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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南之謎:雅礱江流域考古大發現

三星堆和金沙遺址出土的青銅器,曾以其獨一無二的神秘造型,引起人們的無限遐想,其實,在四川南部鹽源盆地一片2000年前的墓葬群裡,同樣出土了一大批極為獨特的青銅器,被認為是除三星堆和金沙遺址之外,四川地區第三大青銅文化。

蜀南之謎

雅礱江流域考古大發現

撰文/劉弘 攝影/唐亮

支持/四川涼山彝族自治州博物館

鹽源盆地是西南地區一個典型的斷陷盆地,海拔高度為2300~2700米,面積1049平方公里,盆地內密布著若乾雅礱江的小支流。老龍頭青銅時代墓葬群位於盆地東北部,面積達兩萬平方米。

走進鹽源,發現老龍頭

雄偉廣袤的青藏高原屹立在我國的西部,在青藏高原的東緣,是群山連綿的橫斷山區,這片山地是我國西部重要的民族走廊。至少從新石器時代開始,許許多多的族群和民族便在這片崇山峻嶺中南來北往地遷徙,著名的南方絲綢之路和藏彝走廊,以及更晚時期形成的茶馬古道,都穿越在這片山嶺之間,鱗鱗古道上馬幫的鈴聲從遠古一直響到了今天。

印度洋板塊和歐亞板塊巨大力量的碰撞,使這片土地上滿布了高聳的山脈和湍急的河流,大自然還用她無形的手在這片土地上塑造出了星落棋布的河谷、湖濱平原和山間盆地,從古至今許許多多的民族都在這些河谷、湖濱平原和山間盆地中建立過自己的家園。

雙馬人紋銅枝形器。銅枝形器是鹽源青銅文化中最具特色的器物,這是其中頗為典型的一個造型。造型的主體為一樹乾,樹丫正中站立一人,樹乾的枝端有兩枚上下相連的圓壁,圓壁頂端各立一馬。反映出戰國至西漢時期西南居民中的一支——笮人的生活場景。

鹽源地區就是一個鑲嵌在川西南崇山峻嶺之間典型的山間斷陷盆地。從成都南行五百公里,經過四季如春的西昌,再折而西行,翻越海拔兩千多米的磨盤山,橫渡奔騰的雅礱江,再翻越一座海拔3000多米的小高山,就進入了盆地。鹽源盆地海拔高度為2300~2700米,面積1049平方公里,盆地內密布著雅礱江的若乾小支流。

近年來, 考古工作者在鹽源盆地新發現了一種青銅文化,被專家譽為“四川青銅文化中除了三星堆和金沙以外的第三大考古發現”,目前這種青銅文化的遺存主要包括若乾處重要的墓葬群和大量風格獨特的青銅器,它們共同勾勒出了這種青銅文化的基本輪廓。

老龍頭墓地發掘現場,1999年和2001年,涼山州博物館對老龍頭墓葬進行了兩次搶救性發掘,取得重大的收獲。

其中,老龍頭墓葬是一處位於盆地東北部面積達兩萬平方米的青銅時代墓葬群,是鹽源盆地最具有代表性的墓葬群。以老龍頭墓葬群為中心,在鹽源盆地內還密集地分布有同類文化的墓群十多處。這些墓葬主要分布在盆地中部雅礱江的一條小支流——梅雨河兩岸的一些頂部平緩的山坡上,也有部分分布在梅雨河兩岸的一級階地上,墓地一般距河不遠。發掘出的老龍頭墓葬共有七座,墓葬與墓葬之間分布密集,但並沒有發現它們之間相互疊壓,似乎意味著埋葬前這片墓地曾經過了精心地規劃。

老龍頭墓地發掘現場。老龍頭出土的墓葬可劃分為大、中、小三種類型。不同類型的墓葬,墓葬形製不同,隨葬器物多寡不均,似乎已經顯示出某種社會的分層。

酋長墓:銅鼓殉人顯高貴

4號墓是一座大型墓地,在發掘前已經被嚴重盜擾,但仍舊是出土遺物最多的墓葬。從殘存的墓室觀察,該墓的墓壙為長方形豎穴土坑,墓室東西殘長4米,南北殘寬1.10~3.15米。墓室中部平整,且比墓底高出約5厘米,形成一生土棺床,棺床的中部用朱砂塗成紅色。在棺床的東部發現一組人牙,應該是墓主人頭部的殘留物,人牙的下方有一組由瑪瑙珠與綠松石組成的項飾,大概是墓主人入葬時戴在項上的裝飾品。棺床上的隨葬器物有腹部彩繪螺旋紋的大雙耳罐、素面的陶單耳罐,銅器有雞形飾、條形片、果核形飾、鈴和劍,鐵器有鐵矛和鐵鐓。墓室的西端是出土文物最多的地方,依次放置有三件銅鼓、一件銅編鍾、六個陶罐、一件弧背銅刀,還有銅笠形馬頭飾和銅馬銜各一件。

編鍾和銅鼓都是西南地區民族使用的重器,它們的作用類似於中原商周王朝的鼎:誰擁有了它,誰就擁有了號令部族的權力,因此,擁有編鍾和銅鼓的老龍頭4號墓的墓主人應該是部落酋長。老龍頭4號墓地出土的銅編鍾(左圖);老龍頭4號墓地出土的銅鼓(右圖)。

正是這三件銅鼓和銅編鍾透露了墓主人的身份,銅鼓和編鍾都是西南地區民族使用的重器,它們的作用類似於中原商周王朝的鼎:誰擁有了它,誰就擁有了號令部族的權力,因此,這4號墓的墓主人應該是一個部落的酋長,而且可能是個大酋長——他竟然擁有三面銅鼓且同時擁有編鍾,再加上用朱砂塗成的紅彤彤的棺床,更可以確認墓主人生前具有風光無限的高貴身份。

顯示出墓主人高貴身份的還有一具躺在墓室北部的人屍骨。屍骨躺在一生土二層台上,保存完整,骨架長約170厘米,仰身直肢,骨架的頸部帶有一弧形骨玦,右手小臂上帶有一套甲片;隨葬物有一件銅戈、一個圓形石球和一個小陶罐以及足部一端的一具馬頭骨,從這些簡陋的隨葬品可以判斷,這是一位為墓主人殉葬的殉人,他帶著自己的兵器和馬匹,在幽冥中守護著自己的主人已有2000年之久。

巫師墓:巫風巫物誰人解

6號墓也屬於大型墓地,是一座兩室多人合葬墓,墓壙為長方形豎穴土坑,東西長6.10米,南北寬2.50~2.80米,面積約17平方米。墓口用四塊巨石依次覆蓋,墓室的中部留有一東西向的生土隔梁,將墓室分為南北二室。南室較寬,長4.4米,寬1.05米,墓室中葬了三具人骨架,一具位於南室的東部,另兩具發現於南室的西部,並排而臥;北室比南室要窄一些,長4.5米,寬0.52米,墓室中部發現兩節人上肢骨,只存骨痕,應該是一個人的遺骸。墓中的隨葬品基本上都放置在人骨附近,銅器有圓形帶飾、盒形器、帶鉤、泡飾、手鐲、耳環、箭鏃、釘、管等,還有陶罐和礪石、石鏃及瑪瑙珠,墓裡隨葬有馬頭骨和馬肢骨。

老龍頭6號墓出土的圓形銅帶飾。花紋精美,是鹽源青銅帶飾的代表物。

這座墓葬中有兩個奇特的現象。一是在屍骨的附近放置胭脂紅色粘土塊,這是在涼山境內首次發現的墓葬習俗。紅色是鮮血的顏色,自古以來人類賦予了紅色特殊的文化意義,這座墓葬中的紅土讓我們聯想起山頂洞人也有在墓葬中放置紅土的習俗,雖然兩者之間相隔了悠長的歲月,但在文化觀念上仍能見出相似之處,都是一種巫術行為。另一個奇特現象是在墓室中部生土隔梁的中段發現一組由石頭、石器與小形銅器組成的隨葬品。這組隨葬品組合奇特,由一大一小兩件紅色球形卵石,以及十餘件人工敲碎、大小不等的白色石英石、黑色的黑耀石、一件長方形穿孔礪石,一件小銅斧和兩件條形銅錐組成。隨葬品的底部與四周還殘留了一些樹皮痕跡,很可能這些物件原來是裝在一隻樹皮口袋內的。很明顯,這組隨葬品不會是武器,也不會是生產工具,它們應該是巫師們進行宗教活動時使用的宗教用具。

銅雞。鹽源出土了一批動物形飾片,數量較多,形狀各異,以雞最多,其次為燕,還有虎、鳥、兔等。

武士墓:威武高大的蓋世英雄

11號墓是一座中型墓葬,墓葬的規模比大型墓小,墓壙也為長方形豎穴土坑,東西長3.64米,南北寬1.20米,面積只有4平方米多一點。墓口中部蓋有三塊巨大的黑褐色砂岩,墓室中有木棺。棺中發現一具身材高大的人骨架,骨架長190厘米,仰身直肢。墓主頭的左側除了重疊放置銅戈、銅斧、銅刀、銅矛外,還有一件長達37厘米的鐵矛;頭的右側放置了一件有半月形礪石和裝在箭囊中的銅鏃數件,箭囊用樹皮製成,頭右上側還隨葬了一小銅鉞;胸部則放置銅曲柄劍、銅刀、銅夾和條形礪石各一件。此外,墓主人周身還佩帶有不少裝飾品,如右耳戴有扁圓形綠松石飾和橢圓形玉玦,頭頂戴有呈冠狀分布的十餘件小銅管,頸部戴38粒鼓形瑪瑙珠,右臂骨戴有一長串二十餘件條形的銅鐲。根據出土器物分析,這座墓的墓主人應該是一位武士。我們可以想象一下,當這位身高1.9米的武士,全身披掛各種武器,手持長長的鐵矛,騎著駿馬,聲如雷霆地衝入敵陣時,難道沒有“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蓋世雄風嗎?

老龍頭9號墓,是一座大型墓葬。它的奇特之處在於墓中發現了一個石棺,系用十餘塊石灰岩石板構築,但棺中未發現完整的人骨架。墓底的西南角為一灰燼堆積,其中出土了人頭骨碎片、人牙、陶罐、銅鈴、雞骨等物,且全都有被火燒過的痕跡。

鹽源青銅文化——尚武·尚巫·尚馬

這些墓葬中出土了大量的青銅器,構成了鹽源青銅文化的另一個突出特點。鹽源青銅器可以分為武器、樂器、裝飾品、宗教用品、生產工具和馬具幾類,種類紛繁,造型奇特。

兵器是鹽源地區出土的青銅器中數量最多且種類最為豐富的一類器物。出土的青銅兵器有劍、戈、矛、刀、鉞、戟、鏃、甲、臂鞲和盾,還有銅柄鐵劍和鐵矛,基本上囊括了當時武器庫中全部的種類,尤以劍、戈、鏃最多。青銅劍有“山字”格劍、曲柄劍類,前者因其劍格呈漢字的“山”字形而得名。“山字”格劍和曲柄劍主要分布於川西北、川西南和滇西北地區,都是川西、川西南、滇西北和滇西民族普遍使用的武器。這兩種武器都不長,一般的長度不超過40厘米,是一種典型的近身搏鬥武器。青銅戈基本上為三角援戈,很明顯是從古蜀人的三角援銅戈發展過來的,只是鹽源銅戈的援部更為細長。箭鏃數量和種類最多,有銅鏃和石鏃兩種。銅鏃有單棱、兩棱,還有三棱的,其中有一種三棱箭鏃最為厲害,不但有三個尖尖的棱角,梃上還有一個彎彎的倒刺,如果被它射中,不帶上拳頭大一塊皮肉是絕對拔不出來的。石鏃都呈韭菜葉形,被磨得十分光滑和鋒利,被它射中非死即傷。考古工作者們就曾在鹽源發掘過被深深射入了銅鏃的頭顱,可以想見當時戰爭慘烈血腥的場面。

兵器是鹽源青銅文化中出土的數量最多且種類最為豐富的一類器物,基本上囊括了當時武器庫中全部的種類,尤以劍、戈、鏃最多。青銅“山字”格劍(圖1),因其劍格呈漢字的“山”字形而得名,這種劍是川西、川西南、滇西北和滇西民族普遍使用的一種近身搏鬥武器。雙圓柄首銅劍(圖2),帶有北方鄂爾多斯草原青銅器風格。青銅戈(圖3),鹽源出土的戈基本為三角援戈,很明顯是從古蜀人的三角援銅戈發展而來,只是鹽源銅戈的援部更為細長。曲柄劍(圖4),也是鹽源出土數量較多的、一種典型的近身搏鬥武器。雙柄銅刀(圖5),這種刀基本只在鹽源地區有所發現,應為鹽源特產。

為什麽這支民族會武裝到牙齒?原因很簡單,鹽源盆地出產鹽、銅、金、鐵和丹砂,這些在當時都是重要的物資,而鹽源盆地的周邊卻分布著滇、邛、昆明、等許多武勇剽悍的民族,他們都虎視眈眈地窺視著鹽源盆地這塊“聚寶盆”,如果沒有雄厚的“國防”力量,他們的家園遲早會成為別人的囊中之物。

鹽源青銅器中最具特色的當屬一些宗教器物,這些器物造型怪誕,只見於鹽源盆地;當你面對著這些法器,感受到的絕不會只是對它奇異造型的驚奇,還會有一股從中透出的幽幽氣息深透入你的心靈。

最具代表性的是一件青銅製造的蛇蛙銅俎。俎是古人用來盛放祭品的器具,這件俎的造型極為精美,堪稱鹽源青銅文化的精品。俎的案面呈長方形,上飾兩條陽線蛇紋,蛇頭相背位於案的兩端,蛇頭上昂作立體狀,口各銜一魚,蛇身盤踞於案之中部,案面的四緣共有頭尾相連的32隻立體的蹲蛙。案足由兩片柵欄形銅片構成,案足上鑄有魚紋,魚的骨骼畢露,蛇和魚的鱗片都十分清晰。還有一種呈“乾”字形的杖形器,主乾上滿飾雲雷紋,枝乾上飾以若乾回首張望的老虎。這支民族信奉的宗教到底是什麽面貌,會成為一個始終縈回在你心間的大問號。

蛇蛙同俎。俎是古人用來盛放祭品的器具,這件俎造型極為別致,堪稱鹽源青銅文化的精品。俎的案面作長方形,上飾兩條陽線蛇紋,蛇頭相背位於案的兩端,蛇頭上昂作立體狀,口各銜一魚,案面的四緣共有頭尾相連的三十二隻立體的蹲蛙。

馬是鹽源青銅文化中另一種獨特的存在,鹽源出土的青銅馬具十分豐富,是西南地區青銅文化中出土馬具最為豐富的區域,出土了馬銜、馬節約、馬頭飾等,有的馬具還鎏了金,能配上鎏金馬具的馬匹,絕對是當時的高檔交通工具,就像現在的“寶馬”和“奔馳”。這支民族對馬的摯愛,還充分體現在青銅器上所鑄造出的馬的形象,如枝形器和盒形器上栩栩如生的奔騰雙馬,還有墓葬內放置肢解了的馬頭和馬的四肢(比如4號墓、6號墓和9號墓中都發現了隨葬的馬頭骨和馬肢骨),讓馬兒在生死兩界都陪伴著自己,不離須臾,說明他們是一支與馬兒有特殊感情的民族。

旋渦紋雙耳罐。鹽源盆地出土的陶器有大中小三個類型,小型多為泥質陶、中型多為夾細砂陶、大型多為夾粗砂陶,表面多裝飾有紋樣(左圖)。銅雙馬紋盒形器。馬是鹽源青銅文化中另一種獨特的存在,不僅出土了豐富的青銅馬器、馬骨,還出土了眾多繪有奔騰雙馬形象的青銅器(右圖)。

埃及法老與印度觀音在鹽源的相遇

如果我們將中國西部存在的文化傳播帶描述為一個巨大的“X”形,那麽鹽源盆地正位於這個“X”形交叉的中心地帶。這個“X”形文化傳播帶的殘月形東軸從北方草原經四川西部、西南部、滇中、滇南一直延伸至中南半島的越南,新月形的西軸則可能是從埃及、兩河流域、我國新疆、西北、川西、川西南,延伸至滇西北、滇西以至緬甸、印度。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出土文物不斷地在證實這個巨大的文化傳播帶的存在。鹽源盆地正處於這個傳播帶的中段,源遠流長的雅礱江又是我國西部的一條重要文化通道,所以南北兩個方向流動的文化大多在鹽源盆地留下了痕跡,鹽源盆地就像一條大河中的漩渦,將許多文化的碎片都留在了這裡,這使鹽源的青銅文化呈現出極為多樣和複雜的樣貌。如帶有北方鄂爾多斯草原文化風格的雙環柄首短劍、曲柄劍、弧背環首削、兔形泡飾;巴蜀文化風格的弓形耳矛、三角援戈、“煙荷包”形鉞;滇文化風格的銅鼓與編鍾;越文化的靴形鉞;主要流行於滇西的山字格劍、雙弧刃戈;岷江上遊的螺旋紋大雙耳罐;當然也包括用杖和“雙馬神”崇拜的習俗。

中國西部“X”形文化傳播帶示意圖

鹽源正處於這個傳播帶的中心地帶,因而鹽源青銅文化呈現出複雜而多元的面貌。(繪圖/張曉邦)

用杖這種習俗最早見於埃及,無論是埃及法老的雕像還是木乃伊,都是手中握著杖的形象,杖代表著權力,因此被稱為權杖。在地中海、裡海、兩河流域和我國的西北地區都發現過各類杖和杖首,距鹽源最近且出土了杖的地方是古蜀文明兩個最重要的遺址——廣漢三星堆與成都金沙,三星堆出土的還是金杖。鹽源遺址也出土了數件銅杖和數量較多的銅杖首。有一件九節魚紋雞首銅杖,杖通長134.8厘米,由九節直徑相同的圓管組成,管與管之間用木棍相連接。杖首一節頂端為一圓盤,圓盤上立一巨喙高冠翹尾的雄雞,杖身滿飾陰刻的小魚紋。除銅杖外,鹽源還出土了造型各異的青銅杖首,其中一件三女背水銅杖首尤為精美,充滿了寫實的生活氣息。銅杖首通高16.6厘米,寬6.6厘米,在杖首頂端鑄造了三個相對而立的背水少女,頭戴尖頂小帽,身著齊膝筒裙,背水罐的皮帶勒在額頭上。根據世界範圍內杖的分布情況分析,鹽源用杖的習俗很可能受到了埃及和兩河流域文明的影響,許多學者已經在密切關注這個問題。

與三星堆和金沙遺址一樣,鹽源地區也出土了數件銅杖和銅杖首。用杖習俗起於埃及和兩河流域,這些銅杖和杖首的出土證明了鹽源青銅文化中存有兩河流域文明的影響。銅三鳥杖首(左圖)。四聯星杖首(中間圖)。星鳥銅杖首(右圖)。

另一種是用銅鑄造的雙馬與人形圖案枝形器,這是鹽源青銅文化中出土的最獨具地域特色的器物。它是一種薄片狀的樹形器物,通長在16厘米左右。整體作對稱的人物與動物造型。具體的造型為一樹乾,樹乾左右兩側各向上斜伸一樹枝,使整棵樹呈“Y”字形。每枝的枝端有兩枚上下相連、上飾芒紋的圓壁,頂端的圓壁上立有一馬,馬上騎一人,兩馬馬頭相向。樹丫正中站立一人,其人身體與樹連為一體,頭戴長柄三叉狀羽翎或無,腰間或佩帶武器,雙手上舉持馬韁。在中亞、西亞和印度都發現與鹽源枝形器的圖案相似的文物,也是中部為一人物,兩側為動物(或馬或龍、獸),其實這是很古老的雙馬神崇拜現象。我們熟悉的佛教中的觀音菩薩原來是婆羅門教的神,就叫作雙馬童。雙馬童的形象是一個小男孩,所以我國唐代的觀音像還作男身,上唇生有兩綹胡須,但雙馬童更早更原始的形象則是一對孿生的小馬,與鹽源的雙馬枝形器非常相像。

銅枝形飾片。飾片上飾有雙馬。雙馬神崇拜,可能來源於中亞、西亞等地區,比如婆羅門教的神——雙馬童,其最早的形象就是一對孿生的小馬。

穿越到笮人的世界

研究發現,鹽源青銅文化的年代可以初步認定在戰國至西漢時期,而這也正是西南地區最熱鬧的時期。根據司馬遷《史記·西南夷列傳》的記載,當時活動在這個大舞台上的民族有夜郎、滇、邛、笮、昆明、等民族和更多的不知名稱的小部落。西漢時期中央王朝就在鹽源設置了縣一級的行政機構,當時鹽源的名字叫“定笮”。漢代在新納入版圖的民族地區設置郡縣,其中縣的名字多帶有當地民族的族稱,如牂牁郡的夜郎和句町,益州郡的滇池和唐。定笮屬於越郡,越郡帶有民族名稱的縣名還有“邛都”、“大笮”和“笮秦”。從縣名上看,生活在鹽源盆地的這支神秘的民族就是古代文獻中記載的笮人,“定笮”就是平定笮人的意思。

笮人並不是鹽源盆地的原居民,他們原來活動在岷江上遊地區,後來逐漸向南遷徙,大致在戰國至西漢時期在鹽源盆地為中心的雅礱江流域定居下來,發展成為西南夷的一支大族。

“乾”字形虎紋銅杖。主乾上滿飾雲雷紋,枝乾上飾以若乾回首張望的老虎。這很有可能是巫師作法時使用的法器。詭異的造型,與日常用具的造型愈不相同,愈能彰顯巫師的神秘感和法力。

我們不妨在對已有的考古資料和歷史文獻作科學研究的基礎上來一次歷史的穿越,想象一下笮人的生活狀態吧。在2000多年前的戰國至西漢時期,在盛產鹽、銅、金、鐵的鹽源盆地生活著一支叫“笮”的民族,笮人以農業與畜牧業為營生,有時也打打獵捕捕魚來改善自己的生活。笮人能摶泥製陶、冶銅鑄器、紡麻織衣,還能將玉石、瑪瑙、綠松石製作成精美的裝飾品。笮人的社會結構已經發展出酋長、巫師、武士、平民、奴隸等幾個階層。笮人是一支武勇剽悍的騎馬民族,他們用大量的武器裝備自己,獲得了立足於西南夷諸族之林的地位。他們信奉一種原始宗教,這種宗教可能與古印度的雙馬神崇拜有些聯繫,巫師們用各種奇形怪狀的法器來祭祀天地祖宗神靈,並借以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笮人與周邊的民族都有密切的聯繫,甚至可能是古蜀人在西南夷地區的盟友。

三女背水銅杖。這件銅杖充滿了寫實的生活氣息,少女頭戴尖頂小帽,著齊膝筒裙,背水罐的皮帶勒在額頭上,很有可能是戰國至西漢時期生活於鹽源盆地的笮人的生活寫照。

但是,現有的考古資料和歷史文獻,還只能勾畫出笮人基本的輪廓,關於笮人還有許多謎需要去揭開,但也正是這些等待我們去揭開的謎賦予了鹽源盆地青銅文化更多的魅力,讓我們展開思維的翅膀,繼續探討和研究這個雅礱江流域的考古大發現吧。

精彩版式呈現

本文節選自《文明》2013.04月刊

本期微信責編 / 吳鴻 製作 / 金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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