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朱旭老師前腳剛走，又傳來樹木希林去世的消息。9月15日凌晨2點45分，日本老戲骨樹木希林因癌症在東京家中去世，享年75歲。初聞死訊時，不免有些愕然。
雖然75歲也算喜喪，但對於平均壽命高達84歲的日本人而言，樹木希林終究還是年輕了點。身為她的影迷，祈盼她“長命百歲”的願望終究還是猝然夭折了。
最值得感慨的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年裡，樹木希林還接連拍了三部電影，衝田修一的《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以及大森立嗣的《每天都是好日子》（這也成為了樹木希林的遺作）。
《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
《小偷家族》
《每天都是好日子》
這樣的節奏，完全不像是人生走到盡頭的模樣。而如今細想來，時值古稀之年還如此拚命演戲，更像是死亡之前的竭盡全力。有人說，她是日本影壇演“母親”演得最好的女演員；而在我看來，她的表演魔力正在於，內心總是潛藏著偌大的深海。
回想《小偷家族》中那場提前預演的葬禮，以及那句“謝謝你們”，無法不讓人心生感慨。儘管我們常以“是枝裕和電影中不可或缺的繆斯”來稱譽樹木希林，但兩人的合作其實是在樹木希林罹患癌症後才真正開始。
追溯2008年的《步履不停》，是樹木希林與是枝裕和導演的第一次合作。影片中，原田芳雄飾演父親，樹木希林飾演母親。這一年，我們記住了那句台詞，“人生路上步履不停，為何總是慢一拍”。
而令我印象最深的，是那隻飛進屋子的黃蝴蝶。在樹木希林飾演的母親眼裡，這隻蝴蝶便宛如死去的大兒子純平的化身。母親那句“你是從墳墓那裡跟過來的，對嗎”，簡直太戳人淚點。而從影史上來看，這一幕也堪稱經典瞬間。
不幸的是，戲裡戲外，我們注定都要面對生老病死。三年後的夏天，71歲的原田芳雄因大腸癌去世，死前仍對遺作念念不忘；而十年後的初秋，抗癌多年的樹木希林也終於沒能擺脫死亡。這一刻，仿佛時間停步了。
與是枝裕和一樣，最初被樹木希林的演技打動，同樣是通過松岡錠司的《東京塔》。這一次，飾演兒子雅也的是小田切讓，而身為母親的樹木希林，則始終毫無怨言地在背後默默支持著兒子雅也。正如人所言，沒有什麽可以打敗支撐著一個家的母親。
但殘酷的是，電影中的母親因癌症複發離世，似乎冥冥之中預演了與現實重疊的遭際。當年觀影時，前半場始終憋著沒哭，卻終於在雅也打開母親遺物那一刻，沒忍住眼淚。而憑借著對母親角色的動人演繹，樹木希林榮獲了第31屆日本電影學院獎最佳女主角。
想來，是枝裕和也正是因為著迷於《東京塔》中樹木希林的演技，才開始了兩人長達十年的合作。自此，樹木希林這個名字也成為了是枝裕和電影的重要標簽之一。導演還曾說，喜歡樹木希林女士的演技自然是一大原因，同時如果和她在一起就會不自覺地萌發“想要變成更加出色的導演”這樣的心願。
遺憾的是，在是枝裕和成功拿下坎城金棕櫚大獎之後，我們再也沒有機會在他以後的電影中再看到樹木希林了。唯有希望是枝裕和導演別太難過。回望兩人合作的六部電影，除了《步履不停》和《小偷家族》之外，還包括《奇跡》《如父如子》《海街日記》，以及同樣讓人難以忘懷的《比海更深》。
在《比海更深》中，樹木希林那段動人的台詞，伴隨著鄧麗君的歌聲，仿佛至今還余韻未散。她說，“人生這東西很簡單啊，活到這麽大歲數，我也從來不曾愛過一個人會比海更深，奢求太多也注定無濟於事。”
此外，在原田真人執導的《記我的母親》中，樹木希林的角色同樣令人難以忘懷。這一次，扮演作家兒子的是役所廣司，樹木希林則飾演記憶力逐漸衰退的母親八重。
不得不說，樹木希林演得太好，那種母親對兒子的愛，流淌著執拗的悲傷。也正因此，本片再次為她贏得了第36屆日本電影學院獎最佳女主角。
不得不提的，還有《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影片中，樹木希林和山崎努兩位老戲骨的表演，都自帶著返璞歸真的萌點，使得影片前半部分充滿很多日常化的笑料；但隨著劇情的演進、闖入者的遞增，關於死亡的陰影便悄然湧入。看82歲的山崎努和75歲的樹木希林演戲，我們終究難逃垂老的惋歎，這是現實與電影交織重疊的情感體驗。
患病多年的樹木希林，生前也曾多次公開談及死亡這個話題，她說：“向來說人必有一死。如果實現長壽的技術逐漸進步，難死的時代也會到來吧。其實我們距離死亡並不遙遠，也無需著急。放開一個一個的欲望，打開身體。如果人死後會成為宇宙的灰塵，至少要變成一顆美麗且發亮著飛舞的塵埃。那個，是我最後的欲望。”
回想今天有個影迷朋友跟我感歎，“樹木希林奶奶說，她想變成一棵閃爍光芒的塵埃，但為什麽我覺得，明明是天上又多了一顆星。”
是啊，樹木希林奶奶，隻願您“下一站，天國”。
作者| 看死君；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注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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