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者聯盟 4》：一場漫長的告別

《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以下簡稱為《複聯4》）是一個時代巔峰電影製作的高潮，十多條故事線的集合，來自超過20部影片的眾多角色，作為漫威電影宇宙（MCU）首次的超新星爆發，它注定要成為這個時代最引人矚目的銀幕作品。

《複聯4》是為了回饋該系列的粉絲們十多年來的喜愛、耐心和不懈的支持。本片不僅打破了多項票房紀錄，更使得許多原本對超級英雄電影無感的觀眾掉坑。

《複聯4》是一個時代的豐碑，很難客觀去論斷它的功過，而從純娛樂價值的層面來說，本片使MCU攀上一個更高峰，令那些最標誌性的英雄們成為實至名歸的傳奇，並為下一個時代的開啟留下遺產。

《複聯4》也注定有著令人傷感的層面，因為我們將不得不與許多我們已經熟知並深愛的人物告別，而《複聯4》本身也沒有任何明示或暗示能讓我們預知MCU此後將是何形貌。

《複聯4》儘管存在許多邏輯硬傷，包括可預見的時間旅行問題，但總體來說還是很好地平衡了幽默和悲傷的氛圍，儘管節奏的把控略有失衡，但充斥其中的各種情感情緒的火花點綴得恰到好處。

而且，就如同一切的開始，復仇者系列影片的情感核心依然是托尼·斯塔克和史蒂夫·羅傑斯。確實娜塔莎的犧牲令人悲痛，索爾的自我流放令人無奈，但MCU至此為止的復仇者系列主角，確實由始至終就只是鋼鐵俠和美國隊長。

《鋼鐵俠3》

“I am Iron Man.”當天才，億萬富翁，花花公子，慈善家的托尼·斯塔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標誌著MCU的開啟。

有西方媒體朋友評論說這不過是好萊塢萬年不變的白人救世主和基督式犧牲，但真相並非如此。托尼·斯塔克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救世主，也從來不想成為超級英雄，從為了自救到為了自毀，再到後來的身不由己半推半就，他始終都是為了自己，他始終都是一個滿身缺點的人，一個只有小辣椒那樣有著無限包容理解耐心的人能夠與之相伴的人。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無比自我中心的人，一個明明看似擁有一切的人，每當被外力推至那避無可避的境地時，卻表現得像一個可以輕易拋下一切的人。即便是成為英雄團隊的一份子，即便一次次從死亡線掙扎回歸，即便是後來為人師，為人夫，為人父，托尼卻實際始終都是那個為人子的托尼，鋼鐵之衣下，一層層剝開天才、億萬富翁、花花公子、慈善家的外皮，始終都是一個沒有安全感渴望被愛的男孩。愛人的擁抱，女兒的“愛你3000遍”，最終還是不敵父親一句“我願意為我的孩子做任何事”。

《鋼鐵俠3》

那也絕不是基督式犧牲，托尼放棄過，絕望過，令他燃起希望的並非對自己的自信，而是對同伴，對戰友的信任。他相信史蒂夫“我們還有機會”，他相信奇異博士“僅有一次機會”，但他從來不知道最後的機會是在他自己手裡。當托尼望著倒下的同伴，再次獨自面對滅霸時，那張臉上驚愕、頓悟、恐懼、憤怒、絕望……到最後的決心不過刹那，托尼·斯塔克最後真正告別了那為人子的自己，他真正欣然地接受了此時此刻的自己。

最後的最後，他戲謔一笑說：“I am…Iron Man.”

“I can do this all day.”瘦小、病弱、笨拙的斯蒂夫·羅傑斯，從一開始就擁有一顆巨人的靈魂，他堅韌、真誠、勇敢、無私、善惡分明，他似乎從來就不應該是一介凡人。於是命運令他成為超級士兵，令他成為獨一無二的美國隊長，成為第一位超級英雄。然而同樣是命運，令他痛失摯友，錯失摯愛，錯過了一整個時代，令他成為一個過氣的神話。

史蒂夫只存在於過去，只存在已經或即將逝去的人心中，而美國隊長卻永遠存在。即使在錯誤的時代，他依然試圖做一個正確的英雄，他似乎從來沒有自私過，從來沒有逃避過。一切凡人應有的缺點，似乎都不存在於這個光芒四射的英雄身上。唯有在摯愛的壽終、在摯友的復得之時，我們才能看到這位神短暫顯露出的屬於史蒂夫的人心，可是美國隊長很快又轉身投入為公正、為他人、為大義的戰鬥中，哪怕與戰友反目成仇，與同伴分道揚鑣，被自己所守護的人們斥責、通緝，他始終都要堅守正義，無私無我。

這樣行走世間的神，身邊的同伴注定不能長久，注定只能追隨或遠遠注視，或者同樣不是凡人。然而卻偏偏有一個滿身缺陷、自私自我的凡人敢用手指戳他的心，這個青出於藍更加天才、更加莽撞、更加不服權威、更加自我中心的故友之子，一次次令他震驚，一次次打破他的原則和常識，並且一次次令他欽佩，甚至最終成為他最信賴的同伴和戰友。

這個人子成為了神的朋友，他對他說，應該嘗試一下另一種活法。即使當神與人子決裂，帶著自己的追隨者出走他鄉，卻依然相信他們能有再聚首再並肩戰鬥的一天。但他沒有想到，那會是僅有也是最後的一次。

美國隊長是精神領袖，是戰士，是英雄，是神一樣的人，但他終究還是人，就像滅霸妄想卻永遠無法成為神一樣，他們終究會遇到自己無法戰勝的對手。儘管他還能笑著說：“I can do this all day.”儘管每個人包括美國隊長自己都以為，他最終會再一次帶領大家拯救世界。但只有窺視了未來的奇異博士知曉，勝利的關鍵並不在他。

終局之戰，他們勝利了，世界被拯救了，而美國隊長卻失敗了。那個不是戰士，不想做超級英雄，只想享受自己僅有幸福的凡人犧牲自己換來了終局的翻盤。也許就在那一刻，美國隊長終於承認，比起做一個神，他還是更想做一個凡人。美國隊長放下了盾牌，史蒂夫松開了緊握的拳手，他終於可以停下來歇一歇，他終於擁抱了凡人的自己，償還他虧欠太久的那支舞。

同樣令人落淚的英雄謝幕，同樣是擁抱了必死的命運，一個人成為了神，一個神成為了人，但理由同樣都是因為他們擁有一顆人心，不需要其他更多的解釋，或許正像那首“It’s Been a Long, Long Time”裡唱的一樣：“but wordscan wait until some other day.”

從2008年的《鋼鐵俠》首部曲到2019年的《複聯4》，11年時間，22部電影，構成了這個雄偉壯闊的漫威電影宇宙。

儘管說到MCU，每個人的觀感不盡相同：有人被它震撼的視效和壯闊的世界觀所征服，有人被那些精心布置的線索和巧妙嵌入的細節所折服；有人被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復仇者們所吸引所感動，有人對洛基、滅霸、澤莫等反派的愛與恨感同身受；有人為那些戰友情、兄弟情摧肝斷腸，有人被那些悵然錯失、失而復得的愛情感動流淚。

有致敬，也有惡搞；有感動，也有歡笑；有淚點，也有治愈；有震撼，也有遺憾……這11年的“無限傳奇”，帶給我們的不僅僅是一段夢幻的浸入式體驗，也不僅僅是一個逃避現實的完美庇護所，這是一個讓許多人受到鼓舞、獲得力量、並且還想要繼續探索下去的宇宙。那些人，那些事，注定不會隨著一個時代的落幕而被遺忘。

撰稿：納西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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