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借“免費”“小眾”“景美”等關鍵詞，近年來大量缺乏管理和安保措施的“野生”景點風靡網絡平台，吸引遊客打卡。隨著露營熱興起，各平台上網紅和用戶“種草”的無人管理、無安保措施的露營地層出不窮。在業內人士看來，這反映出不斷高漲的郊野露營需求與露營供給之間的缺口和矛盾，一方面是不斷高漲的休閑旅遊需求，另一方面是安全與生態紅線，二者應如何平衡？
跨越圍欄缺口的遊客
圍欄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警示牌。
楊奇是一位釣魚愛好者，北京市順義區的某處河邊便是他新挖掘的釣魚“聖地”。河邊距離馬路仍有一小段距離，沿途均被一人高的護欄圍住。每隔一段距離，圍欄便掛有警示牌，告知來訪者“禁止翻越圍欄，水深危險禁止入內”。在這排沿著馬路不斷延伸的圍欄中，有一處損壞的缺口可供人進入，前來調查的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正是在此與楊奇偶遇。楊奇見記者有些猶豫便告知：“工作日偶爾會有保安來勸離，但也沒事。”隨後便熟稔地穿過護欄缺口，拎著釣魚工具向河邊走去。
圍欄缺口。
嚴格來說，這裡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景區，卻成為近期小紅書、美團等平台的北京露營熱門“打卡點”。在網絡平台上，“免費”“小眾”“玩水”成為該地走紅的關鍵詞。在小紅書上搜索該地關鍵詞，出現的筆記達一萬篇以上，“人氣”頗高。每到周末，大量遊客攜家帶口前來扎寨露營，還有遊客在此玩皮劃艇和槳板。記者還注意到，在各平台上發布的遊客照片中，因河流靠岸處水位相對較淺，有不少家長讓兒童直接下水玩耍，存在安全隱患。
然而，在“廣受歡迎”之際，這處河邊“打卡地”並不具備景區應有的基礎設施，例如沒有公共廁所、垃圾桶、防護設施、管理人員以及救生員等，附近也沒有停車場，遊客只能將車停在路邊。在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實地調查過程中，這條公路在短短四分鐘內便經過了至少六輛大卡車。
由於基礎設施缺乏以及環保意識的欠缺，遊客的到來也對河邊的生態造成了影響。一位附近的居民告訴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露營遊客的扎堆兒前來對自己的生活造成了極大困擾，她家住在損壞的圍欄附近，有一條長約十米的小路連接著院子和公路，“來的人隨便把車停在路邊，到處都是垃圾，把路給扔滿了。”這位居民如今說起來依然十分氣憤，“垃圾也不帶走，最後都是由我們收拾。”
現場被遺棄的垃圾。
記者在現場注意到，儘管目前河邊的垃圾已被清理乾淨，但仍有一些“漏網之魚”：圍欄缺口旁有一個裝滿了垃圾，卻被遺棄的垃圾袋；從圍欄缺口到河邊的草地也被踩出了一條光禿禿的小路。
這處河邊“打卡地”走紅後，有關部門也進行了集中管理。除隨處可見的警示牌外，據當地居民介紹，每到周末這裡便會有專人把守圍欄缺口，勸離來訪遊客。對於路邊亂停車現象，也會對相關車輛進行貼條等。隨著管控的加強，在網絡平台上，新出現了不少因有保安而“避雷”的筆記和攻略。此外，也有大量遊客呼籲無痕露營、保護環境。
新奇的出遊地與安全紅線
類似的案例不在少數。今年，北京郊區一處廢棄礦坑因“酷似”長白山天池突然走紅。據筆記和攻略描述，該礦坑深約70米，坑中蓄滿水，形成一片山中湖泊。然而，要抵達水邊需要下陡坡，且因該地為廢棄礦坑，現場沒有任何安全措施和救生人員。此外，部分筆記中也提及安全問題，告誡遊客謹慎出遊。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遊客趨之若鶩，甚至在此游泳、玩充氣船。隨後，當地也立即采取了措施，組織安保人員進行管理，這才使熱情的遊客“熄火”。
小紅書上關於礦坑的筆記截圖。圖/小紅書截圖
除了郊區，因遊客往來而加強安保措施的市內景區也在不斷增加。例如位於北京奧林匹克森林公園南園的一條小溪，是長年的“網紅”打卡地。暑期一到，總會有大量成年人和兒童在此處玩水，也有人直接下水拍照。今年，公園不僅將此處圍上了警戒線，還有保安看守。然而，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在現場看到，依然有不少遊客趁工作人員不注意下水，或是等到工作人員下班後翻越警戒線。
奧林匹克森林公園南園的小溪。
自由攝影師李想對此頗有怨言，她告訴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現在的一些網紅打卡地，以前去的人真的不多。大家都很有默契，會注意保護現場，也不會做出危險舉動。一旦被挖掘，去的人多了，就變亂了，然後就被管控了，誰都沒法再去。”
梳理後不難發現，一方面是遊客出於遊樂需求的鼓動，更加“新奇”的目的地被不斷挖掘；另一方面則是安全遊覽和生態環境紅線。受疫情影響，過去長線旅遊產品消費被壓製，周邊遊、休閑遊需求日益旺盛，上述矛盾也日益尖銳。
比達谘詢分析指出，疫情給旅遊業帶來的最大變化是用戶旅遊決策的轉變，導致旅遊入口發生變化。隨著休閑旅遊興起，居民旅行成本降低、頻次提高，內容“種草”引發需求的效率也隨之提升。從主動去旅行社或OTA平台選擇相應旅遊產品，變成被“種草”和被推薦，用戶旅遊決策的鏈路更短。
“當城鎮化發展到較高程度，人們開始變得嚮往戶外露營休閑方式，特別是近些年受疫情影響，更是大大助推了露營休閑的流行化。”北京聯合大學旅遊發展研究院研究員、旅遊產業經濟研究所所長張金山表示，“網紅天然具有探索未知、推薦新奇的特徵，在網紅的引導推介下，那些郊野的、未開發的，甚至是人跡罕至的場景、地區被發掘出來，在網紅的帶動下，成為熱門打卡地。這些被網紅帶火的地區，一開始就是未開發的‘生地’，缺乏正規化管理，因此存在諸多安全隱患。這也反映了不斷高漲的郊野露營需求與露營供給之間存在很大缺口和矛盾。”
北京首個景區帳篷露營管理指引頒布
針對當前存在的問題，政府有關部門也在積極采取行動。近日，北京延慶區對納入區文旅局行業管理、具有合法經營資質的10余家景區發布《延慶區景區帳篷露營管理指引（試行）》（以下簡稱“指引”），成為北京首個景區帳篷露營管理指引。
根據指引要求，在選址方面，營地地面必須寬闊、平整、乾淨，避開洪水、地質災害等安全隱患。在服務設施方面，營地和外界應具備自然或人為圍欄，設置衛生間、洗手間和其他功能分區的向導牌、營地標誌牌、關於產品和服務價格的公示牌等。在交通安全方面，營地內的公共道路寬度標準不小於3米，且與景區連接通暢，道路兩側、運營地域及周邊要有排水等設施。此外，指引明確指出，營地內嚴禁使用明火，嚴禁在帳篷內使用液化石油氣、瓶裝易燃液體和任何可產生明火的灶具器具，對垃圾分類、汙水處理等也做了細致的規定。
此前在接受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採訪時，中國社會科學院財經戰略研究院教授魏翔曾表示，露營比較依賴於地理環境、氣候和環保條件，實際上是一類要求比較嚴格的休閑活動。而在當前的城市規劃中，對城市露營或城郊露營尚缺乏成體系的規劃。其中，哪些部門組織可以經營露營業務，選址的科學規劃以及露營地運營和管理的相關行業標準，是露營產業規劃需要參考的三個重要標準。
本次指引的頒布，對行業健康有序發展釋放出積極信號。張金山表示：“現有的正規景區基於規範和安全的管理要求，難以提供滿足高漲露營需求的場地。在此情況下，有必要鼓勵連鎖性露營經營企業的發展，鼓勵正規景區提供適應遊客露營需求的場地，鼓勵村落、鄉鎮發展鄉村露營休閑項目，增加有安全管理的露營場地數量，最大化地彌合露營需求與露營安全之間的錯位。”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 鄭藝佳
編輯 李錚
校對 劉軍
圖片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 鄭藝佳 攝（除標注外）
香港九龍灣馬來街興發大廈15樓D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