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非“突圍”

時隔五年後，華為CEO任正非以“回歸者”身份重回達沃斯論壇，與此同時，缺席一年的美國總統川普也出席今年的論壇。

這是任正非與這座瑞士邊陲小鎮一場闊別已久的重逢，全世界都在好奇，在這場以“科技軍備競賽塑造的未來”為主題的論壇中，他將發表怎樣的講話，以至於論壇尚未開始，等候入場的觀眾已在通道裡排起了長龍。

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再過105分鐘，論壇外不過200米的距離處，川普將在此發表講話，這是當天上午議程中的兩場“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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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的打擊沒起到多大作用

瑞士時間1月21日上午9:45時，這位年過七旬的華為巨輪掌舵者如約落座在嘉賓椅上，與《人類簡史》的作者、以色列歷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展開對話。

依然是那張飽經滄桑但刻畫著堅毅的面龐，他分享了對人工智能和美國禁令的看法。

任正非認為科技是向善的。過去幾千年，人類技術的進步與生理是同步的，人類沒必要為科技的進步恐慌。

“技術大爆炸給人帶來恐慌，我認為是好的，人們會利用新技術來造福社會。”在他看來“人工智能不會對人類有傷害，人類對人工智能的研究是有邊界的，人工智能技術提高後，將大大創造財富”。而貧富懸殊加大，是社會問題，不是技術問題。

面對主持人提出的美國開始對中國技術的發展感到憂慮，這是否合理的問題，任正非直言美國的憂慮過多了，因為“人工智能需要大量的數學家和超級計算機、超級能力的連接，在這些地方，中國還處於科技的起步階段，中國現在主要是培養工程師的教育體系，人工智能需要大量數學家”。他認為“美國長期習慣自己是世界老大，別人發展了他就感覺到不舒服，這種不舒服不是潮流，我認為全人類要合作研究科技怎麽造福人類，我們需要規範的是，什麽能研究，什麽不能研究”。

華為的製裁依然是繞不開的話題，2019年1月美國以多項罪名起訴華為，隨後的5月，華為再被美國列入實體清單，任正非並沒有回避，他表示美國的打擊沒起到多大作用，華為做了大量準備。2020年美國升級為用技術來打擊華為，影響也不會很大。“我們花了幾千億來打造備份，我們總結經驗，鍛煉隊伍，胸有成竹地應對打擊。”

任正非在發言中介紹道，其實華為本來是一個親美的公司，華為能夠那麽成功絕大多數管理都是向美國學習的。比如，華為雇傭了幾十個美國的顧問公司教華為管理，華為整個體系很像美國的公司體系。他認為，美國應該為此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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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最佳辯手

距離任正非上次在達沃斯露臉已經過去5年之久，這個頻率符合他治理公司的策略和深居簡出的習慣，萬科創始人王石形容他的低調為北非之狐，藏而不露。

任正非很少接受媒體採訪，上次露面達沃斯，接受採訪時卻破例允許對採訪過程進行網上直播，任正非甚至還回答了幾個看來並未經過事先安排的觀眾提問。

根據此前媒體報導，五年前，任正非在這個雪國小鎮接受訪談時說，他出身很苦，小時候家裡因為炒菜時放得起鹽，所以還被認為是富裕戶。

他還表示，華為面臨的最大威脅不是戰爭、自然災害、競爭對手或美國政府，而是華為自己。任正非說，他害怕華為成長得太快、賺太多的錢，他說，華為是小草，但在試圖從小草長成小樹。

五年後，任正非再在達沃斯發聲，兩次發聲除了觸發點不同外，華為目前面臨的境況也更具考驗：內部的組織變革和外部的美國禁令都橫亙在其面前需要解決。

在華為成立以來的前31年裡，任正非有官方記錄的採訪僅為6次，其中主要集中在2013年-2016年，那時華為開始在To C市場大展拳腳，為了走近消費者，他選擇增大曝光，於是2015年的冬天，他站上了達沃斯的舞台第一次在公司以外的公開場合發表演講，分享他從軍過往及創辦華為的歷程。

相較於2015年的“妥協式”曝光，2019年以來任正非選擇主動出擊，一切源於那場大洋彼岸的製裁。

2019年1月28日，美國以銀行欺詐等多項罪名起訴華為，同時任正非之女、華為首席財務官孟晚舟被控銀行欺詐、電信欺詐以及合謀從事銀行和電信欺詐，美國啟動了對華為的“全面封鎖”和“全面打擊”。生死存亡之際，近乎不在媒體前露面的任正非選擇主動出擊，他認為全球媒體對華為的負面報導主要因為不了解真實情況，希望“讓世界人民對華為多了解一些”。因此在過去的一年中，他接受了全球上百家媒體的採訪，上演了教科書般的辯論自救。面對不同以往的頻繁溝通，他直言“不只是為了救女兒，也為了救公司，所以我要挺身而出”。

如果說五年前他所展現的高超的拒絕採訪技巧和詩人潛質給媒體留下了深刻印象，那麽2019年他高頻次的對話和內容輸出則讓更多媒體看到了這位科技巨頭掌舵者的大智與格局。有媒體這樣評論他的表現：“他幾乎以一己之力，把一直被妖魔化的華為，變成了人盡皆知的全球通信巨頭，把‘任正非’這個符號，變成了西方語境下的‘一個為觀念而戰的硬漢’。”

這位硬漢一方面開誠布公地交流，降低因為信息不對稱而產生的“偏見”，一方面帶領華為啟動了備胎計劃，並在8月份發布了鴻蒙作業系統，海內外推出了HMS服務。

這一備胎計劃實際上源於華為十多年如一日的“居安思危”。

十多年前押注GSM失誤後華為在國內市場一敗塗地，所幸任正非抓住了海外市場這根稻草，終究衝出重圍，手機成了華為的新選擇，但核心技術芯片一直牢牢掌握在西方手中始終讓他坐如針氈，任正非做了一個極限生存的假設，預計有一天，所有美國的先進芯片和技術將不可獲得，而華為仍將持續為客戶服務。為了這個假設，華為旗下數千海思兒女走上了一段“科技史上最為悲壯的長征”。

2019年當美國製裁加劇，將華為放入實體名單，中斷全球合作的技術與產業體系時，5月17日，華為宣布將其打造的備胎——海思，一夜之間全部轉“正”。

特派記者 袁源 孫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