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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南蠻入侵:兩次唐詔戰爭中的南詔軍隊

公元9世紀,強盛的南詔王國把擴張矛頭瞄準唐朝西南邊陲。他們分別於829年和851年兩次主動發起對唐戰爭,導致越南、四川、廣西大部分地區多次易手。憑借著一支毫不遜色於唐朝的軍隊,南詔在這兩次戰爭中都掌握了戰爭的主動權。

本文將從軍事傳統、兵種、裝備、訓練等多個方面,為讀者講解兩次對唐戰爭時期的南詔軍隊。

內亞影響

鼎盛時期的南詔版圖

作為一個剛從部落社會踏入封建社會的國家,南詔王國和克洛維建立的法蘭克王國一樣,社會意識形態具有濃厚的原始軍事民主烙印。

對於一個野心勃勃的年輕南詔男子來說,從事戰爭是最快獲得財富和實現階層躍升的方式。在南詔王國裡,戰功和官職及土地是緊密捆綁的。

驕橫的唐軍在天寶戰爭一敗塗地

每逢戰事興起,南詔都會在軍隊中派遣大貴族擔任清平官、軍將等人,作為軍隊指揮官和監軍。他們的一大職責就是考察士兵在戰場上的表現,並以此作為國王日後分封官職和土地的依據。不同大小的戰功對應不同等級的官職,而不同等級的官職對應不同的土地賞賜。比如擁有高級官銜的人可以獲封2唐頃的土地,次等官銜可以獲得1.5唐頃的土地,以下逐級遞減。

這些獲得終身官職和世襲土地的幸運兒,要在采邑武裝數量不等的騎兵。他們隨時響應國王的征召。一些個人戰技特別出色的武士,亦會被拔擢進國王親衛隊裡,終身享有殊榮。

南詔首都太和城遺址

戰功帶來的社會地位還體現在服飾上。南詔人身體內流淌著羌氐民族的血液,他們狂熱崇拜老虎。虎皮製作的上衣和披風被漢人稱為“波羅衣”,只有取得顯著戰功的南詔勇士才能穿上它。當然啦,也存在特例。身為南詔軍隊理論上的最高指揮官,南詔王有權穿著最華麗的波羅衣,無論他在戰場上表現得像隻猛虎或是貓咪。

南詔軍隊後勤缺乏完備的倉儲和運輸系統,亦在某種程度上喚起了士兵對戰鬥的無限熱情。軍隊出征時,士兵攜帶的只有自行準備少量穀物和肉脯。為了在餓死之前獲得新的補給,南詔士兵在戰場素來不缺乏勇氣。

南詔人也崇拜柱狀物體

同樣地,南詔對士兵逃亡、怯戰等貪生怕死行徑的處罰尤為嚴厲。敗兵胸前有傷可以被寬恕,若是背後有刀箭傷痕者,則要被再砍一次。相較這種嚴厲的處罰,偷竊和私自劫掠受到的鞭撻實屬無足輕重。

在物質、精神、肉體三重刺激下,南詔人比唐人更熱衷於戰爭。數百年前,漢人對羌氐民族性格的“善戰死,惡病終”的形容,用來詮釋9世紀南詔的社會風尚一樣適用。

兵種·騎兵篇

南詔當然也有具裝騎兵

遠在公元前,生活在雲貴高原的滇人就配得上東亞斯基泰民族的美譽。滇人所繁育養殖的牛羊馬騾,一直被周邊地區的東亞強權視為戰爭目標。因此,雲南遭到了楚國、西漢王朝、蜀漢等國家屢次征伐。

今人對滇馬矮小的刻板印象是不完全正確的。公元4世紀,東亞大陸掀起了名為“永嘉之亂”的民族大遷徙狂潮。中國西北的羌氐民族再次踏上祖先走過的道路,不斷南下經橫斷山脈來到了雲貴高原,並融入了當地原住民。

非常重要的河曲馬

羌氐民族給當地帶來地不僅有尚武風尚和崇虎信仰,還引入了原產西北的高頭大馬和具裝騎兵。這種高頭大馬在今天被國人稱為“河曲馬”,大個體肩高超過1.4米,體重約半噸。

南詔軍隊中的具裝騎兵的主要提供者,是富有開化的白蠻貴族。白蠻是雲貴當地文明程度較高的族群,他們很早地就進入了定居階段,且掌握了先進的冶金技術。固然,他們的富有使他們先受到北方征服者的掠奪,從而遭致了出身烏蠻族群的南詔王族的征服,但他們的地位在南詔國內一直是舉足輕重。

傳統印象中的滇馬

南詔另一大主體族群是烏蠻。他們比白蠻要落後,畜牧業上仍採用原始的野放群牧法。烏蠻貴族無法像白蠻貴族一樣提供大量具裝騎兵,不過他們也給南詔軍隊輸送了大部分的輕甲騎兵。

南詔境內的眾多少數族群也可以為君主提供一定數量的騎兵。例如生活在瀾滄江以西的望苴子蠻,該蠻深得古滇人真傳。這些人騎馬不用金屬馬鞍,身披短甲手持長柄武器,在戰場上敢於擔當進攻的突擊力量。

南詔的輕型機車兵風格在後來的西南土人身上有很大體現

關於南詔軍隊中騎兵和步兵、輕甲騎兵和具裝騎兵的比例,曾出使南詔的唐人樊綽在其《蠻書》中有詳細記載。南詔軍隊中步兵和騎兵的比例約是3:2,而輕甲騎兵和具裝騎兵的比例約是1:4。

南詔境內有數量客觀的象群。南詔居民也擅長捕捉馴養大象用以耕作或運輸,但沒有的可信記錄,能夠證明南詔在戰場上使用過戰象。

騎象的雲南土著居民

兵種·步兵篇

南詔重步兵

南詔類似於它的近親羌氐民族,境內不單出產優質騎兵,還出產優質的山地步兵。南詔步兵分為兩大類:作為戰線中堅力量的重步兵、及以投射為主的輕步兵。

唐人對南詔軍中的“羅苴子”印象特別深刻。羅苴子是一種重步兵,他們裝備了犀牛皮製作的堅固輕便的鎧甲,頭盔漆成耀眼的赤紅色,手持長劍和巨盾,在山澗移動如履平地。進攻時,南詔將領通常將他們布置在陣列的最前線,充當突破唐軍步兵陣線的矛頭。

典型的唐朝步兵

南詔軍隊中還有以鄉兵組成的長槍隊,這種歐亞大陸常見的重步兵數量龐大。只是由於史料匱乏,目前對南詔長槍兵是否具備瑞士長槍兵的縱隊突擊能力存疑。不過,長槍兵理論上作為一種很好的防禦力量,在抗衡敵方騎兵和步兵時均表現優異。

成建制的弩兵構成了南詔輕步兵的主體。南蠻擅弩,早在李家山滇人墓葬群裡就出土了青銅弩機。弩作為一種簡單易用的狩獵武器,南詔家家戶戶常備。只要有必要,南詔王大筆一揮,就能動員到規模巨大的熟練弩手。

圖中右上角為李家山墓葬群出土的弩機

雲南其他的少數族群亦提供了相當數量的弓箭手,如裸形蠻、桃花人、望蠻等等。他們使用竹子和桑木製作的單體弓,為了提高殺傷力,他們的箭頭大多塗抹了毒藥。他們臣服南詔的時間很短,裝備差也不可靠,在南詔軍隊裡屬於添頭一般的存在。

雲南兵器甲天下

西南地區的牛皮甲

南詔軍隊主要使用的武器包括刀劍、槍矛、甲胄、弓箭等製品。其中以鐸鞘、鬱刀、南詔劍三項最為出名,是南詔主要對外出口商品,在東亞大陸享有很高的評價。

根據樊綽在《雲南志》中的記載,一柄優質的南詔刀劍具有四大特點:鐵質含量高,重量比中原同類型武器沉,劈砍不卷刃,吹毛透風。浪刀是單刃的,主要用於劈砍。南詔劍是雙刃的,既能劈砍亦能刺殺。

南邵軍隊的風格也被後來的各南下土司武裝所繼承

南詔士兵普遍裝備了浪刀和南詔劍,富有的貴族和莊園主往往會使用象牙刀柄或帶有金飾的劍柄。鐸鞘則比前兩者貴重得多,形似槊和戟等武器的混合體,漢人稱它“無所不洞”,因此深得南詔王室的喜愛。

槍和矛等長兵器,也是南詔士兵常見的武器裝備。南詔長兵器的杆採用的材料質地不錯,是當地的一種實心竹,兼具了良好的彈性和堅固性。形製上呈多元化,不止有本土特色,也有中原風格,更有印度特徵。

《南詔大理國科學技術史》中的武器與盔甲插圖

關於南詔軍隊的防具,總得來說,是人用皮,馬用金屬。南詔騎兵和步兵都使用皮甲,犀牛皮和象皮製作的盔甲堅固輕盈,為精銳士兵所裝備。普通士兵的盔甲多使用牛皮。

唯獨南詔具裝騎兵使用的馬鎧是金屬馬鎧。唐軍曾繳獲過南詔的“鎧馬”,可見南詔士兵對戰馬是何等喜愛。漢人對南詔製甲技術的評價也不低,稱:“精利”。

雲南地區的盾牌有彩漆的習慣

至於《新唐書·南詔傳》和《南詔野史》記載的銅盾,本人認為是鑲了銅邊的蒙皮木盾。因為《張勝溫畫卷》中這種盾牌接近一人高,若果材料使用全金屬製作,顯然只能作為重要典禮上的儀仗禮器。

軍事體育訓練

南詔居民的日常生活

縱然南詔男子在加入軍隊前,已經掌握了一些野外生存技巧和武器使用經驗。但國王和各個軍區的將領仍然會每年進行1-2兩次的集訓,目的是讓士兵個人素養精益求精,並獲得大部隊協同作戰的經驗。

南詔男子集訓時間是年末的兩個月,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完成了秋收工作。集訓分為兩大內容:體能和武器使用的個人考核,及集體訓練。

南詔和唐朝自然疆界--大渡河

體能考核包括登山、跳遠、穿渡急流、負重越野等內容,這是針對中國西南地區山溪密布的特點的考核。想要在體能考核中脫穎而出,南詔男子不光要有腳力和臂力,甚至還要有背上1.5石穀物行軍40裡的超強耐力。

武器使用考核包括步射、騎射、劍術、槍術度等內容。南詔看重士兵對劍的使用,要求騎兵或步兵都能夠掌握嫻熟的劍術。槍術則主要針對騎兵,望苴子蠻在馬上槍術的考核中表現非常突出,受到當地軍區將領的關注。

正在抓捕異端的南詔鄉兵

集體訓練主要是隊形訓練。南詔軍呈三線布陣,第一線是裝備好、戰鬥力強的羅苴子和長槍隊,第二線是弩手和弓箭手,第三線是騎兵。在防禦時,羅苴子和長槍隊負責正面對抗敵軍的壓力,後方的投射部隊則進行拋射削弱敵人。待敵人體力耗盡時,南詔騎兵再出動給予雷霆一擊。

南詔的滅亡

魁雄六詔--南詔龍興之地今雲南巍山

雲貴地處歐亞大陸西南交通樞紐,南詔軍隊體系受到內亞和中原的多重影響。在進攻四川和越南的戰鬥中,南詔人俘虜了大批唐人工匠。在這些工匠的幫助下,南詔人逐漸學會了製作人力投石機、攻城車和小型戰船的技術。

鄭買嗣的祖先鄭回的雕像 鄭回也是著名的德化碑的作者

可成也開放,敗也開放。由於南詔君主對漢化持積極態度,引入了大批漢人士大夫,這導致了王族的滅頂之災。公元897年,出身蠻原漢人知識分子家庭的大貴族鄭買嗣發動了政變,殺死了南詔後主及王族800餘人。稱雄一時的南詔政權就此煙消雲散。

不過鄭買嗣建立的大長和國並不長久,他很快遭到了南詔本土貴族的強烈反擊,新舊勢力的矛盾在南詔國內導致了長達數十年的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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