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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5電影網專稿 在今年的平遙電影展上,我們可以看到這樣一幅景象:

 

開幕晚會上,影展創始人賈樟柯帶領著管虎、張一白在台上擊鼓助力;影展期間,賈樟柯在電影宮裡四處奔波,招呼各路影人;評審王小帥則穿梭影廳,看各國電影;而劉傑,正帶著自己的最新作品《寶貝兒》走上平遙的首映紅毯。


劉傑(右二)攜《寶貝兒》劇組亮相平遙


這一群被稱之為中國第六代的導演們,齊聚平遙,以不同身姿與活力新塑著中國電影的文化形象與現實格局。

 

在他們之間,劉傑或許不那麽有知名度,但一部《寶貝兒》邀來楊冪當主演著實為他帶來不少關注度。



這回,我們就在平遙採訪了劉傑,電影路演、首映和專訪等一連串的宣傳任務下來,難免讓他有些疲憊。不過,採訪前,他還是會不自覺地幫我們挑選拍攝背景,指導起拍攝角度。


出身攝影師,給攝影提意見成為他的本能,或許也成了習慣。

 

劉傑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攝影系,曾經是王小帥早期電影《冬春的日子》《夢幻田園》《十七歲的單車》的攝影師。


從影十多年後,才推出自己的第一部導演長片《馬背上的法庭》。



因為這部電影,他也贏得了職業生涯的第一座大獎,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地平線單元的最佳影片獎。

 

問起為什麽轉行做導演?劉傑說,電影畢竟是導演的藝術,是最後完成作品的人,要貼上自己的標簽。但遠不如他說的這四個字來得更簡潔有力:

 

“想要表達”。


“編織再巧妙的故事都不如現實生活來得震撼”


表達什麽?表達現實。

 

提到平遙影展,“電影回歸市集”恰好是今年的主題,它的意思是,要通過電影重新建立與觀眾的聯繫。回歸市集,即是回歸現實。從《馬背上的法庭》到來到平遙的《寶貝兒》,劉傑就始終有著對創作現實主義電影的自覺與直覺。



在他看來,自己的電影觀念是在北影上學的時候就建立了,“電影要有超乎娛樂上的東西”,這是他所受的藝術教育。


在他們這代電影人中,賈樟柯是去凝視時代的變遷與山西故土的情義,王小帥是在個人與歷史的記憶裡不斷講述著現實與夢的破碎,而劉傑對現實的感知並不像他們一樣如此基於自己厚重的生命經驗。

 

他出生於天津,成長於河北保定,卻是在異鄉雲南拍出了《馬背上的法庭》《碧羅雪山》《德蘭》這些讓他成名又獲取獎項和成就的電影。



他關注的現實不是有著自我痕跡的現實,而是在法律制度、體制政策與人情倫理層面上的更俗世和樸素的現實。

 

司法案件、環保議題、城鄉差距、文明衝擊、棄嬰群體、殘疾人群…他的電影,多是充斥著這些關鍵詞背後的社會現實問題。


劉傑說,“我對社會議題是非常感興趣的,閱讀量最大的其實不是文藝作品,反倒是社會新聞,因為我很相信編織再巧妙的故事都不如現實生活來得震撼。”

 

《馬背上的法庭》的創作靈感就來自《南方周末》的一篇報導;《透析》源自一起真實發生的死刑案件;《寶貝兒》的故事原型則來自他朋友的親身經歷。


據他所說,這三部電影也是迄今為止,真正屬於他自己主動創作的電影。

 

“我特別不敢閉門造車地編劇本,找不到真實生活依據的東西,我是不敢拍的。”他創作劇本的方式,就是要先去經歷一段非常縝密的社會調查過程。

 

拍《馬背上的法庭》之前,劉傑就對滇西的社會、經濟、文化、民俗、民族、法制等方面做了長達半年的社會調查,“所有地方的民俗,經濟數據,人民到底怎麽生活的,民族關係..甚至當地法院的案卷我都看了有一百多份。”


在《青春派》的前期階段,他跑到國內某中學勘察了十多個月,與老師交流,與中學生聊天,深入了解他們對高考和早戀的想法。


《青春派》劇照


他不是天才型的導演,但顯然,是一個相當勤奮的導演。

 

戲外,他準備全面,追求素材的真實性,戲內,他也追求敘事情境和人物的真實感。簡而言之,就是要“接地氣”。

 

小縣城的法官,西南邊陲的信貸員,高考複讀的學子…他電影裡的主人公大都是這些腳踩實地、默默無聞的小人物。他也總愛啟用職業演員,用體驗派的方法要求他們“改頭換面”,由外而內地去體驗這些角色,成為角色,並與電影裡的素人和環境融為一體。


為符合《德蘭》裡的人物形象,董子健得學說雲南話,減肥,甚至兩個月沒法洗澡;為了要讓秦海璐在《青春派》裡看起來更像個圓潤的老師,劉傑要求她增肥;


董子健在《德蘭》中的形象


楊冪進組《寶貝兒》後,才被要求學說南京話,而她在片中那種柔弱的走路姿態也是來自劉傑的建議,“我在生活中也要她有一種小小的瘦弱感,有那種勁兒。”


他的電影影像平淡自然,力求還原現實的純粹質感。不過從鏡頭語言上看,也有從《馬背上的法庭》《透析》這類固定機位到《碧羅雪山》《寶貝兒》這類手持抖動的微妙轉變。



“我現在會越來越去尊重拍攝的內容,拍攝的對象,不太會在意擺的姿勢。手持能帶來極大的方便性,能夠去抓住一些東西,擺的四平八穩的,對我現在來說很耽誤時間。”

 

他也坦言自己很想拋棄這些形式上的設計,把注意力都放在內容上。而基於他所熱衷的社會現實的內容,他說,其實他要表達的就是“困惑”。



“導演能想明白的事情,或者導演想要灌輸別人的事情,對我來說有一點無聊,我更喜歡把我的困惑拍出來。”

 

不是批判,而是困惑。在他的電影裡,是一次次關於法與情懸而未決的矛盾衝突,倫理道德囚禁在現實環境裡的無解與無力。

 

答案,就都留給觀眾了。

 

商業片是計算,文藝片是反叛

 

雖然劉傑目前隻拍了7部影片,但他已經憑借多部現實題材文藝片在威尼斯電影節、金馬獎和上海電影節上拿了不少大獎。

 

在他眼裡,文藝片和商業片有著非常清晰明確的界限。



文藝片對他來說是一種反叛,是反傳統,反套路和反類型,“更著眼於形式上的探索:拓展電影語言,展現作者性,導演的獨特符號,還有社會和人性的深度開辟,所以普通觀眾看這類片會有些費解,有些累。”

 

他認為商業片更像是設計一款遊戲或一個旅遊路線,要照顧觀眾的觀影感受,也要講究投資可控,最終要“通過精準的計算,帶給觀眾愉快的觀影體驗。”

 

文藝片是劉傑的品牌和標簽,不過他也沒有完全拒絕涉足商業片領域。

 

在他的作品序列裡,就罕見出現了一部懸疑驚悚片《捉迷藏》。影片豆瓣評分只有5.4分,是他口碑最差的作品。



談到為何接下這部片子,他坦誠自己一開始是帶有一些初衷的,他認為這種類型片在中國被定義為“小low片的集中營”,他就想借鑒韓國成功的類型製作經驗,然後移植到中國本土,“如果能破除大家覺得這一類片子是小爛片,就是有益處的了。”即便遭遇惡評,他也很坦然,“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類型片的學習。”


他不認為拍《捉迷藏》這種商業電影就是不愛惜自己的羽毛,“我還是堅持在做我認為有品的事情,”而一旦過於在意得與失,他說,“那就不是我自己了。”

 

與侯孝賢的那些事兒

 

劉傑和侯孝賢的關係非常好。侯孝賢在《青春派》的結尾友情客串、扮演了一名數學老師,劉傑則是《刺客聶隱娘》在內地的執行製片人。



劉傑先是因為《十七歲的單車》結交了侯孝賢的電影團隊,在他還沒有和侯導正式見面時,其實對方就已經聽說過他了。

 

“2007年,2008年,上海某雜誌專訪朱天文,問朱天文對大陸的年輕導演了解有多少,朱天文說他知道賈樟柯,聽侯導說劉傑也不錯,我那時候才知道,侯導原來覺得我還不錯。”

 

劉傑幾乎是帶著幸福的笑意說完這段話的,而談起他為《聶隱娘》做大陸方面的攝製統籌工作,他也分享了這麽一件趣事。



侯孝賢認為劉傑作為一名導演,不能在片尾字幕裡掛上“製片”,而要換成“監製”,但在電影界的傳統認知和常規做法裡,一個導演轉做影片的監製,往往要比該片導演更有地位,更具影響力。作為晚輩,劉傑堅持叫製片,爭來爭去,最後乾脆定了一個新頭銜:“大陸監製”。

 

侯孝賢是愛惜人才的。從《透析》開始,侯孝賢的禦用班底,廖慶松、林強和杜篤之就持續出現在劉傑的電影團隊裡。



他用“純粹”來形容這批台灣電影人,“他們似乎沒有被我們內地經濟和電影票房的騰飛所衝擊到,他們做電影還是很純粹,我也希望通過他們讓自己的電影變得更純粹一些。”

 

這回,他的新片《寶貝兒》仍是這個黃金班底,廖慶松做剪輯,杜篤之做音效,更邀來侯孝賢擔任影片監製。


劉傑說,他和侯導的關係更像是師徒,但他們的交流更多是文化層面的理念,一旦要讓侯孝賢具體指導影片故事和人物走向,那將得不到任何意見。

 

“侯導堅決認為電影是導演的藝術,即便作為監製,都不應該干涉我的創作。”


《寶貝兒》的幕後就出現了這樣一段對話:

 

“剪完片子後我問他,‘你覺得怎麽樣?’他說,‘很好啊!’;我問他,‘你覺得楊冪演得怎樣?’他說,‘很好啊!’,我再問他,‘你覺得剪輯有問題嗎?’他說,‘很順啊!’”

 

《寶貝兒》真的很好嗎?

 

從來都是“背對觀眾”創作的侯孝賢,或許更深層的意思是要告訴劉傑:只要堅持是你自己的,那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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