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F玩家集體“開發票”事件始末

本文作者：雨上

　　在遊戲圈，號稱坐擁800萬勇士的《地下城與勇士》（DNF），因“拱火玩家”深陷被開發票的風波之中。這場風波的背後，貌似並不是一起簡單的維權行為。

　　8月26日下午，1000萬人關注的DNF貼吧置頂了一個帖子： “老哥們你們知道網遊消費也可以開發票的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以這篇帖子為契機，對DNF官方近期一系列動作感到極其不滿的玩家們迅速團結在一起，一呼百應，沒過多久便開始不時地有人曬出向騰訊客服發票申請的截圖，各種細致的開票流程教學也層出不窮。

　　DNF貼吧一度淪為學習氛圍濃厚的開票交流吧。

　　比如這兩天DNF玩家間流傳最廣的一張“開票教程”↓

　　甚至有玩家趕製了教程的手寫版↓

　　用戶索要發票這種事，本對一家合法納稅的企業當然構不成什麽威脅，也是合情合理的。而這種集體開發票的目的，主要是試圖通過短時間大量發票申請對運營方的客服系統進行擾亂，紙質發票的開具也會進一步增加人力成本，從而倒逼運營團隊做出某種妥協。

“大家去找DNF客服開紙質發票，包郵的。”上一次看到DNF玩家如此團結還要追溯到2016年的“假野豬天下第一”和2017年的“西裝打團事件”

玩家製作的相關動圖

　　無風不起浪，最終讓玩家群體間形成這種失控的局面的原因，是源於DNF官方近日一系列讓人應接不暇的動作。

　　前段時間，DNF韓服放出了“滿級擴容”的消息。屆時，DNF角色滿級將從90級擴容到95級。這本身是個好消息，但與此同時DNF韓服官方表示，現版本最強裝備90B套裝將不會更新至95級。

　　一時輿論嘩然。

　　本來版本更新迭代，進而裝備淘汰是網遊中再正常不過的橋段了，但問題就在於這則消息放出的時機。

　　因為90B的獲取難度極高，製作過程往往要耗費數月。這本是它的價值和魅力所在，可就在第一梯隊的開荒玩家夜以繼日地耗費數月時間，近期剛剛才能將套裝打造成型的時間節點上，被告知這套裝備即將被“淘汰”的消息，玩家們的失落感不言而喻。

　　如果任由失落的情緒蔓延下去，那麽一場大規模的“脫坑潮”似乎是無法避免了。

　　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得水，95級上限已經開啟便不可能再關閉了，但裝備能不能更新依然有回旋的余地。

　　鑒於韓服已經如此，於是在國服中“90B能否更新”，便成了爭議的焦點。

　　感受到危機感的的DNF國內運營方很快開始了一系列動作，試圖安撫玩家們的情緒。

　　DNF國服策劃代表史派克想先給大家來個定心丸，他在官方管道發布公告說：

　　“（就像）一直畫地為牢，活在既定圈內的人會變成井底之蛙一樣，國服也絕不會在韓服更新的條條框框上止步不前。”

　　態度很明確，國服不會完全照搬韓服，而且很有可能國服的90B可以更新。

　　但這篇公告畢竟並未提及是否更新的關鍵詞，含糊的表態也令一些玩家疑惑。眼看玩家並不買账，官方使出了第二招：召開玩家見面會。

　　“玩家見面會”的公告上，寫明了會上會有中韓策劃參與，並會帶來“重磅消息”，後面配圖上寫著幾個大字——“我們不一樣”。

　　於是這場發布會成了所有DNF玩家關注的焦點，老問題，更新還是不能更新，這次似乎終於能塵埃落定了。

　　8月25日，玩家見面會如期召開。

　　但見面會之前，官方並未進行過多宣傳，據知情網友爆料發布會當天在場人數有100人左右，且不能拍照，屬於完全封閉式的，當然也沒有進行直播。

　　與此同時，網絡另一端的玩家們焦急地等待著會場的“重大消息”。

　　當天下午19點，DNF官網置頂了一條資訊：“8月25日玩家見面會媒體專訪快訊”。苦等一天的玩家迫不及待的打開一看：

　　快訊中，“保值”和“繼承”四個字被加粗加大標紅，但通篇並未見到是否“更新”的確切答覆。

　　同時，這則DNF官方網站置頂的新聞消息，卻鏈接的是第三方媒體17173的論壇頁面，在一些玩家看來，這似乎意味著即使是這個模棱兩可的消息，官方也並不想對此負責。

　　於是玩家等待多時的“玩家見面會”消息，再次以這樣的模糊說法告終，沒出意外，貼吧裡、論壇上、遊戲中，怨聲載道，玩家對官方的不信任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

　　但鑒於這篇稿子只是一個現場快稿，依然有玩家期待發布會之後，官方能梳理出一個令人信服的滿意答覆。

　　然而，這個“滿意答覆”不但沒等到，卻等到DNF官方的又一次“作妖”。

　　26日上午，DNF官網發布了一篇文章，系網友發表的文章：《理智看待問題就要被噴死？》，署名為“《地下城與勇士》運營團隊”。

　　這篇文章的作者應該是25日見面會的參與者之一，作為“知情人士”，作者對目前一邊倒的輿表達了不滿，並呼籲其他玩家“理智看待問題”：

　　“畢竟遊戲公司要賺錢，天天送送送，或者全都可以更新你自己玩著都沒意思……我相信我可以說策劃做的已經很好了。”

　　玩家們正處在氣頭上，不安撫情緒不說，這個時間點上放出這樣的文章，本來能“理智看待問題”的玩家也開始變得不太理智了。

　　官方不久之後便刪除了這篇頗具爭議的稿件，然而這篇稿子引發的爭議卻遠遠沒有結束。很快，網上開始傳播一個聊天截圖，圖裡說話者的名字是“鑫誠戰神”——上面那篇《理智看待》文章的作者，圖中的聊天內容則非常耐人尋味：

　　“我拿到錢被罵無所謂……”

圖片來自colg.cn

　　這下子，“拿錢”挺官方，官方請“水軍”的嫌疑也在玩家群體中不斷放大。之後，就是開頭所說的“開發票”事件了。

　　更新與不更新，一個如此簡單的問題，為何要大動乾戈地來回周旋，不斷在危險的邊緣來回試探呢。

　　在不少玩家們看來，國服運營方根本無法說服韓方開發商進行“90B更新”承諾，而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穩定玩家情緒。後來公告發布延期了，也被玩家認為官方只是想借此保證接下來DNF收入的重頭——“國慶禮包”的銷量。

　　如果事實確實如此，那麽運營方不斷地玩文字遊戲，欺騙玩家感情的行為必然是不可原諒的。鑒於這是一件近期影響頗大的事件，各方的解讀和猜想也也層出不群，我們在做調查的同時，也聯繫了DNF的國服官方，詢問了一些問題。

　　當我們聯繫到DNF策劃組的工作人員，他們的第一句話就是：“誤會有點多”。而我們也提出了那個最尖銳的問題：

　　“《理智看待問題就要被噴死？》這篇文章到底是怎麽回事？”

　　對方的解釋則是：

　　“這篇文章能上架官網是一個嚴重的審核失誤，助手上發布文章的作者可以選擇是否將文章同步至官網，當時該文章的作者勾選了這一選項，審核的工作人員也沒有仔細篩查，文章就被放了出來了。我們承認這是我們的工作失誤，也會對審核人員給予相應的處分，但絕對不是付費請作者寫的這篇文章。”

　　當然這樣的說法是無法與原文作者聊天記錄中“我拿到錢被罵無所謂……”的說法相洽的，但當我們試圖聯繫作者“鑫誠戰神”進行求證的時候，發現他自己已經發了一個長篇的相關問題答疑貼，關於收沒收錢的問題，這次他持否定態度。

　　由此一來，官方關於這件事情的解釋就可以自恰了，當然是否選擇相信還是由你自己決定。

　　另一個玩家關注的焦點是，為何一直對是否“更新”的問題含糊其辭。

　　策劃組也說出了他們的苦衷：

　　韓服的更新計劃，國內運營方無法直接乾預，，但誰都能能看到“不能更新90B”對DNF核心玩家造成的打擊非常沉重，玩家抵觸情緒強烈，所以國內這邊一直在跟韓方提建議，來避免這樣的負面情緒在國內繼續蔓延。

　　解決這件事情的關鍵只有一個，就是讓“不能”變成“可能”。

　　策劃組說，關於更新這件事跟韓方的溝通其實一直是比較順利的，因為韓方也的確看到了到版本擴容以來各國玩家的不滿，想要嘗試著做出一些改變。所以國服運營方在跟韓方達成“可以更新”的共識之後，便第一時間通過策劃代表史派克釋出“國服也絕不會在韓服更新的條條框框上止步不前”的消息。

　　但彼時更新的具體的路線和方式還沒有確切談妥，所以承諾在之後發布會上公布這個“重大消息”。

　　見面會當天，中方與韓方經過溝通後對更新最後的一些細節達成了共識，只差走個雙方檔案流程，DNF國服官方便可在官網上正式公布更新的確切消息。

　　但見面會之後沒等到任何確切消息的玩家們顯然已經等不及了，騎虎難下的策劃組決定，相關消息先由第三方媒體釋出，暫且用“保值”、“繼承”這樣的詞來穩定玩家的情緒，並第一時間在官網進行了置頂。

　　只是這樣的做法，最終被解讀為DNF官方不想為自己的說法承擔責任，所以才委託給其他的媒體。

　　開票事件發起剛好過去整整24小時之後，27日的下午5點，DNF官方終於在官網首頁發布公告，“是否更新”這個玩家多日以來自始至終的訴求終於塵埃落定。

　　關鍵的問題摘錄如下；

　　問題：90B裝備是否可以更新？

　　答案：90B裝備在後續的95版本中是可以更新的。

　　公告發出後，DNF貼吧取消了“開發票”和“脫坑潮”兩個帖子的置頂，象徵著這場抗議活動也逐漸消弭，鬧劇似乎已經漸漸的淡出人們視野了。

　　《理智看待》那篇文章是否是水軍的問題，我們不敢妄加判定，但國服策劃組一直積極在跟韓方溝通、爭取90B更新的說法我倒並不懷疑。

　　在鋪天蓋地的反對聲中，不顧玩家意見一意孤行的做法必然會導致不可逆轉的脫坑潮，如此簡單地道理官方並非不懂。當然最終產生的這些誤會，也反映了運營方對輿論危機的應對不夠成熟，傳遞資訊也不夠及時和明確。

　　但最根本的問題，還是在於DNF國服運營方所面臨的愈加嚴重的信任危機。

　　從今年第一季度起，DNF已經成為全球最賺錢的PC遊戲，要知道這個排行榜的諸多遊戲多少年來都一直被用戶基數龐大的LOL壓得抬不起頭來。已經度過10周年的DNF今年卻突然開始逆勢生長榮登榜首。

2018年第二季度全球PC遊戲收入排行榜

　　但與LOL不同，DNF的道具付費模式本身是帶有原罪的，想要提升遊戲收入，就必然要與玩家“爭利”。

　　相比韓服，DNF國服一直存在一些不太良心的“中國特色”，比如拒絕玩家間付費道具（時裝）交易等等，這讓國服玩家一直存在著中國運營方的不信任感。

　　近年來，國服運營方壓縮玩家在遊戲中所能正常獲得的既有福利的趨勢顯得愈加嚴重，比如在節日活動等福利發放點上隻放一些對練新號有幫助的更新道具、過度裝備，而普通玩家將角色裝備屬性積累成熟的成本激增。

　　用鼓勵玩家練小號的方式，挖掘既有玩家的潛在消費能力，是一款缺乏新鮮血液的老牌遊戲的必經之路。

　　即使是在這次25日的玩家見面會上，策劃組對這樣的運營方向也並不避諱——

　　記者：（大意）“開荒的一批玩家到國慶就畢業了，對這部分玩家來說90版本已經沒有可玩性，下半年會有怎樣的考慮呢？”

　　答：“目前來說，畢業只是一個方向，還是鼓勵玩家將沒有畢業的角色來培養。”

　　一款網遊長線運營到後期，必定會出現各種試圖增加用戶遊戲時長的措施，而“肝”是一種最常見的措施。這是一把雙刃劍，一旦稍有問題，就容易使玩家對官方信任感的缺失愈發嚴重。以至於即使策劃組已經在竭力為國服玩家爭利的時候，大家依然會懷疑這是不是一次別有用心的背叛。

　　另一方面，這個事件也可以這麽理解，這次國服運營方如此堅決地向韓方交涉，並促成一個大家還算滿意的結果，其原因還是玩家們堅定且堅決的發對聲音。

　　這麽看來，你的每一張看起來毫無疑義的發票，都產生了實實在在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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