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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豬缺錢缺信心:中小養豬戶有多難,豬肉價格就有多高

文 |《財經》記者 王麗娜

編輯 | 朱弢

2019年末,中國的生豬存欄數量比前一年減少了1.1億頭豬,同比下跌27.5%,這是2020年2月28日,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據。近20年來,這個下跌幅度前所未有,今年疫情衝擊之下,生豬養殖和供應就更趨緊張,豬肉價格因此始終難有明顯回調。

根據農業農村部統計,中國有2600萬個養豬場戶,其中99%是年出欄500頭以下的中小場戶,中小養殖場戶生產了全國一半的豬肉,是生豬穩產保供不可缺少的部分。農業農村部還表示,將繼續加大對中小養殖場戶的幫扶帶動力度,加快推動恢復產能。

目前,從中央到地方密集頒布生豬複產的政策,涉及財政、金融、土地、環評等各領域,為促進生豬生產護航。中國消耗的豬肉總量近全球的一半,生豬保供事關居民的“菜籃子”和“錢袋子”。

在這種形勢下,那些豬和養豬戶們經歷了什麽,生存情況如何,他們能否盡快順產複養,從而適度增加供應、平抑居高不下的豬肉價格?

今年元旦前後,在全國生豬養殖大省、生豬調出大省河南,《財經》記者走訪河南安陽、洛陽、駐馬店等多個市縣後發現,佔豬肉市場供應半壁江山的中小養殖場們,或面臨萎縮,或複產艱難,這可以部分解開豬肉價漲之謎。而各方面切實行動,幫他們解決有關養豬的各種問題,實際上就是從底層開始緩解豬肉生產與供應的難題。

爭搶仔豬,養豬有利可圖

在豫南地區從事生豬交易的豬經紀人楊智(化名)經歷過多個豬周期,這一年來的經歷還是讓他有“坐過山車”之感。2019年7月,生豬出欄價約18元/公斤,現在18元只是每斤的價格,相當於價格翻了一倍。去年10月和今年2月,生豬價格一度逼近40元/公斤,與此相應,一些地方豬肉價格最高時則衝破100元/公斤。

豬價高企,價格又不穩定,交易中的不確定性增多。去年12月,一個客戶向楊智訂了兩車豬,近200頭,出欄價是37元/公斤,“當天晚上拉走一車,第二天另外那一車客戶不要了。估計是看掉價了,一天價格跌了近3元/公斤,拉過去至少賠5萬元。”他只好取消第二車的訂單,被豬場罰款了事。

現在楊智卻被要豬的電話追著。他合作的一些大豬場,需要先交少量定金,競拍中標後當天下午打全款。一車百十頭的豬70萬元左右,浙江的一個客戶訂了三車豬,全款200多萬當天打過來,“俺倆都沒見過面。有的小老闆聽說要先交定金,還害怕,這豬都沒見到呢。”還有一個客戶,一次從他那訂了八車豬,競拍前跟他商量出價時,“就說今天志在必得,有多少都打包要了。”

這都因為豬源緊張。楊智告訴《財經》記者,前幾年他每天接到的電話90%是賣豬,現在90%是買豬、找豬,“買豬時經紀人也不再挑大小肥瘦,就問有豬沒有。主動權從經紀人轉移到賣豬人手中。”

從事生豬交易20多年,楊智以前主要活躍在河南正陽縣一帶,正陽縣是全國養豬大縣、河南省生豬調出第一大縣。現在即時通訊發達,他坐在家裡就可以聯繫全國的養殖戶和買豬者,完成交易後賺取信息費。

這並不只是楊智個體的觀察,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字,從2015年起,生豬存欄連年下降,去年末生豬存欄量比2015年末少了1.4億余頭。

近年來生豬減產的因素有很多,比如散養戶退出、豬周期的影響、“南豬北養”的政策調整、因環保關停豬場,及2018年起肆虐的非洲豬瘟。但生豬減少在2019年尤為明顯,2019年末生豬存欄3.1億余頭,一年中少了1.1億多頭豬。

豬肉是中國大多數居民的主要消費的肉類食品,人均年消費40公斤豬肉,生豬保供事關居民“菜籃子”和“錢袋子”,政府層面尤為重視。多位養殖戶向《財經》記者表示,隔一段時間,就會有農業口工作人員向他們了解生豬存欄數量,河南省出欄500頭以上的規模養豬場還納入直連直報的監測系統,豬場定期上報存欄量。

生豬減少,必然傳導到豬價和養豬戶接下來的養殖計劃。今年2月,情況又變了,楊智接到的買豬電話大部分是買仔豬,“從大場到小場都在買仔豬。”

活躍在豫北地區的豬經紀李恆(化名),也觀察到市場對仔豬的渴求。“現在大場、集團公司都在搶仔豬,砸錢買”。一頭30斤的小豬,散養戶進價在1600元-1800元,大場進價在2000元-2200元。“集團公司、大場需要的量大,對豬的質量要求高,經快速檢測試劑盒檢測合格後才能交易,因此價格相對高一些。以前人窮才養豬,現在大力養豬的都是有錢人。”

在洛陽經營豬場的王祺(化名),2月16日在微信朋友圈發布仔豬火爆預定的信息,並配上一段小豬吃食的視頻。很快,他接到多個業務員的電話,“這個也問,那個也問,即便是在交易過程中,還有幾家公司谘詢。”

3月初,王祺和一家養豬企業簽下仔豬交易合約,1000頭小豬均重約14斤,賣價約每頭2000元。上個月,他出售200頭仔豬給一個散養戶,當時一頭小豬的均價是1600餘元。“大公司到處找豬,推高了仔豬的價格。”

資金難題,中小養豬戶家底很薄

進入春季,氣象漸暖,正是養豬補欄的時節,但高漲的仔豬價格讓農戶卻步。河南新鄉市獲嘉縣的一名養豬戶張明(化名)的豬舍裡現有50頭母豬,比2017年行情好時減產近75%。這些母豬是他的豬場自繁自養留下來的,買豬補欄對他來說價位太高,“家庭養殖場不少都賠錢,哪還有資金投入,等有錢了再說吧。”

在全國生豬調出大縣河南正陽,與豬打了大半輩子交道的於清(化名)暫時也不打算補欄了。去年他有150頭母豬,7月因豬肺疫損失50多頭豬,又賣掉近50頭備份母豬,現在還有母豬約50頭。與很多農戶不同,去年他出欄的1000多頭豬大多趕上高價,去除飼料、豬用保健品,獲利140多萬元,一年賺了原來兩三年的錢。

於清告訴《財經》記者,暫時不打算買仔豬擴張,一是價高,二是還聽說有疫病暴發,“現在我豬少,養殖密度不大,之前一些(養殖場)因為疫病清場的都是密度太大。”

養殖戶普遍擔心的是非洲豬瘟。非洲豬瘟病毒是一種烈性傳染病,高致病性毒株死亡率可高達90%-100%,世界動物衛生組織將其列為法定報告動物疫病。非洲豬瘟流傳近百年,2018年進入中國,同年8月遼寧沈陽暴發首例非洲豬瘟疫情,隨後由北到南擴散至全國。

今年1月8日,農業農村部副部長於康震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從確診發生第一例到現在,“全國共報告發生162起非洲豬瘟疫情,撲殺120萬頭。”為扶持生豬生產,中央財政新增生豬調出大縣獎勵資金7億元和非洲豬瘟強製撲殺補助資金2.2億元,已經撥付到縣。非洲豬瘟撲殺補助標準為1200元/頭,中央財政對東、中、西部地區的補助比例分別為40%、60%、80%。農業農村部曾表示,國際撲殺標準一般為市場價格的50%至100%,中國的補助標準達到75%左右。

河南省公布的非洲豬瘟疫情有兩起,其中一起發生在新鄉市獲嘉縣。2018年9月14日,經中國動物衛生與流行病學中心檢測確認,獲嘉縣太山鎮程操村匯鑫牧業養殖場感染非洲豬瘟,發病生豬148頭,死亡64頭。

從獲嘉縣去往太山鎮程操村的路上,公路旁偶爾可見幾個養豬場,有的閑置,有的寫著轉讓。獲嘉縣曾經是河南的畜牧強縣,但近年來因豬場添加瘦肉精、暴發非洲豬瘟疫情受到影響。

去年12月底,《財經》記者來到獲嘉縣太山鎮程操村村北的匯鑫牧業養殖場,場內大門緊閉,辦公區也看不到有人走動。《財經》記者撥打養殖場負責人周善智的電話,一名女士接起電話後說,他們“沒有複養”。

“不敢上豬,現在上不起。”距離獲嘉縣近100公里的養豬戶李月(化名)感歎。她是河南省某直管縣的一名農民,從6頭母豬養起,養豬20年,去年發展到大小豬1000余頭。但厄運突然而至,去年1月豬大批死亡,去年12月又相繼死去幾十頭豬,目前還有30多頭母豬和幾十頭小豬。

去年12月28日下午,《財經》記者見到李月時,她正在和丈夫生悶氣。丈夫和衣而臥躺在院子裡的汽車後排座椅上睡覺,“他躺這兩天了,不吃飯也不說話,他這是生氣、埋怨我。”

李月告訴《財經》記者,幾天前她在產床上看到小豬耳朵發紅髮紫,擔心小豬生病,後來有人介紹一種飼料搭配三種保健藥,據稱可以預防疫病,她借了3000多元買了一噸。當時丈夫主張賣掉這批豬,找好了豬經紀人,她沒讓賣。可是藥和飼料用物流發過來,連包裝都沒有,也沒擋住豬發病。“我倆擱家裡打架,他也是氣得沒法兒。”

院子裡的板車上,還堆放著小豬的屍體,等待無公害處理。夫婦倆本來希望這批豬可以賣個好價錢,現在希望泡湯,養豬損失再次加劇。去年1月初,她的豬發病死亡時,她報告給當地畜牧部門。李月說,“來人抽血抽了三頭豬”,但最終結果她並不清楚,陰歷年前豬發的病,到了2019年春節後70余頭母豬和500多頭育肥豬被無害化處理,“保險說是非正常死亡,只能報少量”。她沒拿到撲殺補貼。

去年8月,李月到當地農業農村局反映撲殺補償問題,並被受理。李月出具的信訪事項處理意見書顯示,李月家的豬場發病後,縣政府決定協調保險公司為發病豬場先期開展最大程度的理賠,剩餘小部分政府兜底。豬場共有近百頭母豬,實際投保不足一半,“故沒有對其病死豬進行最大限度的理賠”,“最終僅按照顧和規定”為其理賠6萬餘元。

這份意見書還稱,對死亡的生豬進行就地無害化深埋處理後,李月的核心訴求是按撲殺進行補償,“該訴求不符合上級政策(因為沒有撲殺),無法發放補殺補助,為最大限度減少你場損失,盡快恢復生豬生產:我局決定從上級下達的恢復生豬生產資金中撥付10萬元給你場。”李月告訴《財經》記者,因他們對處理意見不滿,最後又多給了幾萬元。

養豬多年遭此重創後,李月15歲輟學的兒子外出打工,最近因為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又賦閑在家。

豫北一名養殖企業負責人祁亮(化名)同樣發愁資金。此前高峰時他有1000多頭母豬,年出欄量2萬頭。2018年底他的豬場發病,上報之後進行就地無害化處理,減產上萬頭,其中大部分是活豬被處理掩埋。

3月初,祁亮告訴《財經》記者,一年多以來他多次與政府溝通,補償款至今未落實。祁亮希望拿到補貼後,能夠有錢補欄,當地大場的7公斤仔豬,價格已經高達每頭2400元。現在備份母豬的價格已經從2018年底的每頭2000元漲至6000元。“補貼款下不來,幹什麽都沒法往前走。如果補償款能早點下來,就能更早開始複養。”

複養門檻,養豬戶的掙扎

亟需生豬複產資金的祁亮,期待能得到政策扶持。

為扶持生豬複產,從中央到地方頒布了一系列政策,這也是市場低谷期政府頒布政策性扶持的慣常做法。年農業農村部兩次發文助力生豬生產,多次會議對全國生豬穩產保供作出部署。12月6日印發《加快生豬生產恢復發展三年行動方案》,要確保2020年年底前產能基本恢復到接近常年的水準,2021年恢復正常。

方案指出,落實生豬規模化養殖場建設補助項目;保障養殖用地,落實生豬養殖用地按農用地管理政策,不需辦理建設用地審批手續;用好生豬調出大縣獎勵資金,落實非洲豬瘟強製撲殺補助經費;幫扶中小養殖戶恢復生產等。去年3月頒布的政策還包括,盡快研究頒布對種豬場、地方豬保種場和規模豬場的臨時性生產救助補貼政策,協調全國農業信貸擔保體系充分發揮政策性擔保功能,為生豬養殖場戶申請貸款提供增信支持等。

祁亮希望申請生豬規模化養殖場建設項目,這個項目去年9月由發改委、農業農村部開始實施,對2020年底前新建、改擴建種豬場、規模豬場(戶),禁養區內規模養豬場(戶)異地重建等給予一次性補助。中央補助比例原則上不超過項目總投資的30%,最低不少於50萬元,最高不超過500萬元。

此前祁亮豬場的年出欄量超2萬頭,生豬規模化養殖場一般指年出欄500頭以上的豬場。

但生豬規模化養殖場建設項目有嚴格的門檻和資金分配額度要求。去年10月,祁亮了解到河南省細化的申報標準:年出欄必須在1萬頭至5萬頭之間,且各地根據2018年生豬出欄量和前期調查,測算各地可申報項目分配指標,各市一般就兩三個名額。為了申報成功,祁亮找專業人員設計申報標書,但最終失敗。

申請銀行貸款同樣困難重重,祁亮的資金支持主要來自向親朋好友籌借。他稱,當地還不允許生豬、豬場做抵押物申請銀行貸款,他只能以個人建案作為抵押物。去年,他申請200萬元的銀行貼息貸款,當地銀行還隻貼部分利息,“算下來拿到1萬多元的貼息”。

不少中小規模養殖場都面臨融資困難。王祺在洛陽的豬場年出欄量三四千頭,他想再建新豬場需要資金支持。去年11月洛陽市政府組織銀企洽淡會,方便有貸款融資意向的養豬企業直接與金融機構對接,當時有王祺在內的多家規模化養殖企業參與。“市政府和金融辦很重視,把一些銀行行長叫過來,讓行長親自參與對接。”

但對接並不理想。王祺表示,洽淡會不久,五六家銀行的工作人員找他,“但是一擺條件,貸款方式還和以前一樣,首先問你有沒有房產或者什麽東西做抵押物?養豬企業最大的資產在豬和豬場上,房產能有多少錢?最後就沒貸成。”

但多個養殖企業負責人都表示,扶持政策看得到但“落不到自己頭上”,現有政策比較傾向大型養殖集團。

以貸款貼息為例,據去年9月《農民日報》報導,河南省力爭2019年-2022年每年外調生豬保持在1700萬頭以上,河南省委、省政府研究制定了具體支持措施,落實“兩場”貸款貼息政策,對154家養豬企業給予1.1億元的貼息補助。

另據牧原股份去年12月25日發布的公告,根據河南省《關於下達種豬場和規模豬場流動資金貸款貼息資金的通知》、湖北省《2019年種豬場和規模豬場流動資金貸款貼息情況公示》,收到流動資金貸款貼息補助共計7300萬元,這些補助已由牧原食品股份有限公司和八家子公司入账。

小型豬場的日子也不好過。王祺在去年以前還代理飼料銷售,與當地和周邊縣市中小規模養豬場、散養戶聯繫密切。他告訴《財經》記者,不少豬場複產不理想的主要因素之一是缺乏資金,造成主動補欄困難,不少養殖戶負債累累,2018年行情不好,一年都不賺錢,春季生豬出欄價跌到5元一斤,後來疫病暴發,一些養殖戶恐慌性拋售、減產。“很多養殖戶一直在借錢養豬、賒账養豬,飼料款還賴著。”

到目前,還有30多家養豬戶拖欠王祺飼料款。疫病暴發後,擔心小養殖戶防範能力不強,“他們欠我錢我害怕他們的豬發病,我就免費贈送消毒液。”再後來他看生豬減產嚴重,飼料銷售一度陷入“停頓”,去年春季他停掉飼料代銷業務。

飼料欠款王祺也沒急著去催要,之前還有討債公司主動找到他,提出替他討債,他也拒絕了。他說,自己也是養豬人,“養豬戶不容易,真是沒錢,有點錢他們還想複養賺錢,你去要他們會非常為難,不能把人家資金一點點擠光了。”

豬經紀李恆也同時兼賣飼料多年。他說,自己也有100多萬元欠帳,“在外邊飄著,都是周圍縣裡面養豬場欠的飼料款。”去年底,他起訴了獲嘉縣的一個養豬戶,對方年出欄量在上萬頭,因減產嚴重,不再養豬外出打工。“我是沒辦法才起訴,起訴他是因為當時簽的借款協議有擔保人。”河南正陽的一名飼料銷售人士告訴《財經》記者,此前一名養殖戶因環保政策不養豬了,為了還飼料款,“給了我20多頭小豬抵账”。

直面豬周期,風險需要合理分擔

46歲的王祺養豬18年,他把養豬事業比作賭博,賭對了、踩準了節奏,就能賺錢。2001年在外打工幾年後,他回到家鄉在老宅牆外建起豬舍,買入40多頭豬,一共投資8000元。那時候農村家家戶戶都養幾頭豬,現在經歷過四五輪豬周期和疾病淘汰,一個村子沒剩幾家養殖戶,他的豬場發展為規模化養殖企業。他能歷數過去每3年-4年一次豬周期的高峰和低谷,還記得當時的豬價和每隔幾年豬身上爆發的發病率高的疾病。

豬周期的運行邏輯看似簡單,即肉價高時,提高母豬存欄量,致生豬供應增加,隨後肉價下跌,養殖戶減產、淘汰母豬,這又導致生豬供應減少肉價上漲,以此反覆。每一次價格低谷期都會淘汰一些養豬戶,重新調整生豬養殖結構。但複雜性在於,產業政策、環保因素、原料價格、疾病等外在因素會影響養殖戶的養殖行為,養殖戶也會進行養豬收益與投入其他勞動收益的比較。因此踩準豬周期並非易事。

王祺經歷第一個豬周期時,完全慘敗,隨後漸漸能把握住行情,又介入生豬交易、飼料、獸藥、凍豬肉等領域,深入養豬產業鏈各環節。“後來每次低谷我的豬最少,在高峰時及時退出,速度要快,膽子要大。”預估到這幾年的行情,2017年他賣掉100多頭母豬,留下少量母豬,去年6月補欄100多頭母豬,現在陸續產仔豬,趕上這波仔豬的高價。

為加快生豬生產,從中央到地方提出破解養殖用地難題,明確提出生豬養殖用地按農用地管理。王祺希望今年能拿到新的土地建豬場,“規劃和環評手續正在做。”

減產損失巨大的祁亮,現在進退兩難。他希望能有資金補欄,恢復以往的規模,豬場是他和父親兩代人的心血。

李月表示,喂豬多年使她落下腰病,50多歲了也不適合出去打工,只能繼續在養豬的路上“往前走吧。”

獲嘉縣的張明說,如果不算這次疫情,養豬20多年總體算下來是賺錢的,當地人均六分地務農支撐不起家庭支出,“還能雇幾個年齡大點的村民幫助他們創收,年輕點的都外出打工啦。”

也有人不得不退出這行。河南滑縣的一名飼料商,此前養了17年豬,靠養豬積攢的錢翻建了家裡的房子,但恰恰是在去年,在豬肉價格上漲期間,這位飼料商開始不再養豬,因為相比過去,各種養殖成本和風險上升更快。

正陽縣的養殖戶於清,算是比較幸運。此前他從事生豬交易,往外運豬。2008年,國家頒布優惠政策,對新建的標準化生豬養殖場給予財政補貼。次年,於清轉投養豬業,申請到15萬元的豬場建設補貼。雖然去年賺了140多萬元,今年他並不打算急於恢復到之前的規模,準備觀望一下非洲豬瘟疫苗的進展。

去年7月,於清的豬發病時,他擔心得吃睡不香,甚至照著聽說的偏方在豬飼料裡混入打碎的蒜瓣,所幸只是豬肺疫。現在他盡心照料他現有的豬,給豬餵食大品牌的飼料,添加魚粉、乳清粉,“誰讓它貴著呢”。

對於生豬複產,一名業內人士告訴《財經》記者,集團化養殖場和超大型的規模化養殖場,融資能力強,迎來擴張機遇,業績增長較快,這在一些養豬上市公司的財報裡均有體現。小規模的養殖場和散養戶,複產所需資金量不大,“而且船小好調頭,靈活性也強。”

比較尷尬的是中型規模化養殖場,複產投資可能需上千萬元,融資困難。因此,這位業內人士認為,生豬養殖結構將可能有所調整,未來的主力軍是大型養殖集團和中小養殖戶,中小養殖戶數量眾多,“整體出欄的豬估計佔一半以上”。“如果政策到位,農民有錢賺自然有複養的積極性。”他說。

河南省養豬行業協會的一名人士表示,部分養殖戶缺乏複產資金,又信心不足,“一是生豬複產的財政、金融政策提供的支持有限,二是一些政策不能實現、難以落地,三是銀行向普通養殖戶貸款的積極性不高。”對此,《財經》記者還聯繫河南省農業農村廳,採訪生豬複產政策的落實情況和複產形勢,至今未獲得回復。

金融支持不足的問題或許在將來能有所緩解。今年3月19日,農業農村部、財政部、中國銀保監會發文,將享受臨時貸款貼息補助政策的規模豬場條件由年出欄5000頭以上調整為年出欄500頭以上;省級農業信貸擔保機構要積極為符合擔保要求的種豬場(含地方豬保種場)和年出欄500頭以上的規模豬場提供信貸擔保服務;將土地經營權、養殖圈舍、大型養殖機械抵押貸款試點範圍擴大到全國,並積極穩妥開展生豬活體抵押貸款試點。

今年3月初,祁亮收到市金融工作局有關收集整理銀企對接項目的通知,各企業可向主管部門提出融資需求。祁亮詢問得知,此類融資需求傾向有住房抵押或者擔保公司擔保,最終融資需求是否被滿足還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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