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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顆精子,做一個單身母親

選一個精子,做一個單身母親,簡單又不簡單。

從2016年開始,國內非婚生子可以落戶。一群經濟獨立的單身女性,似乎看到一條被技術和政策打開的生育自由通道。但實際上,生育永遠和倫理、親情、社會輿論摻雜不清。在沒有父親的世界裡,經濟自主的媽媽們小心編構一個新體系,只為小孩有一種「不被任何東西傷害」的生活。

文 |龔菁琦

編輯 |楚明

「哎呀,就應該這樣選」

買東西是華凌最擅長的事,挑香奈兒的耳環,寶格麗的項鏈,一套剪裁合身的職業華服,都難不倒這名在職場騰挪20年的互聯網女高管。而在5年前,買一個精子讓她不知如何下手。

嚴格意義上說,國內精子不允許買賣。在國家的精子庫,務必拿著齊整一套的結婚證、不孕不育證,才能換得免費精子。華凌是女同性戀者,這條大路行不通。

她一股腦扎到小徑——去網絡上發帖,細心介紹著,本人35歲,從事正規職業,想取精生子,捐精者報酬豐厚。越正經反而越像電線杆上「富婆求精」的騙局。果然應者寥寥,不多久,平台找借口把她號封了。

不過很快,正常的「爹」送到眼前。2015年左右,一大批美國試管嬰兒中介,伴隨徐靜蕾的凍卵宣言浮出水面。單身女性在美國可以盡興地、大膽地挑選一個精子,搭配喜歡的遺傳基因組合,囊括顏值、膚色、個頭和聰明程度——雖只靠學歷支撐。

徐靜蕾曾在節目中表示凍卵是單身女性的後悔藥圖 / 網絡

只要花1萬多元人民幣,就可以進入一個類似「精子人才市場」。外國捐精者的照片上,蔚藍的眼睛深情地看著你,微卷的睫毛,倜儻的身材,肌肉一股股地往外突,青春荷爾蒙撲鼻而來。還認真附上小時候照片,也都是水汪汪的童星模樣。華裔的捐精者是另一種翻版,中介老闆莊玉磊描述,放在人群裡他們都是「高人一等」,確實如此,身高務必在一米八左右,這是入選的隱形門檻。一個離婚多年的43歲女士,在看完後神采飛揚,「哎呀,就應該這樣選」。莊玉磊知道,當女性拿捐精人和身邊人一對比,前者優越感太強了。

通常看完四五個人的資料,基本上可以碰到心儀的捐精者。選精之後的路也被鋪好,在美國做好胚胎移植,回國生產或在美國生產,如果不想自己勞累,還可在國外代孕。莊玉磊總結取精生子的女性,大多在35歲到40歲左右,單身或剛離異,工作好、精英感十足,大高管或自己當老闆,能夠支撐這一系列從20萬到100萬不等的費用。她們做事雷厲風行,「男士產生不了太多憐憫心那類」。

幾項指標能讀出這群人的偏好,不太喜歡奶油小生,身材太好的模特範兒會被認為「不真實」,如果有點男子漢氣概或書生氣,再加上一個碩士以上的學歷,深得其心。在捐精者中,常春藤和985畢業的並不如媒體報導的遍地拾取,普通本科佔大多數。當然身高是高壓紅線,沒有女人不喜歡一米八大高個。

一個選擇的小細節是,外國捐精者比華裔多不少,但準媽媽們生混血兒極少,即便是漂亮可愛,讓一個單身女人解釋孩子來源也是一件艱難的事。

據媒體報導,台灣藝人黃雅珉1999年離婚後,大方坦言2001年自己與混血好友借精生子,生下兒子小傑。圖 / 黃雅珉臉書

華凌選擇生一個亞洲面孔,但並沒有在看過四五個選項之後迅速俘獲目標,她屬於要特別定製的那一類。幾個條件她都想佔,北大一類的學歷和明星一樣的顏值,且打算自己在國內生產。中介也沒有被刁難住,真找了來,還打了個擦邊球,安排兩人見了一面。這在行業裡並不被允許,「怕產生倫理上的麻煩」。

見面時,兩人都取了別稱,男的叫劍,女的叫紅。華凌見他帽子壓得低低地走進來,兩條濃眉毛,乍一瞥「像楊洋」,她滿意了,幾句談吐觀察下來,放心了。不過,也都沒留聯繫方式。

一個女孩,一個男孩

這樣的挑剔並不是沒道理。華凌一頭筆直長髮,語氣裡是江南人的溫軟,雖然已40歲,披一件白衣裙,還是活脫脫的少女狀。名牌大學畢業後,她的履歷耀眼,法國留學、互聯網公司合夥人,年薪在100萬元左右,最多時300萬。她要小孩必須好看點,優秀點,畢竟對自己來說,生育可能只有一次機會。

此外,決定當一個單身媽媽並不容易,她要越的是女同性戀者都要面對的大山。30歲之前,對於情感,她必須漫天撒謊。家鄉在揚州小城,父母是最老實本分的人,在家裡永遠是低頭乾活,秉持「無後為大」等人生觀。為逃避催婚,工作忙成為她的借口,有時過年過節難以蒙混,她讓男助理打電話到家,冒充男友噓寒問暖,整整兩年如此。每次她媽媽接完電話,都會樂呵幾天,美滋滋地催,「我身體還不錯,等著給你帶孩子」。

孩子在這個家裡地位非同一般。華凌自己是一個被抱養的小孩。養母無法生育,成為一輩子的遺憾。這些遺憾甚至屈辱,出現在日常生活的各個情境裡。母親和鄰居吵架常被酸,「你就是生不了孩子」,和父親感情淡薄也大多為此。

「小孩關乎我媽一輩子的聲譽。」華凌感到。

然而人生之難在於,母親等待一個孫子的救贖,繼續為「孩子」二字苦惱。30歲之後,家鄉流言甚囂塵上,說她生理不正常;在外面做不光彩之事;甚至有人懷疑她精神上有問題,得看醫生。母親的態度也日漸消極,她回家,母親悶悶不樂,不搭理,臉色灰灰土土,老了很多。在華凌結束一段7年的同性感情後,感到傷心、飄零,直至住院,期間和母親大吵一架。「如果你很幸福我不會勸你,你過得不幸福,應該去結婚,有一個自己的小孩。」母親的話出口,脆弱得差點要跪下來。但華凌固執認為,從小到大,她沒有快樂過,如果生一個小孩一定也不會快樂。

影視作品和生活中不乏催生的父母。圖 / 網絡

一個轉折點是,母親查出子宮肌瘤,必須切除整個子宮。在醫院裡,華凌悲從中來:一輩子與生育無緣的母親,最後結局也淒然,子宮也不能有了。當時姨媽拉她到一旁,不失時機建議,要母親痊愈快,最好讓她生活充實,帶帶孫子。一句魔咒般的話也常縈繞在她成長道路之上,因為是養女,不從命顯得更忤逆。「要沒你父母,你早死了,你要報答他們。」姨媽話音故意落得輕鬆。

華凌決定,35歲時借精生一個女孩。至於選女孩的理由很簡單,「沒有父親那部分,女人比較好理解把握女孩」。

和華凌的選擇完全相反,35歲的單身女士王敏明堅定地要一個男孩。

王敏明話不多,自稱性格像男人,為了不引起多餘的注意,堅持一頭「劉胡蘭」式短發30年。她對目標有著強烈的信念感,只要認定的,一定辦到。不管是考取最高學府、讀碩讀博,還是「擠破腦袋」去省直機關工作。

生一個男孩也是她的目標。她生於農村,家裡苦於隻生下兩個女兒。父親最大的願望是,要有一個和她姓的外孫。所有的人生規劃,都圍繞這個小孩排開。先是相親,不想生兩個小孩,不接受小孩和她姓,都大手一揮說再見。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結了婚。緊接著就張羅試管生對雙胞胎。那天,這邊排卵針還扎在肚子上,那邊對象丟下一句,「還是不做了吧」。

怕養不起是丈夫的理由,但王敏明算了一筆账,她從研究生開始創業,到如今經營自己公司,每年收入都在百萬甚至千萬以上。當時丈夫工資近2萬。「只是不想養一個我的孩子罷了」,她想,或是丈夫不想落入農村「倒插門女婿」的輿論場裡。

自此兩人分居,長期冷戰,倚靠QQ聯繫。「想到什麽我就去聲討一下,理論理論。」半年後,婚姻到了盡頭。在王敏明眼裡,孩子是她的第一目標,婚姻並不是。「我這個性格並不依賴男性,經濟也獨立。」離婚時,前夫還大哭一場,她沒哭。

她想,生孩子沒有人配合,「老子自己來」。

矛盾的是,農村的男尊女卑和女性的獨立意識都在她身上集中。曾被問起如果和對象生一男一女,怎麽分配姓氏,她毫不猶豫,「男的肯定和我姓」。

黑洞

懷孕後,單身媽媽們的所有困境都來自如何與「沒老公、小孩沒有爸爸」這件事纏鬥。

王敏明沒有把自己特殊化,「女人一受寵就脆弱,乾脆就不要觸碰脆弱」。孕期她一個人住,平時吃快餐,自己興起時做個苦瓜炒蛋,辣椒炒肉,自認為吃得不錯。「土雞,那是根本沒有吃過的。」小孩出生前一天,她還跑去釣了魚。

相比之下,華凌遇上的坎坷更多,她對羊水過敏,皮膚螞蟻咬一般撓心疼,加上24小時嘔吐不止,盆骨不能直立只能坐在游泳圈上。母親見孕勢洶洶,連稱寧可不要小孩。她害怕、後悔,經常做著噩夢,「小孩把肚子頂破,爬出來,鮮血淋漓」。每天眼睛泡在眼淚裡,母親就嚇唬她,孕期哭,眼睛會瞎的。

如果說沒有丈夫還有家人支撐,小孩生下來沒有爸爸,讓這些驕傲的女性不甘心痛快承認。在醫院,農村的親戚陸陸續續來看望王敏明和寶寶,她沒有說起取精生子,甚至連離婚了也沒說。「在醫院沒撞見孩子爸爸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就說去上廁所了,出差了。」

滿月酒她也沒辦,「爸爸都不在,摻和什麽呢?」

在家鄉,王敏明認為自己屬於「別人家的小孩」,一直很光鮮地走出來,內心驕傲無比,「結果這麽一鬧,那不笑死人嘛!」

好在父母支持她,「我爸算是始作俑者”。

在省直機關部門裡,也沒有任何關於她生小孩的風聲。她嚴格把同事關係密封在「不能交心」的範疇,有人問起,她就以「和前夫的小孩」輕輕帶過。直到她離職創業,也沒有人知道。「她竟然會去借精生子。」王敏明音調往上一提,眉毛一皺,模仿著別人可能的反應。

華凌生完小孩後,朋友圈見不到一張照片。她稱自己忍性極好,有一次母親跑過來說,快看你女兒,在一本書上像模像樣地寫滿字,近看全是大小一樣的墨坨,成精了。華凌那一瞬覺得媽媽和女兒都可愛,就是這樣的時候,她也沒發朋友圈。

一個漂亮的女人在35歲時,突然有了小孩,沒有爸爸,這在家鄉可想見能把理由歸到多麽離奇。最初,連她爸也蒙在鼓裡,還以為她被男人騙了,「是個糊塗的女人」。一次回鄉,一個從小欺負過她的男鄰居,逗女兒,讓她叫爸爸。華凌氣得頭皮發麻。

她不想那些灰暗的東西影響到女兒,哪怕女兒暫時都聽不到,她心裡也介意。「不想因為別人覺得你沒有父親,或是靠精子出生,格外憐憫同情或是好奇。」

自此,一條線把單身和媽媽分割開來。在職場,王敏明是那個「形象特別正面積極,帶領老鄉創業致富,活在媒體報導裡年輕有為的女企業家。」沒有人知道,她會做借精生子「如此膽大包天的事」。而華凌繼續著她單身貴族的生活,豪華的酒會、談論的也是風花雪月,喝酒、抽煙、紋身,找不到一丁點「媽味」,偶爾有熟悉情況的朋友問到小孩,「會不會跑了,會不會說話,」就此打住,再也不會往下了。朋友都是刻意繞開,孩子話題成為一個不能提及的黑洞。

圖 / 網絡

角色扮演

如何向外解釋沒有爸爸,單身媽媽有各種靈活的政策,離婚了,長期在國外,過世了,都有。這些都是淺易的,最難的是,如何讓小孩感覺到「爸爸」這個不可或缺家庭角色。

首先得解決沒有爸爸來帶小孩。王敏明稱高峰期時,家裡有兩個保姆,還有母親一起幫忙。一名保姆專負責做飯洗衣,一名專管小孩喂飯、換尿布,兩人工資加起來近1萬元。她稱自己的任務是,遠遠地看著和拚命賺錢,「獨立的單身媽媽,實際也是錢堆出來的」。對於小孩,她的工作內容是「形而上的」,陪玩、陪學習。

她從不讓自己陷入一個人帶小孩的絕望境地。帶孩子去一趟桂林,保姆是一定要跟去的,一樣買好機票。一下飛機,老媽、老爸、保姆、小孩站滿一地。這麽多年保姆只差沒出國。

然而,她最擔心的是,男孩怎麽才有男孩樣。她對兒子的期待,和普通母親不一樣。有時回家看到兒子也不老老實實坐,在沙發靠背上掛著,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還動不動要求下河去抓魚、上樹摘果子,不能安靜一刻,她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反而是「放心了。」

為了這點男性特質,她自創不少土辦法,樂於試驗,也不管有沒有效。比如模仿父親——扛著兒子在肩膀上跑來跑去;帶他學最猛烈的運動,攀岩、跆拳道、拳擊。最近一次,她鼓勵5歲的兒子爬樹,事先還精心挑選「枝丫多的,不那麽高,摔下也不疼的」一棵。

而生了女兒的華凌,雖然不用扛著女兒在肩膀走,但她也在找一個平衡:母親的溫柔和父親的硬朗——都必須是她。

培養都只能從一種自認為正確的方向出發,父親缺失可能會造成的性格、價值觀和獨立性的差異,她也無法立即解決,如今能做的只是,堅持自己過問女兒的每一頓飯,細致地拌個有機蔬菜沙拉,選最好草莓、櫻桃,燉著最可口的湯。或者在樹立威信時,更能捨棄和犧牲,比如,在主持一場重要的盛典和小孩周末的陪伴之間,她會選擇,陪小孩。

當問起王敏明還有沒有結婚的打算,問的人話沒落音,她答案就發射出來:不需要。她認為工作足夠忙,孩子填滿剩餘時間,「生活很擁擠,容不下另外一個人」,正常的婚姻裡有小孩後,也會是以孩子為中心的狀態。她厭惡女性在家庭裡扮演的角色,無論在外地位多高,回家還是必須洗衣做飯奶孩子。而這種「去父權」的生活裡,她自認為找到一種久違的平衡,「有足夠多的人帶小孩,不用伺候任何人,不要處理任何婆家的矛盾,剩餘的時光是,拚命工作和陪伴孩子」。

陪孩子玩耍的母親。圖 / 網絡

但沒有相伴的「知己」,孤獨是不可避免的。她務必找到不同的人來驅散這種單調。周一到周五晚上,每天都請不同的私教來家。常常邀請鄰居小孩和家長,在家學習、吃飯、玩遊戲。家裡每天都必須保持不同的人來來往往。

有一次,家長問起孩子爸爸時,她立即說,離婚了。

生理學父親

要找到一個詞稱呼孩子生理學意義上的父親並不容易,王敏明想了想,一字一頓地吐出幾個字——「捐精志願者」,理智、規範。而華凌會更模糊點,在日常生活裡,和母親或知情人提起,她會說,「那個他」。

「那個他」出現在嘴邊的頻次很低。王敏明幾乎沒有想過,不過偶爾的幾件事讓她在腦袋裡回閃一下。先是發現兒子個頭很高,在班上都是坐最後一排。這可能是選擇「一米八」時起了作用。此外,雖然長相很像自己——這點在小孩出生前很擔憂,現在很慶幸,她認為「如果說完全不像,然後那個人又非常陌生,還是會比較遺憾一點」。——但兒子性格並不像她,她做事目標感極強,兒子耐受力很差,學游泳幾下沒會,馬上覺得丟臉不學了。她偷偷想,可能有「其他遺傳因素」。

雖然強調和孩子「生理意義上的父親」沒有任何情感關聯,是「過眼雲煙」,但她還是清楚記得5年前照片上的一容一貌,當時是有意識記進大腦。她想到的是電視新聞裡的情節,哪一天需要血型配對,至少還能在精子柯瑞迅速把人撈出來。

華凌比王敏明準備更多,女兒一出生,就小心地把臍帶血留下。她聽醫生說造幹細胞時能派上用場,「這樣不用麻煩其他」。

中介莊玉磊了解到,國內最早一批單身女性取精生子大概在2007年左右,小孩最大才10多歲,將來倫理上的問題如今並沒放大,比如同父異母的兄妹,或者生理學上的父親,都有可能在以後的婚戀市場上遇到。來自莊玉磊的建議是,孩子戀愛、結婚前,家長一定要問,要求婚檢。華凌聽後怕麻煩,下決心,將來送小孩出國,遠離這些可能。

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向孩子介紹這位「科技感」的父親。雖然到現在還沒有收到類似疑問,但王敏明還是把答案備下了,幼年的時候,可說是爸爸出遠門了,到小學懂事時,就說離婚。真正的答案公布,一定是孩子有相關的生物學、遺傳學、醫學知識基礎,「那得18歲之後,理解起來才不會造成麻煩和陰影」。在這之前,她對大部分人的謊言,都是為了確保那一天,是她自己親口和兒子說出,這之前,「不想他被任何東西傷害」。

華凌相較之下顯得感性,她在等著女兒有些理解力時,把自己的人生故事和她「像朋友一樣」講一遍,她認為女兒是獨立的個體,應該有基本理解力。

然而,她也常被一個問題困擾,有人曾問她為了滿足當媽媽的需求,把小孩帶到世界,會不會太自私。面對沒有爸爸的生活,人生比一般人要艱難。小孩總是被動的。

她想到自己的悲劇之處,小時候去過親生父母家——一個高級幹部家庭,因超生把她送走。印象裡有一個大庭院,盤子裡各種誘人的水果,一家人都不用乾活,而她的那個家,每天有乾不完的苦活。那時她多想選擇回親生父母家,「小孩的命運都是被安排的」。

在如願得到一個男孩後,王敏明又想生一個女孩。技術和政策打開的生育自由之路,她似乎獲益最大。當年生兒子時,上戶口很麻煩,她不得不托人找關係,交錢辦,到2016年生女兒時,她只在家附近的婦幼保健院做了一份親子鑒定,去派出所提交,戶口兩三個月就到手。沒有見到父親,派出所也沒有多問。

戶口上她的狀態是「離異」,「小孩和她姓」依舊是她追求的目標。這一路上,父母的深度參與、小心翼翼保護和維持住「正常的家庭」狀態,讓她有時感到,單身女性生育自由也許是個偽命題。在中國,生育永遠和倫理、親情、社會輿論摻雜不清。

華凌有時脆弱,但有時能找到一種寬慰,生產完後,養母一直陪伴左右,幫她補充營養、帶小孩,打理得井井有條,家裡氣氛緩和不少,圍繞小孩和父母話也多起來。那天剖腹產出來,母親幫她清洗傷口,一邊洗,一邊掉眼淚。她能感受到一種很深的愛,「雖然不能選擇父母,但愛也許對家庭才是最重要的」。

散步的「一家三口」。圖 / 網絡

(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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