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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人:英雄遠征》:尋家之旅還是科學之旅?

本文包含較多劇透,請酌情閱讀。

日前《蜘蛛人:英雄遠征》上映,再次將漫威電影宇宙推向新的高潮。上一部《蜘蛛人》副標題homecoming(中譯名為英雄歸來)一語雙關(詳見《超級英雄電影中的美國科學故事》一文),是解讀影片的鑰匙,本作的副標題far from home同樣富有多重含義。

有趣的是,中英名都是圍繞關鍵詞展開,中文名兩部都突出了英雄,而英文名都突出了家,表達的情感差異的確較大。從電影內容而言,自然是英文名更為貼切。本片與其說是遠征,不如說是彼得⋅帕克的逃避之旅,為了逃避鋼鐵俠之死逃避責任過上普通生活而離開美國,這也是英文名的字面意思。另一層含義則與第一部形成回文,講述主人公離開家鄉之後找到自我,從而歸家,不僅收獲了生活中的愛情,也找到了自己作為超級英雄的價值,勇敢地承擔起“父親”(鋼鐵俠)的期許。

不過本文不打算過多討論超級英雄和漫威,而是從科學角度出發,探尋另一個角度的尋家。如果我們跟著彼得⋅帕克一行去旅行,會發現影片中科學起到的作用仍和劇情緊密相連,兩者形成呼應,本片的科學之旅也能形成一個漂亮的回文結構。

《蜘蛛人:英雄遠征》劇照。

學校一行人從美國來到歐洲,第一站去的是意大利威尼斯。眾所周知,意大利是文藝複興的中心,帕克和他的老師同學們住在了聖馬可廣場。聖馬可廣場是威尼斯中心,周圍擁有眾多宗教、文化景觀,旁邊就是著名的歎息橋。本來老師想帶他們參觀達文西博物館(Il Genio di Leonardo da Vinci Museo),西方博物學傳統盛行,博物館眾多,這個博物館並不是米蘭那個達文西科技博物館(Leonardo da Vinci Museum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它離聖馬可廣場只有不到2公里的路程,步行半小時即可達到,結果在路上遇上了水元素。根據路程來看,很可能他們正在路過學院橋的時候遇襲,老師哈林頓不禁感歎:“作為一個信仰科學的人,我猜是巫術。”

這的確是巫術嗎?神秘客現身解釋說,彼得⋅帕克的宇宙是616,這些是元素眾,和他一樣是從平行宇宙833而來。帕克作為學霸,第一反應是量子力學的解釋行得通了(參見《復仇者聯盟4》及評論《起始亦是終》),他興奮地想與神秘客進一步討論時,卻被眾人打斷,只有神秘客對他說不用因為自己的聰明而感到抱歉。有趣的是,影片中將元素眾歸為和雷神神話一類,“想不到神話是真實存在的。”

原本彼得⋅帕克謀劃了很久,想在埃菲爾鐵塔上向MJ表白,但是在神盾局的運作下,學生一行將從威尼斯前往捷克的布拉格。布拉格也是一座科學文化名城,布魯諾、第谷、開普勒等人的科學貢獻都與這座城市密不可分。但此時的帕克全然沒有心思繼續自己的科學之旅,他在旅途中查找布拉格的十大浪漫景點,以替代埃菲爾鐵塔。最終他選中了查理大橋(Charles Bridge),這座橋現在和威尼斯的學院橋一樣是情侶們愛去的地方。事實上,這座橋建於1357年,是歷代國王必經之路,橋上有30尊聖者雕像,都是出自捷克17~18世紀巴洛克藝術大師的傑作,被歐洲人稱為“歐洲的露天巴洛克塑像美術館”。他還在車上測試了鋼鐵俠送給他的眼鏡,險些殺死自己的同學,也發現自己的老師正在閱讀巫術的歷史。

《蜘蛛人:英雄遠征》劇照。

到了布拉格,他們原本晚上參加盛大的燈光節。布拉格燈光節設立於2012年,雖然歷史不長,但通過現代感、科技感極強的光影特效,賦予古老城市別樣的體驗。燈光節每年十月份舉行,與前面在威尼斯的達文西博物館要到11月才開館是吻合的。美國高中暑假比較長,有些學校的假期長達三個月,學生們通常會參加夏令營或者暑期學校,提高社會實踐能力或者學術水準。當然也可能是短暫的秋季假期(Fall break),一般在十月下旬,約有四天左右時間,與劇情也比較接近。結果晚上火元素出來大鬧一番,蜘蛛人“化身”夜猴俠與神秘客並肩作戰,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深感自身能力不足的帕克將眼鏡送給了神秘客,然後他約MJ在查理大橋表白,卻陰差陽錯發現了投影儀。

之後,帕克隻身前往柏林的國際刑警總部,試圖解開騙局,卻被神秘客打敗,流落到荷蘭的布克歐普朗格戴克(BROEK OP LANGEDIJK),在哈皮的開導之下認識到自己作為史塔克的傳人義不容辭,開始為自己製作、挑選戰衣,這時候《鋼鐵俠1》的背景音樂響起,帕克試戰甲的第一個動作也與鋼鐵俠的第一個動作如出一轍。相信觀眾和哈皮一樣從彼得帕克身上看到了史塔克的身影,史塔克變成了鋼鐵俠,而彼得帕克也終將成為蜘蛛人。

帕克的老師同學卻也沒有回到美國,而是被神秘客的手下安排到了英國轉機,試圖一網打盡,老師再次吐槽這次“科學之旅和科學沒什麽關係”。之後就是大決戰,有情人終成眷屬,片尾彩蛋。

情節梳理到這裡,我們也要開始反轉了。

旅行的第一站是威尼斯,那裡是神秘客加入隊伍解釋元素眾的地方。威尼斯是水城,水元素在那裡興風作浪並不奇怪。不過我們有必要了解一下元素眾的起源。很明顯,元素眾的靈感來自於四元素說,哲學之父泰勒斯認為世界的本原是水,揭開了理性認識世界的序幕。四元素說是古希臘人對世界的樸素認識,亞裡士多德更提出第五元素——以太,不僅是當時的世界觀,至今在宗教、文化、民俗等領域擁有影響力,比如《聖鬥士星矢Ω》裡不僅引入了五行,亦引入了四元素,東西方神秘主義聯合在一起。元素眾或許是漫威世界的神話,元素說並不只是神話,恰恰相反,和雷神那樣將大自然人格化後創造出擬人神祇的創世神話不同,元素說恰恰是將人格化去除。

《蜘蛛人:英雄遠征》劇照。

但兩者某種意義上說又是同源的,都是出自人類對認識世界的追求,出自對真相、真實的追求。兩者的關係恰如柏拉圖的洞穴說,今天人們普遍相信科學的世界、科學的認知才是本體、本原,宗教、神話的世界只不過是人們想象出來的影子。但真的是這樣的嗎?哈林頓老師說,這是巫術,或許用克拉克的表述更為準確,“一切先進的科技都與魔法無異。”這些遊離在超級英雄世界之外的普通人,就好像是背景和旁白一般,旁若無人地直接念出了真相。只不過那時候觀眾都將其視為笑料。這就使得求知欲強而此時又脆弱無比的帕克遭遇了自信心危機,他引以為豪的科學知識讓他選擇相信神秘客的謊言,欣喜若狂地想與之交流量子力學圖景下的平行宇宙。然而,他無比信任的科學,就如同他無比信任的朋友一樣欺騙了他,根據文學界、電影界最喜歡采取的佛洛依德解釋,這時候務必需要一個堅強的、充滿母性的善良女性來拯救他。與其說是帕克選擇普通生活,不如說是上帝之手讓其通過戀愛獲得力量。

同時,電影這一媒介與虛擬現實技術形成了另一種互文。我們知道超級英雄是虛構的,但是我們選擇相信,我們從虛構的電影中獲得了真實的體驗;帕克卻從真實的體驗中獲得了虛構的感知。電影中處處暗示了這種虛實之間的換位與思考,比如布拉格的燈光節,本身就是通過光影的幻想,構造出驚奇的體驗,這本質上和超級英雄電影如出一轍。但是面對這樣的選擇時,老師們選擇了另一種更複古的虛構體驗——歌劇。就像在科學流行的今天,選擇了古老的神話一樣,帕克就是這樣選擇的,他選擇了相信元素眾的神話,通過量子力學的方式。

這種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一直延續到影片最後,在多重反轉後,最為本質的問題呈現出來了:這趟科學之旅到底科學嗎?蜘蛛人到底是不是下一個鋼鐵俠?

後一個問題比較好回答一些,雖然影片處處在告訴大家,神秘客是假的,但等到神秘客身份暴露之後,觀眾又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蜘蛛人的身份。這個問題在第一個彩蛋中,被進一步放大,不只給續集留下空間,也讓人思考:到底彼得⋅帕克是偽裝的蜘蛛人,還是蜘蛛人是偽裝的彼得⋅帕克。隨著超級英雄面具的揭開,蜘蛛人面具下是彼得⋅帕克,他又將面臨新一輪的身份認同考驗,並不斷成長。

前一個問題,則徹底脫離了電影本身,上升到科學史和科學哲學的層面。表面上看,這一趟旅行雖然學校師生受到捉弄,路程被迫變更,背後都是人為的因素,元素眾也是通過全息投影和無人機制造出來的虛擬現實。這條路徑我們不應該感到陌生,因為這就是物聯網和虛擬現實技術發展的前景。從這個層面而言,我們可以取笑哈林頓是隻緣身在此山中,這趟科學之旅就是科學的。

但是對於普通人而言,超級英雄本身就是不科學的,現實生活中絕對不存在神盾局,不存在蜘蛛人,它們是我們虛構出來的現代神話,雖然帶著一絲科學的色彩。從這個角度而言,科學就是現代的神話,他們通過一種去人格化、看起來很客觀的方式來理解世界。從這個角度而言,不僅這趟旅行不科學,影片本身也不科學,電影本身形成一種自我解構,消解了科學的絕對正確性,變成了一種自我解嘲,與自己達成了一種默契。

這其實也是彼得⋅帕克的處境,影片最後,他也與自身達成了和解。蜘蛛人識破了神秘客虛構的現實,獲得了愛情,找回了家的感覺,活在漫威創造的“楚門的世界”中,漫威就是角色的大家庭。我們以為自己看懂了漫威構造的世界,看完電影又迷失在自己的現實世界中,在那裡我們永遠無法醒來,我們也只能在那裡尋找自己的家。這其實就是每個人的處境,人們總要在理解世界的過程中不斷說服自己,就好像幾個世界前的先輩發明了科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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