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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北漂老人丨影像力大賽

今年7月起,騰訊圖片聯合視覺中國500px攝影社區共同發起了圖片故事大賽征集,旨在發掘紀實攝影領域擅長運用視覺語言講故事的攝影師,並對優秀圖片故事的作者予以扶持和獎勵。以下為10月月賽參賽作品。

差不多二十年前我通過高考離開四川,去了兩千公里外的廈門上學,畢業後也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北京工作。說真的,那個時候我覺得我可能徹底脫離了父母,一方面得意著自由,另一方面又時不時陷入思鄉。但2013年,隨著妻子懷孕,母親再一次進入到我的日常生活當中。到後來妻子生下龍鳳胎,嶽母也來到北京長住一起照顧孩子。和婚後的二人世界相比,我們的生活在這幾年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我也比之前更加直接地接觸到兩個母親。

前幾天過重陽節,突然想找找這些年給家裡四個老人的照片看看,在電腦裡翻看了從妻子懷孕以來五年的圖片,每天每天的檔案夾翻過去,相當於重溫了一遍家庭成長的過程,心裡很感慨,但同時也發現原來拍父母們的照片那麽少,而且絕大多數都是跟木朵在一起的。其實跟拍木朵比起來,真的應該更珍惜為父母們留影的機會。從這些圖片出發,也不免胡思亂想一通,權當對於這些年和我們家的北漂老人們一起生活的一些感觸吧。

高考離家後一晃近二十年,我曾以為我可能徹底脫離了父母,在自由和思鄉的情緒中度過北漂生活。但2013年妻子懷了雙胞胎,母親和嶽母先後從老家來到北京長住照顧孩子,三家人的生活徹底融匯在了一起。重陽老年節,我翻出這五年來她們的照片,看著她們六十歲還得來異鄉帶孫子孫女,自責而又無奈。我深知他們的付出並非義務,而是對我們無聲的愛。

2013年7月,妻子懷孕後不久,母親就從老家四川來到了我們身邊,照顧妻子的飲食起居,準備生產事宜。讓我倍感幸運的是,妻子和母親的關係相當融洽。這是2014年元旦,妻子懷孕後期肚子已經很大,母親用舊衣服給她製作了一個托腹帶。

2014年春節,因為妻子懷孕出行不便,三家人第一次聚在北京一起過年,就擠住在我們60平米的小房子裡。吃年夜飯時,父親(左)特意開了一瓶藏了多年的茅台,慶祝家裡即將迎來新成員。

2014年2月13日,我們的龍鳳胎兒女——木木和朵朵來到了人間。雖然母親一手將我帶大,但隔了三十年,一些照顧孩子的技術都忘了。為了減輕母親和嶽母的負擔,我們還是請了月嫂。這是母親和月嫂正在給尚未滿月的孩子喂奶。

妻子接近生產時,嶽母也從天津來到了我們身邊。木木朵朵出生後,我們家就實行了“一對一責任製”,主要由奶奶負責照顧木木,姥姥負責照顧朵朵。這是2014年母親節時,妻子參加一個親吻母親的在線活動,親吻懷抱朵朵的嶽母,那個活動我也參加了,但是完全不如妻子和她母親這樣自然。

2014年勞動節,母親在哄木木睡覺時,自己也跟著睡著了。母親和嶽母平時要照看孩子,還需考慮一日三餐。妻子產假結束後,壓在兩個老人身上的擔子更大。雖然夜裡孩子跟我和妻子睡,但睡眠本就不好的母親還是長期處於缺覺狀態。

雖然兩個母親住在一起照顧孩子關係還算融洽,但畢竟來自一南一北,生活習慣的差異客觀存在,有時候難免產生一些小問題,母親和嶽母時不時也會陷入心理低潮。2014年6月1日,當時尚未退休的父親來到北京看孩子,或許是他來了的緣故,母親的心情變得很好。

妻子給孩子們剪頭髮,還不到一歲的木木並不樂意,來北京過周末的嶽父就敲打奶瓶吸引木木的注意。母親和嶽母來北京後,兩家人就都處於長期分居的狀態。嶽父還沒退休,只能利用周末的時間來北京,看看孩子,和嶽母聚聚。

2015年3月15日,嶽母和母親使用輔助帶,幫助一歲一個月的木木朵朵學走路。此前,她們倆為了保護學走路的孩子長期彎腰,腰部酸疼,所以我們買了這個輔助帶,希望對她們的腰有所保護。

母親正在給兩個孩子喂輔食。兩個孩子的體重在一天天增加,母親卻從剛來北京時的一百餘斤,最低時掉到了八十多斤。

2015年6月12日,母親帶著木木朵朵在小區裡玩耍。雖然帶孩子很辛苦,但是她還是很享受這樣的“天倫之樂”。

2015年8月31日,母親和木木一起在看平板電腦。原本我並不太希望孩子太多接觸電子產品,但是很多時候,也只有這樣老人才能放鬆一下,上網看看新聞,刷刷朋友圈,或者跟老家的親友聊聊天。

2015年10月18日,一家人在公園裡野餐。北京太大,對老人來說出行並不方便。平時母親和嶽母大多數時間就呆在家,最多小區裡溜溜彎。只有在周末,全家人會一起去公園或者商場,但要照顧孩子,對她們來說依然算不上放鬆。

2017年2月13日,木木朵朵滿三歲了,一家人給倆人慶祝生日。經過多年磨合,兩個母親的配置已經成為我家的生活習慣。兩個老人彼此逐漸習慣對方的生活習慣,而對於家庭成員之間如何平衡關係,我和妻子也算是找到了一點門道。

2017年3月16日,母親送木木朵朵第一天上幼稚園。原本3月1日他們就應該進入這個半日班,但那時候倆人得了水痘,就在家隔離了半個月。孩子們上了幼稚園後,即便是半日班,老人們的壓力還是減輕不少。

2017年3月,嶽母因患闌尾炎回老家天津做手術,恢復了一個多月後,終於重新回到北京。嶽母回老家的這段時間,恰好妻子赴瑞士交流學習半年,女兒又反覆下呼吸道感染,我和母親都陷入到極度忙碌到抓狂的狀態中,嶽母的回歸讓我們都松了一口氣。

2017年秋天,木木朵朵正式上了全日製的幼稚園,我們家的人員也發生了變化,母親和嶽母接替來北京住半年,父親徹底退休來北京陪母親。雖然母親常常抱怨父親在帶孩子這項“新工作”上起不到什麽作用,但在我看來,老兩口生活在一起,母親的情緒就會好很多。這是父親正在和木木玩打仗的遊戲。

嶽母陪木木朵朵製作幼稚園的手工作業。暑假結束後到春節期間,嶽母就來到北京替代我的父母。但是由於嶽父尚未退休,所以她至今仍是一個人在北京的狀態,只是北京天津距離較近,她可以利用假期或周末短暫返回天津,或者嶽父會找機會來北京過周末。

2017年的夏天,母親帶木木回四川過暑假,朵朵和嶽母去了天津。而今年夏天則把兩個孩子都送回四川住了一個多月。原本一開始我對老人帶孩子回老家過暑假有些疑慮,擔心老人會把他們慣壞,但是妻子說服了我,“到別的城市短期生活,能夠更深入地了解世界的豐富。”不過假期裡,老人很少說他們淘氣或不聽話,只是一味表揚他們表現很棒。

2018年8月底,我和妻子一起去四川老家接木木朵朵回北京。雖然帶娃辛苦,但母親還是喜歡孩子們在身邊的感覺,把接娃的日子壓到最臨近幼稚園開學的時候。

2017年11月18日,我回到老家四川陪母親給外婆掃墓。外婆去世前兩三年身患癌症,雖然很長時間裡病情相對穩定,但遠在北京的母親依然時時惦記。外婆最後一段日子,母親回去陪在她身邊。我想她心裡一定覺得對外婆有所虧欠,這一點也始終讓我覺得有些自責。

2018年4月,父親在北京突發面癱,加上高血壓的問題,住進了醫院。父親生病對我頗為觸動,孩子漸漸長大了,我內心卻不希望父母回老家,而是希望他們能徹底搬到北京長住,離我們近一點,在需要我們的時候能得到我們的及時照顧。不過,因為生活習慣、氣候飲食與老家反差巨大,我的父母始終無法從心底接納北京這座城市。

2018年6月27日傍晚,趁著氣象好,我帶著父母孩子來到中央電視塔看風景。我利用一切機會帶他們領略北京的美好,他們很開心是一碼事,但能讓他們徹底留在北京又是另一碼事。我們這一代人,尤其從農村到城鎮,從城鎮到大城市的中青年,正在經歷著傳統中國家庭結構的巨變,我不知道未來會如何,想必父母們也在經歷同樣的困惑。

我家的北漂老人

差不多二十年前,我通過高考離開四川,告別父母去了兩千公里外的廈門上學。畢業後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更遙遠的北京工作。說真的,那個時候我覺得我可能徹底脫離了父母,一方面得意著自由,另一方面又時不時陷入思鄉。

但2013年,隨著妻子懷孕,母親再一次進入到我的日常生活當中。到後來,妻子生下龍鳳胎木木和朵朵,嶽母也來到北京長住一起照顧孩子。和婚後的二人世界相比,我們的生活在這幾年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我也比之前更加直接地接觸到兩個母親。

2015年1月22日,嶽母半夜照顧發燒的朵朵。

2014年8月11日,夕陽下的日常帶娃生活。

我曾經以為自己很了解母親,也曾在青春期像大多數少年一樣同她“鬥爭”。然而在我上大學期間,母親經過了痛苦的更年期,還向我隱瞞了做手術的事,我才突然覺得原來我對自己的母親並不是完全的了解,甚至,到了工作以後如果以相聚時間來衡量的話,我對她都談不上熟悉了。

2013年7月,我和妻子31歲生日前夕,母親來到我們身邊,我才逐漸去了解這個給予我生命的女性。因為太多年的異地而居,母親十幾年的情感演變對於我來說更像是一種暴風驟雨,加上我跟十幾歲時的自己相比,同樣發生了太多改變,於是重新和母親生活在同一屋簷下,感覺並不是總是甜美的。

給我印象很深的一件事,《舌尖上的中國》播放的時候,我邀請熱愛做飯的母親一起觀看。當母親像大多數四川人一樣,用川菜的評價體系去考量那些美食時,我和妻子特別大大咧咧對母親的觀點進行了否定,母親突然沉默了,然後走到另外一間屋子裡哭起來。

我和妻子感到一種驚慌,我一瞬間明白了母親的鄉愁和對北京的隔閡感,更重要的是,她發現了和我逐漸形成的代溝。此前不在一個城市生活,母親並沒有特別真實地感受到我的成長對她的“背叛”,而重新生活在一起,這種衝突日益日常化了。

時間一長,我開始注意到缺乏情感出口的母親變得十分敏感,她對北京沒有任何歸屬感,甚至對沒有父親陪伴一個人在異鄉生活,哪怕是住在自己唯一兒子的家中,依然會有一種莫名的壓力和陌生感。

而在妻子生育後,嶽母的到來讓我們的家庭更加由小變大。她們倆人一個來自四川,一個來自天津,有著截然不同的生活習慣和成長背景,即便為了共同的目標在很大程度上做出了自我犧牲,然而生活中的小矛盾還是不可避免地存在著。所幸的是妻子是一個情商很高的女性,很多原本應該由我去化解的矛盾都由她擔負了。

直到2017年秋天,木木朵朵正式上了全日製的幼稚園,母親和嶽母改為各自來北京居住半年,父親也徹底退休,和母親一起在北京長住,這才讓母親之前時常表現出的焦慮很少出現了。

2016年2月,兒子生病咳嗽,母親給他做霧化,每次孩子生病,母親的情緒都會變得很差。

2014年3月28日,妻子在給母親修眉。

2018年6月29日,帶父母去北戴河看海。一直就特別喜歡大海的母親特別高興。

我和妻子在工作和育兒之間不捨放棄其中任何一方,因此平白讓四位老人承擔了更多的壓力,即便這種代際關係在中國屬於十分主流的模式,但我和妻子依然感覺到一種自責。我時常在提醒自己,他們的付出並不是一種義務,而是他們對我們的愛支撐著他們的付出。我和妻子經常開玩笑,說以後木木朵朵長大以後如果生了孩子,恐怕很難指望上我們。眼見著父母們為我們這個家庭付出了這麽多,這五年他們的“北漂”很大程度上只是他們人生的一個縮影,為了家庭為了孩子,放棄了很多個人的追求和欲望,說真的,我在內心深處詢問自己是不是能做到像我的母親那樣無私奉獻,答案並不是很確定。

父母輩的“北漂”幾乎百分之百都是因為孫輩的來臨,但我其實內心是希望日漸年邁的父母能搬到北京長住,放下照顧第三代的緣故,僅僅是希望他們能離我們近一點,在需要時候能得到我們的及時照顧。我做出很多努力,利用一切機會在合適的季節去帶他們領略北京的美好,春天去看櫻花和鬱金香,夏天去北戴河海濱和壩上草原,秋天去密雲或者懷柔的山裡看滿山紅葉,以及冬天下雪的日子給愛雪的母親拍足夠多的照片,但事實上他們的的確確很開心是一碼事,但讓他們能夠做出徹底留在北京的決定又是另一回事了。在這裡生活了這些年,但父母始終不能接納北京這座距離四川老家過於遙遠,生活習慣和氣候條件過於反差的城市。

2015年4月1日,嶽母和妻子帶著孩子一起去玉淵潭公園看櫻花。

2018年7月13日,帶父母還有孩子去烏蘭布統看草原風光,母親對於來草原的執念已經持續了好幾年,今年總算實現了。

2013年11月2日,嶽母陪懷孕中的妻子到家附近的公園賞秋。

2014年2月7日,北京迎來了這年冬天期盼已久的初雪,母親在公園裡開心地玩雪。

過去的五年裡,正因為日複一日對他們的相處和觀察,我體察到了我們這一代人,尤其是經歷著由農村到城鎮,由小城鎮到中心城市的中青年,正在經歷一場包含在全體社會內的家庭關係巨變,中國傳統的代際權力交替模式已經隨著社會發展尤其是城市化而土崩瓦解,過去父親年邁之後家庭權力核心會移交至下一代的長子身上,父母的生活將圍繞兒子來展開,但我發現這種過去農業社會建立的關係模式在我的家庭裡已經不起作用。這種社會學意義上的演變正實實在在在我的家庭中上演,對於未來我尚未看清前路,想必“北漂”的父母也在經歷同樣類似的精神羈絆吧。

2014年5月21日,帶著倆娃回天津過百歲,父親和嶽父難得有機會哄睡倆娃。

2015年5月10日,一歲多的木木用我的小相機給母親拍的照片。

2018年5月12日,帶愛花的母親去參加國際園藝花卉展。雖然在生活習慣上母親並不喜歡北京,但是客觀的說,北京能夠提供比老家更豐富的生活方式選擇。

2018年5月13日,母親節,為母親和妻子買了一個蛋糕。

2017年1月16日,嶽母在ipad上追劇。已經是老貓的豆豆呆在一旁休息。

2018年2月25日,帶父母去郊區采摘草莓。平時父親是一個比較宅的人,母親則比較喜歡旅遊。

2018年元宵節早晨,母親在吃元宵。

2017年2月11日,元宵節前夕,嶽父來北京過節,和妻子一起畫元宵節燈籠。

2018年5月25日,父母和我們一起為一個汽車品牌拍攝小影片。我會努力爭取一些機會讓他們嘗試新鮮的體驗。

2017年2月26日,母親帶木朵在公園裡放風箏,這讓我想起我的小時候母親陪我去山坡上放風箏的往事。

2016年8月21日,全家人聚在一起看裡約奧運會女排決賽,中國隊最終奪冠這讓老人們很激動。

2013年10月2日,小黃鴨來到北京,帶著父母去頤和園觀看,他們雖然並不太了解小黃鴨的來歷,但還是樂在其中。

2013年國慶,父親來北京過長假,全家去公園裡玩。很多時候我都將相機對準了孩子和妻子,父親則承擔起給母親拍照的責任。

2013年國慶,母親在園博園和一個偶人握手。

2014年8月31日,母親抱著木木在最常去的紫竹院公園散步。

2016年5月22日,母親帶著木朵在家附近的北大裡過周末。父母時不時提及起我小時候誇下要上北大清華的海口。

2016年12月11日,嶽父抱著朵朵在看著妻子做手工。兩個人的眼神完全不同,但代際之間的遺傳和感情交流卻跟陽光一樣飽滿。

2013年11月13日,嶽母和妻子用玩具熊做道具練習包裹嬰兒,這隻玩具熊是妻子上大學那年嶽母買來送給她的,近二十年來一直是妻子最喜歡的玩具。

2014年7月24日,妻子和嶽母在小區裡陪朵朵玩。

2017年7月22日,我和妻子生日的前一天,一家人到餐館吃飯慶祝。在大多數時候,母親和嶽母的關係還是很融洽的,妻子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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