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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的情愛,都抵不過死亡

  

1

  

大伯去世了。

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想自己應該回老家一趟。自從上大學後,我開始和這個兩百多人的村莊告別,畢業工作之後,更是越走越遠,雖然每年都會回去晃一下,但這十多年來,就在村裡住過一個晚上。

 

很多讀者問過我火養筆名的由來,其實很簡單,村裡人都這麽叫我,我開始寫公號,又不想用自己的名字,乾脆就用了這個。現在回到村裡,他們一樣這樣叫我。

 

我身上的鬼馬性格其實是從小時候培養的。我們幾個年齡差不多的孩子在一起的時候,總喜歡捉弄人,而我是想點子那個。而一起玩的夥伴,大都留在村裡了。

二伯的兒子,大伯的孫子,我們一樣大的年齡。如果讀過那篇我們相隔的不僅是時間,還有漸行漸遠的價值觀,就應該知道,每一個兒時的夥伴,並不一定是成年後的可以交流很多的朋友。

 

歲月真無情,會把我們每個人都改變。小時候在村裡,大伯還是強壯的勞動力,現在去世了,86歲,也算高壽。對於一個生命來說,就這樣走完了86年。

 

劉亮程《一個人的村莊》,裡說:“其實人的一生也像一株莊稼,熟透了也就死了。一代又一代的一生熟透在時間裡,浩浩蕩蕩,無邊無際。誰是最後的收獲者呢?誰目睹了生命的大荒蕪——這個孤獨的收獲者,在時間深處的無邊金黃中,農夫一樣,揮舞著鐮刀。”

 

大伯就是那株莊稼。我父親也是,二伯也是,還有很多很多村裡人都是。一代又一代熟透在時間裡,無邊無涯。

 

 

2

  

雖然我出生在農村,小時候也經歷過貧困,但是我很少去抱怨自己的命運,心態一直都很好。因為我覺得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都算額外賺來的。

 

我去過珠三角很多工廠,也在一些工廠做過調查,還去過村裡人打工的地方。我偶爾會想,如果我不曾上大學出來,我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員。我對命運的抗爭就在那高考的幾天。

如果不上大學,我也沒什麽改變命運的魄力和勇氣,最多也就是跟隨著大部分人出來打工,然後回到村裡,或者在縣城過著日子。

 

每個人的命運終究不可循。著名作家劉震雲接受採訪時說,當時在農村最大的夢想就是當個村幹部,因為那意味著可以吃飽肚子了;余華說,自己在縣城當牙醫那段時間,最羨慕的就是文化館的人,天天上班看書還能有錢拿,他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夠到文化館工作。

 

我相信他們都是真心的,當你處在那個位置的時候,你能夠想到的只有這些。那些一個個小小的夢想組成了完整的人生。可能我們這樣的人更容易滿足,可能也更難滿足,就像是對自己說,反正來到這世上就是賺的,為何不繼續折騰折騰呢。

 

所以更懂得珍惜機會,當然也更能珍惜時間。而一旦自己內心逐漸強大的時候,其實也更懂得包容。

 

其實婚戀也是。中國經濟發展的極大不平衡,自然會導致婚戀關係也錯綜複雜。你可以和一線城市生活的女性說,單身也可以啊,自己過得舒服就行,但是你很難用同樣的話去說服小城市的女性。因為她們承受的周邊環境壓力和你不一樣。

有些人通過婚姻來改變命運,不管這婚姻是否是自己想要的,而有些人自身條件足夠好了,自然可以更遵循內心去尋找愛情。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因為理解,所以寬容。當你知道每個階層,每個地方生活的人,所接觸的東西不一樣,環境不一樣,思維也不一樣的時候,你要學會理解。就像我從來不批評一些看似落後,但對於農村來說就是一種儀式感存在的行為一樣。

 

3

  

有的時候在城市生活久了,往往會忘記自己從哪裡來,最初的想法是什麽,現在又得到了什麽。就想回到村裡看看。這是你出發的地方,也是你永久的印記。

我在外面經常分不清東南西北,但是在村裡我能夠分清,因為太陽總是從山的那頭升起,在另一頭降落。小時候放牛,看到太陽落山了,就回來。如果起得早,能夠趕上日出,可以感受下太陽照射在禾苗上露珠晶瑩的樣子。

 

很多年,我經常反覆做一個夢,夢見自己是個孩子,跑在油菜花裡,朝陽照射在臉上,那種感覺很清晰,就如自己的童年。

 

可能我一直比很多人天真一點,好玩一點,是因為我童年很漫長。我總覺得應該是16歲才結束。結束的標誌就是,那一年上了高中,終於不敢明目張膽的偷別人家的蕃薯、玉米、花生吃了。

 

這些東西自己家裡也有,但是每次山上放牛,就和幾個夥伴偷其他家的吃。出了名的壞。很多大人看著我們都狠狠咬牙。但又拿我們無可奈何。因為我們偷東西很隱蔽,有人把風,有人搬運,有人負責掩蓋,有人烤。就算知道是我們這些人做的,但是從來沒有留下過證據。

 

16歲那年,感覺做這些事,已經超出年齡了。不好意思再做了。至少也會像大人一樣,想吃就和熟人打聲招呼,而不是去偷了。

 

4

  

剛上大學那會兒,每次回去,我總是抱怨下,村裡讀書人太少了,很多初中畢業,甚至初中都沒畢業就出來打工了,不送孩子上學,也沒有學習的氛圍。總是覺得應該把孩子送去學校,讓他們有機會出來。

 

現在我已經很能接受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根本無權干涉,甚至說的權利都沒有。農村有農村的規則。我覺得悲天憫人,也解決不了什麽問題。

有的時候,我會想想大伯他們的人生,其實沒什麽不好的。無論外面世界如何變化,對他們影響其實很小很小。他們有自己的圈子和娛樂方式。也有自己小小的快樂。不需要了解外面發生了什麽。

 

他們知道每天太陽會從哪裡升起,什麽季節該種植什麽樣的蔬菜,甚至自己死後會埋葬在哪裡。這些都清清楚楚。對於他們來說,找幾個人打牌,湊夠一桌的人打牌,聊天,別走一個少一個,才是正經事。

 

死亡就是那麽普通的事情。有些人甚至死亡之前,就把自己的墓穴選好了。山上找塊地,自己圈好就是。反正山多地廣,沒人跟你爭。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最多也就是成了親人朋友頭腦裡的幾個黑白鏡頭。

 

我們甚至都不知道會死亡在哪個異鄉。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我們都是大時代裡的小人物。

 

不是所有的樹都能終老在故鄉。我就是那一棵逃跑的樹。

 

悲痛和喪失常常使人覺醒,讓人真正體會到自身的存在。”著名心理學家亞隆說。

我想,每經歷一次死亡,內心的自我就會復甦一分。上帝說,只有變回孩子的樣子,你才能進入天堂。自我的覺醒,其實就是在尋找一條回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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