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晨（資料圖）
稿件來源： 大佬鳴（叢碩鳴）的體育天地
大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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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楊晨的名字，關注中國足球的球迷朋友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現擔任北京北控足球俱樂部領隊的他，退役後一直活躍在中國足壇的第一線，也擔任過各級聯賽球隊中的不同角色，有經驗有履歷又不脫離現狀，絕對稱得上是對熱點話題具有一定發言權的足壇名宿。借著其參加“上海國際傳奇球星邀請賽”前的大好機會，筆者一行人對晨哥做了一個長達50分鐘的詳盡專訪，內容可謂十分精彩、充實。
話不多說，下面就為呈現訪談的所有內容。
鳴（大佬鳴）：楊晨，您好。在北京北控當領隊有挺長一段時間了，相比退役後曾在球隊中扮演的各種角色，感受如何？會有意想不到的困難和挑戰嗎？個人比較喜歡、享受哪個角色？
晨（楊晨）：領隊這個職位我是從事時間比較長的了，從退役後08年學了一年教練證；09年到江蘇舜天當助理教練，直到13年結束；14年到貴州人和當領隊兼助理教練；之後就回到北京了，也算是回家了；現在在北京北控足球俱樂部工作也已經有3年了，後一階段有大概四五年的時間都在乾領隊，協助過外教，也協助過中方教練。在這個位置上主要是更多協調球隊的具體事務，包括主帥和球員以及俱樂部長官之間的溝通。畢竟有的時候遇到外教，他們在了解球隊，包括傳達俱樂部相關訴求方面，中間需要這麽一個角色。不能說是承上啟下，準確而言就是發揮連接、溝通的橋梁作用吧。還有就是球隊一些具體事務，包括紀律方面、規章制度方面，還有一些球隊日常的安排，這些都由我來負責。
會有一些，但不能說有多大！領隊這個位置更多的就是一種協調。比如俱樂部長官會給外援、外教提出一些具體要求、目標，而後者也有需要俱樂部可以準備與之相配合的東西，包括一些訓練器材、設施等等，這些都是對球員訓練有幫助的，不過不是每個俱樂部都有相應的預算，或是懂得這一切，對於外教提出的要求並不能全部滿足，那麽這中間就需要有一定的協調——隊裡特別需要用什麽，希望俱樂部可以給予一定的支持。包括球隊，像一些球員在訓練比賽中由於語言、由於傷病的關係，讓大家想法不能統一，這就需要領隊在其中不斷溝通，讓大家保持統一的思想。畢竟外教對中國文化的適應，有的快有的慢。我盡量在其中發揮好橋梁作用，便於彼此溝通，讓彼此更快適應。
我覺得談不上享受或喜歡，來到北控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我是北京人，家也在北京，目前相當於在家門口工作，各方面都比較方便。之前從踢球時就在外面不斷漂泊，包括在德國，包括回國後在深圳在廈門，後來又去了江蘇、貴州等等，我初步算了下，有十六七年吧。所以這次回北京，在中甲的北控俱樂部工作，更多考慮的是離家很近，這樣相對可以更多照顧一下家人，彌補一下過去的缺失。對我而言，事業是一方面，但家庭也很重要。離家近一點，終究更方便一些。
鳴：您現在在中甲球隊，以往也在頂級聯賽球隊待過，踢足協杯時也碰過中乙球隊，從您專業角度看，對於國內球員，是否像外界所說，各級聯賽球員之間水準差距不大？中國職業足球俱樂部，目前依然是靠外援打天下的現狀？
晨：我覺得中超的球員，依然是代表國內足球頂級水準的，但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在好比足協杯這樣的比賽中，就一定能贏中甲、中乙球隊嗎？足球是圓的，這個很難說！目前所呈現的狀況，也是中國球員水準的真實寫照。好比一些中超的球隊，在外援受到傷病的情況下，成績會有所起伏。這種現象確實經常發生，而且在中超特別明顯。因為其外援數量多、水準高，確實可以將球隊的水準提升一大截。
今年中超球隊在足協杯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像上港、恆大隻贏中乙球隊一個球，實則在我看來是有原因的，應該把這幾個因素都考慮進去。好比上港、恆大，他們的戰線太多，他們為了把一周的賽事循環好，肯定要在陣容上進行一些調整，不可能每場都派最強陣，這裡有一個輪休的問題。第二，中甲、中乙球隊一遇到中超球隊就特別興奮，對於他們所在的城市、對於他們這支球隊，平時很少有機會和中超球隊過招，既然有足協杯這麽一次機會的話，一定會好好準備，一定會派出自己的最強陣迎戰。這是由包括心態在內的多種因素加在一起後發生的現象。加上中超球隊一般都是客場作戰，因此大家可以看到他們贏起來比較艱難。其實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競爭現象，在德甲、意甲、西甲實際上經常會出現，並不奇怪。
我覺得這幾年，咱的外援水準都是世界級的了，他們的到來對球隊的技戰術這塊有很大的提升，他們可以帶著我們中國球員踢，我們的球員通過跟他們踢球也在長球，這點不可否認。但我們的球員到底進步多少，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還能否如常發揮，這更多還要看國家隊層面的情況及表現來做進一步評判。
鳴：您一直關注中國足球，國足世預賽出局，其中很多比賽不是沒有機會，而是鋒線球員把握機會能力太差，作為曾經成功留洋的前鋒，您覺得咱前鋒最欠缺的是哪一點？鋒無力有辦法根治嗎？下一代年輕球員中，能培養出好的前鋒嗎？
晨：我認為是這樣的，國家隊現在的陣容，可能球迷朋友們閉上眼睛就能說出一套，而且和我說的陣容或許不會有太大的差別。這就說明了我們可選的人並不是很多！這是目前國家隊的現狀，我們出現了可能年輕球員頂不上來的現象，畢竟我們近幾年才慢慢開始搞青訓，但青訓出成果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因此現階段我們還在等待一些新人湧現，我們依然處在這個階段。無論是裡皮帶也好，其他教練帶也好，目前他可以選擇的人並不多。名帥都會有自己的套路打法，但如果你可選的“材料”，也就是球員，沒有很多，這就很難踢出自己想要的效果來。
比如中國隊馬上要參加世界杯了，那麽主帥可以選擇的人有多少？屈指可數！像德國就不一樣了，一個40人大名單，個個都在世界頂級聯賽球隊效力，都是響當當的主力，那麽主教練在確認23人名單時，他可以選擇的余地就很大，他的煩惱是帶誰去不帶誰去。而我們的國家隊，不僅僅是前鋒位置，其他位置可以確定使用的球員並不多，而且大家都熟知，總而言之沒有特別多人員可提供選擇，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我覺得會有的，只要我們重視青訓，中國足協與此同時再匹配一些好的政策關照，好像現在成立了U19的聯賽，成立了青超賽，我們把這些賽事搞好，在其中一定會湧現出很多好的苗子。但當發現好苗子後，我們如何去跟蹤他們，如何去培養他們，這也是非常重要的。這些孩子通過比賽只是曇花一現，那沒有用。我們必須進行一系列跟進和關注，歸根結底還是要有更多高品質的比賽給予他們鍛煉的機會，未來才會有希望。其實在聯賽中我們也發現了一些出色的年輕人，比如韋世豪、黃紫昌，他們通過聯賽也在不斷進步，現在看可能隻湧現出兩個三個，但之後如果我們把這些青少年聯賽搞得特別好的話，肯定還會陸續出現更多人才。我們要組織很好的青少年賽事，這是成就一切的關鍵。
鳴：本賽季足協新政對各級聯賽影響很大，對中甲球隊而言，外援和U23哪一個對球隊實質影響大？目前北控隊是如何在具體運作中應對新政的？如何看待足協新政對中國足球發展的影響？
晨：其實現在由於新政，中超中甲都會有一些實質性的變化，外援與U23上場人數相同，換人需要特別考慮。我個人始終認為，新政的頒布和應用，足協的出發點一定是好的，想讓更多的年輕球員冒出來。但現實是由於咱的備份力量不足，目前的新人出場機會較少。這項政策能夠有效促進各隊對青訓的重視，對年輕球員的培養。倘若有一天，咱的備份力量充足了，相信這項政策自然而然就不會用了。
這種運作上的不穩定，對於北控而言也是一樣的。畢竟眼下各隊U23球員的水準，還不能夠很好達到主教練的要求，不過政策也讓所有球隊在同一平台上，是公平的，在此情況下俱樂部青訓搞得好的，備份人才充足的，就會有一定的優勢。因此我再度強調，新政的出發點是有益的，就是讓各球隊更加重視青訓，促進各隊對年輕球員的培養。我覺得待到咱備份力量充足時，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這個政策也就完成其使命了。總之現階段，每個球隊主要還是在不斷適應的過程當中。U23球員中好的還只是個別，更多人目前還達不到主力的要求。
鳴：晨哥和鄒侑根是好友，上次活動您也特別支持，如何看待目前在民間開展得很火熱的五人足球運動？自己平時有沒有也下場踢一踢五人製足球？除了足球，最喜歡什麽運動？
晨：我覺得不光是五人製，包括七人製、八人製足球，我都會關注，這些民間賽事的舉辦，絕對是好事。老百姓在一天辛苦工作後，有興趣在一起開開心心踢踢球，通過足球鍛煉了身體，還能像有一個小聚會一樣彼此交流，真的挺好的。
自己當然會上場踢，我們朋友聚會有時候就會在一起踢踢球，只要有時間，我就會去踢。就在前兩天，我去海南參加了一個沙灘足球的活動，也上場跟他們踢了踢，雖然是不一樣的方式，但也想感受一下。但凡跟足球有關的，其實我們都願意參加。還有現在開展的一些校園足球活動，其實和孩子們的一些足球上的互動，也是傳遞一些足球的知識、資訊，也讓孩子們真正了解足球的快樂。
目前來講，除了足球，其他運動沒有做很多。不過由於怕自己體重長得太快，經常會健健身，跑跑步，做一些力量的項目，主要是為了防止自己發胖，還是要有意識的控制一下。
鳴：恆大U17國際冠軍賽剛結束不久，中國球隊在比賽中表現出與歐美球隊很大的差距，我們的青訓水準也遠不如他們，您覺得最大的問題在哪？現階段中國很多小球員，特別是鋒線球員的個人特點並不突出，有“同質化”的感覺。您認為是什麽原因？有什麽方法可以調教出特點鮮明的前鋒？
晨：因為重視青訓，我們是從近兩年才開始的。像是德國的“十年青訓計劃”，他們從很早就開始重視青訓了。從02年世界杯之後，他們就開始特別重視青訓了。他們認為02年世界杯雖然成績還可以，但沒有出現什麽新的球星，當時他們有如此好的成績還那麽重視青訓，於是出了這樣一個計劃。而我們是這兩年才開始的，青訓確實需要時間的沉澱，需要去磨，絕對不是今天搞青訓、明天就能出成績的。你剛才說我們U17和人家過招差距很大，反過來看我們國家隊呢？跟歐美強隊過招是否也能踢好呢？差距依然很明顯，這是相輔相成的。想要國字號球隊水準提高，U系列球隊水準也得提上去才行。別著急，我們剛剛開始，還需要時間去磨練。
我覺得更多應該看看我們教練員的水準是否足夠好，比如在教學方面，如何正確引導小球員。當然，教練帶隊訓練是帶整支球隊訓練，不可能把精力僅放在前鋒身上。他帶隊訓練，必須制定詳盡的訓練計劃，教練員本身的資格、水準也都要進行審核、評估。這裡絕對不是說我想搞青訓就可以搞得了，對於小球員的引導，教練水準起到了關鍵作用。畢竟我們剛剛抓青訓不久，因此一些基層教練、青訓教練還是比較欠缺的，而他們的提高對於青少年足球的發展是很重要的。對於校園足球，平時更多是在學校裡，體育老師帶他們進行體育課的訓練，但要在課後進行更專業的培訓，是需要有教練資格證的教練才能勝任的。中國青少年教練的水準對於青訓的良性發展有著重要的意義。
鳴：楊晨一直非常關注青訓動態，您認為根據目前中國足球的現狀，崇尚怎樣理念的一個青訓理念，才是適合我們發展的好的青訓呢？晨哥是否有時間精力去實踐自己的青訓理念，建立屬於自己的青訓機構呢？
晨：我認為首先，我們需要建立一個很好的體系，這是很重要的。體系的建立，則要首先得有一個青少年訓練的好的指導大綱，這種大綱是統一性的，這樣才能很好去建立一個校園足球體系。像日韓，球員在走職業路線之前，都是走的高校的體系，在高校裡有很多教練都有職業球隊的經歷。他們在學校裡培養，參與初中聯賽、高中聯賽，如果其中有優秀的，就會被職業球隊選走。所以咱是走怎樣的體系，這一點非常重要。客觀而言，現在咱處在的階段，還是先要對足球有熱度，把足球先普及到各個地區、各個學校，比如教委現在已把足球引入校園課程中……我們現在還處於這個階段，而且目前各地區也都有自己的做法，仍未形成統一的體系。目前看，上海的徐根寶指導搞青訓算是最出色的，也培養出武磊、張琳芃等名將。徐指導這種培養模式取得了一定的成功。這個是值得大家去看、去學習的。
因為我現在還在北控俱樂部工作，暫時還沒有那麽多精力去搞。這其實也是我一直在琢磨的問題，真正像徐指導一樣，培養出一些青少年的好苗子來。我相信我們這一代球員在退役後，都會有這樣的想法。
鳴：對於前鋒的培養，似乎在中國足球層面一直是個大難題，更重視身體？更重視技術？更重視特點？對於青少年的前鋒培養這一塊，楊晨是否有自己的獨到見解？如何才能培養出對中國足球有益的鋒線尖刀來？
晨：我覺得前鋒是一個單獨的位置，如果把它單獨拿出來分析，就會脫離整個球隊，我覺得這是不對的。前鋒，更多屬於一個球隊團體中的一個位置，不應該將其單獨割裂出來看，畢竟無論哪個位置，歸根結底還是要為球隊服務。剛才我也說過，青少年在接受教練日常訓練安排的內容是些什麽，其實很重要。很多孩子在小的時候都具備一定的創造性，教練如果約束太多，就會影響他們自身的成長。孩子們踢球，不要怕他們犯錯，只要這些錯誤在合理控制的範圍之內，這些錯是可以犯的。不要限制孩子太多，首先要讓他們對足球有熱情。
青少年在成長的過程中可以適應各個位置，這其中最突出的球員就是鄭智了。我覺得他可以適應場上任何位置，鄭智出道時是打邊後衛的，球員在其發展過程中會嘗試很多東西，比如初期給這孩子定的可以踢後衛，但在其身體發育之後，在他力量增長之後，覺得他在門前的感覺特別好，那我們就可以嘗試讓他改一些位置踢。後衛、中場、前鋒，哪一個更適合他，哪個位置給他更大的發展太空，一切都是隨時可以去調整與變化的。就像過去，也有不少後衛球員進球特別多，甚至有時候會在比賽中客串前鋒，因此這種變化是常常會出現的。
鳴：中國球員的留洋之路越來越難，您認為最重要的原因在哪？現在的留洋球員要麽在低級別聯賽，要麽就是“飲水機”的角色，您作為成功留洋的前輩，是否能夠分享一些實用的經驗、建議給後輩呢？
晨：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國內聯賽現在搞得風風火火，我們的聯賽把世界級球員都請過來了，他們的到來讓我們聯賽在世界範圍內有一個很好的推廣、宣傳，包括球員在物質方面的條件也提高很多，大家的收入更多了，這應該也是一方面。很多球員去國外踢球可能達不到這種待遇，而且會面臨很大的競爭壓力，這也是一方面。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因為我們球員的水準能力達不到要求！
給大家舉個例子，像孫興民最早是在漢堡青訓出來的球員，當時有5名韓國球員在漢堡隊的U19梯隊，孫興民最終脫穎而出進入一隊，從替補到主力，然後通過自己的努力，職業生涯越來越棒。我覺得在我們青訓搞好之後，我們也會出現這種情況。比如球員在年輕的時候，我們將其送到國外，也許先進青年梯隊，再通過自身努力一步步邁上高峰，這是一個很好的模式。
去海外踢球，不要僅僅衝著主力去，只要我們青訓搞好了，我們也可以走孫興民這條路。孫興民的職業生涯是持續向上走的，這是一種模式。還有就是在本國聯賽表現出色，被外國球隊看上，比如香川真司、長谷部誠，他們都是代表國字號踢過，再被國外俱樂部看上的。當然，通過國外青訓提高我們球員的實力，也是一種。不過2種模式有個共通的地方——球員自身必須非常努力！兩種模式並行發展，中國球員的留洋之路才會日漸好起來。
鳴：您的職業生涯幾乎擔當過足球俱樂部所有的角色，您最享受哪一段經歷？是否有想過從事教練的工作？未來的職業規劃是什麽？
晨：我覺得談不上享受，就目前而言更多是按部就班，也是一種學習和體會的過程，之後的發展也很難講。各個階段都有收獲，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能夠做自己熱愛去做的事情，就很滿足了。或許等未來時機成熟了，我也有可能去做青訓，隨即會放手一些東西，這都有可能的。
對於教練，我想在某個階段時機成熟的話，也會考慮。目前，我已經拿到了教練員所需要的所有證書，包括德國的A級證書。因此我會看，不排除這種情況的發生。真正從自己內心出發，去做各種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就是我目前的狀態。因此對於未來，各種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專訪心得：感謝楊晨在即將參與一系列的世界杯相關活動前依然接受專訪，並侃侃而談近50分鐘。晨哥一直被球迷稱作是中國足壇的“好好先生”，形象非常陽光、正面。事實上接觸下來的確如此，晨哥待人真誠，彬彬有禮，而且在交流中也非常真實，所說觀點均為自己的真心話，也著實希望把一些感受分享給更多的人。這篇報導中對於青訓、留洋以及中國足球現狀的分析，仔細品讀還是很有見地的。作為中國足壇名宿，相信楊晨一定會繼續通過自身努力，為中國足球貢獻更多力量，也衷心期待他的未來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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