繁育、生存狀況下,合理地使用和科學研究。」

不過,也有委員持相反觀點。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科院院士陳竺表示,現在中國華南虎已經基本絕跡,東北虎也已經很少,在這種情況下把老虎通過人工飼養引入藥物生產,甚至引入食物鏈,形象非常不好,「我們的食物來源非常豐富,虎骨藥用價值也是有限。有些來自動物,具有較明確藥用價值的天然產物也可以人工合成,比如麝香、熊膽中的一些成分」。

最終於2016年7月頒發的新版《野生動物保護法》,為野生動物入葯留下一條通道,內文中稱:野生動物及其製品作為藥品經營和利用的,還應當遵守有關藥品管理的法律法規。這似乎表明,在符合藥品管理相關法律法規前提下,諸如虎骨、犀牛角、熊膽等野生動物是可以作為藥品經營與利用的。

如今,中國已有200多家老虎養殖基地,圈養6000隻老虎,此外亦有數量不詳的犀牛和穿山甲養殖場。繁育的目的似乎主要為商用:去骨、取角、拔鱗。如同飼養場的雞隻豬隻一樣,這裡的動物存在的目的也只有一個:帶來或許並不確切的療效。但正如陳竺院士所說,將藥用價值有限、而且可以人工合成的動物引入藥物生產,不僅效果有限,而且有損中國的國際聲譽。

看下日本的例子就會發現,發展中醫藥和保護野生動植物是可以實現共存的。隋唐時期,大量日本留學生從中國帶回了中國當時的醫療技術,經過多年演變,如今成為了獨立的「漢方」,其中大量藥材和配伍刻下了中醫藥的烙印。上世紀70年代,日本是亞洲犀牛角的主要消費國。但在日本準備簽署《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時,政府與傳統醫藥製造商和從業人員合作,推廣在通常使用犀牛角的療法中使用替代產品——高鼻羚羊的角。幾年間,日本就幾乎徹底停用犀牛角。

事實上,中醫藥典籍中提到的各類動植物都具有替代性,比如熊膽,在《本草綱目》、《黃帝內經》、《傷寒論》等經典中提到所能醫及的病,也可用其他中草藥,比如常春藤、蒲公英、菊花、大黃等取代;人工合成的熊去氧膽酸效果比活熊取膽更為有效——當然,也要人道多了。

過去人類缺乏動植物保育意識,加上資源有限,因此中醫藥迫不得已,需要採用某些極為罕見的原材料;可是在生態已經被嚴重破壞、現代醫藥得到高度發展的今天,還要以瀕臨滅絕的動植物為藥材,強奪其他物種的生存權利,這種行為實屬貪婪且目光短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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