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愛聽故事就是人類的天性，而同樣一個故事又可以有不一樣的講法。
今天要和大家聊的這部動畫，由日本一個古老寓言故事改編而來，並以日本傳統的落語和三味線分別擔任旁白和配樂，這就使得動畫渾身下上都散發著十足的“日本味”。
它，就是2002年出品由山村浩二執導，獲第75屆奧斯卡最佳動畫短片獎提名的動畫——
《頭山》
（頭山）
01
動畫《頭山》是獨立動畫作家山村浩二的代表作。
除了奧獎提名，它還榮獲2003年安納西國際動畫電影節最佳動畫短片獎、2004年廣島國際動畫電影節大獎、2004年薩格勒布世界動畫電影節大獎等，可以說拿獎拿到手軟。
它的故事早在很久以前就在日本本土廣為流傳。
《蠟筆小新》中就有這樣一個段落：
正男不小心吞下了一顆種子，一旁的風間開始得意洋洋向小新等一眾小夥伴科普頭山的故事。
這個著名的故事本身並不複雜。
主人公是一個小氣吝嗇的光頭男。
他經常會把路上的垃圾撿回家，狹窄的房間成了堆積如山的垃圾場。
這一天，光頭男在公園的櫻桃樹下撿拾了一把櫻桃，回家正準備開吃時發現裡面夾雜了一顆櫻桃核。
光頭男自覺不吃白不吃。
於是，這顆光溜溜的櫻桃核就和其他櫻桃一起進了男人的肚子。
此時，畫外旁白還搭腔道：
“總之，‘丟了怪可惜’就是男人的口頭禪呀”
不料，禍從口入，一覺醒來的光頭男發現，自己腦殼正上方居然長出了一根小樹苗。
慌亂中，光頭男操起剪刀將樹苗從中間剪斷。
然而，小樹苗的生命力旺盛得邪門，無論剪斷多少次，它都會原模原樣地長回來。
光頭男再一次發動口頭禪技能，一邊嘟囔著那句“丟了怪可惜”，一邊將每次剪下的樹苗收集在一個玻璃罐子裡。
此情此景，想必隔壁JOJO劇組的指甲收藏大師，吉良吉影看了也會直呼“好家夥”。
02
對頭頂這根樹苗，光頭男在一番不怎麽激烈的掙扎後終於屈服，決定就這麽放任不管。
奇怪的是，其他人都對光頭男頭頂的樹苗視若無睹。
在等車的時候，後排一個小男孩大喊“媽媽，那個大叔的頭好奇怪呦”，但大家絲毫不為所動。
冬去春來，轉眼就到了櫻花綻放的時節，光頭男頭上的小樹苗長成了一棵碩大的櫻花樹。
人們紛紛結伴出門賞櫻花。其中最受歡迎的賞櫻勝地，正是光頭男頭頂的那一棵。
男人的頭就這樣成為了一座容納了大量遊客的“頭山”。
這群不安分的遊客在男人頭上胡作非為，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喧嘩與騷動。
大家肆無忌憚地又唱又跳，甚至還有一個老頭晃晃悠悠地來到櫻花樹下撒尿，那排出的液體在重力的作用下，直往光頭男的臉上淌。
沒等光頭男發作，一個在頭山上打滾撒潑的醉鬼大笑著把皮鞋甩了出去。
甩出的皮鞋不偏不倚地砸進了男人真正吃的面盒裡。
正可謂“是可忍孰不可忍”。
光頭男在遊客們走後，憤怒地表演了個“倒拔櫻桃樹”。只見他隻手把頭山上的櫻桃樹連根拔起，而後毅然扔進了垃圾桶裡。
令男人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麻煩不僅沒有就此消失，反而變本加厲了。
他頭上拔掉櫻花樹後留下了一個大坑，坑內不久便積滿了水。
於是人們找到了新的玩法，在頭山上快活地釣魚衝浪，卻全然不顧此時此刻光頭男內心的恐懼，以及身體的疼痛。
一陣午夜狂奔後，光頭男停住了腳步。
付下身子，他從倒影中看到了頭山的真相——
頭山之上還有頭山，頭上的頭山上還有頭山，頭山的頭山的頭上上還有頭山……
一個循環往複，永無止境的套娃！
正當觀眾好奇故事會怎麽發展下去時，隨著“撲通”一聲巨響，旁白幽幽地說道：
“男人跳進了自己腦袋上的洞裡，死掉啦”
真·死於自己的腦洞。
至此，《頭山》的故事戛然而止，螢幕變成了一片白色。
03
動畫《頭山》時長10分鐘，短小精致卻意味深長。
畢竟每個人小時候或許都有過吃下種子、肚子裡會長出小樹的幻想，《頭山》則將這種富有童趣的想法揉碎並加以改造，最終呈現出一個瘋狂而荒誕的悲劇故事。
好的作品往往是多義的。
對於這部動畫的主旨，不同人會有不同的見解。
有人會覺得，這個故事警告我們，做人不要貪圖小便宜——在動畫中，萬惡之源僅僅是開頭光頭男撿到的一顆櫻桃核。
也有人會悟到，《頭山》體現的其實是魯迅式的“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頭山》中主角以外的人要麽是冷漠的監視者，要麽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的別人痛苦之上的吸血鬼。
值得一提的還有動畫背後的製作故事，真正體現了獨立動畫之精神。
很多人恐怕難以想象，在不知能否放映的狀況下，《頭山》從構思到最終完成足足花費了六年的時間，期間的製作費用由山村浩二自己承擔。
10分鐘的小短片一共用到了一萬多張畫作，而這些畫作又全部出自山村一人之手。
作畫工具除鉛筆、馬克筆、鋼筆外，他還別出心裁地使用了玻璃清洗劑。
山村用掃描儀掃描玻璃清洗劑製造的泡泡，並捕捉泡泡破裂的過程，從而呈現出一種老膠片的質感。
山村浩二曾說：“動畫片是睜眼看到的‘夢’。”
為了打造自己心目中的夢，他以短片為試驗田，帶著捕捉到的靈感不遺余力地耕作著。
在他的眾多短篇動畫作品中，我尤其喜歡2007年的《小孩的形而上學》（こどもの形而上學）這一部。
他將外界世界對孩童天性的扼殺，通過對小孩身體的改造給形象地表現了出來。
動畫中，有的小孩腦子兩旁插有翅膀，卻飛不出頭頂禁錮的鐵牢籠：
有的小孩被迫把頭拿下來當書讀：
有的臉上被絲線牽扯著，做出並非發自內心的微笑：
還有的小孩被各種形狀的模具所困，肢體所佔空間越來越小：
自13歲完成第一部作品至今，56歲的山村浩二已經在各大國際動畫節獲獎無數。
他的每一部作品都像一封寫給動畫的情書，又以靈動的筆觸拓寬了人類想象力的邊界。
這些作品都值得對實驗動畫感興趣的盆友細細品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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