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天敏
編輯|李春暉
儘管每年都會有人喊出“史上最強”春節檔的噱頭，但2019年的春節檔，硬糖君叫它一聲“史上最亂”，應該是有不少人附議的，特別是發行方和影院經理們——雙方對峙白熱化，已經發展到台面上的撕破臉。
給小影院塞紅包求排片，向大影院用票補換排片，這還只是水下操作。而排片不足者衝冠一怒，自殺式威脅院線“不給排片就停密鑰”，才是熱鬧新聞。
1月29日，《新喜劇之王》的聯合出品方兼發行方聯瑞影業發布的一則“關於影片《新喜劇之王》停密鑰影城申請”震驚業界，申請函公布將停止527個影廳（涉及70余家電影院）的名單。這意味著，一旦申請成功，從大年初一開始，這些影院將不得放映《新喜劇之王》。
但說起來，春節檔預售已開啟多日，表面上看排片已趨穩定，何以此時風雲驟起？唉，吳秀波就是那隻亂扇翅膀的蝴蝶！
吳秀波主演的《情聖2》從春節檔撤檔，打破了各方的短暫平衡。儘管該片在春節檔原本的排片並不強，可蒼蠅再小也是肉，更何況在寸土寸金的春節檔。由《情聖2》空出來的小小空間，不僅是春節檔發行方爭奪的最後高地，更牽扯出片方與院線的長久積怨。
“停密鑰”羅生門
雖然《飛馳人生》和《新喜劇之王》在春節檔上是水火不容的競爭對手，但在撕院線這件事情上，兩家發行方卻找到了共同語言。
最先與院線撕破臉的是《新喜劇之王》發行方。1月29日，一份關於《新喜劇之王》發行方聯瑞影業的圖片在網上流傳，內容為向中影申請停止部分影院的公映密鑰（密鑰為能讓影院放映某部電影的密碼）。若申請成功，全國將有70家影院527個影廳無法在春節檔播放該片。
聯瑞發出的申請
聯瑞影業的這一舉措，無非是與院線出現了排片糾紛。但背後的是非對錯，眾說紛紜。
有人說，這是影院在熱鬧的春節檔趁火打劫，直接給零排片後坐地起價，揚言“給多少錢開多少排片，不給錢大年初一一場片都不排”，發行方溝通無果才怒停密鑰；
而院線這廂則大呼冤枉，明明是片方以停密鑰為要挾，強行要求30%的排片，“實在沒有辦法”。
哪邊的說法更接近真相仍未可知，但聯瑞影業的這一做法倒是迅速引發同行效仿——緊接著，《飛馳人生》主發行方貓眼也傳出強勢“停密鑰”的消息。
影院經理爆料
停密鑰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狠招，上一次出現還是在7年前的賀歲檔。
當時，由於認為部分影院瞞報了《無極》票房，華誼對部分《無極》票房低或者有密鑰無票房的影院停發《一九四二》的密鑰，以此作為“確保良性放映秩序的商業自保措施”。
如果說當年的“停密鑰”還只是片方帶有偶然性的報復行為，如今的“停密鑰”似乎開始成為熱門影片發行方手中的“核武器”——既能充當“倒逼排片”的有力威脅和對影院的製裁措施；亦可說是“商業自保”，規範秩序的最後一道防線，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
某導演微博截圖
誰是誰非難以定論，但無論是發行方高調任性，還是影院方獅子大開口，“停密鑰”這種核武器的使用，對電影行業的影響無疑是極其負面的。
對發行方來說，停密鑰這種操作意味著不留余地，每少一塊螢幕，必然少一些票房；對影院來說，若之後影片大爆卻無法分得一杯羹，損失同樣難以估量；而最重要的，排片失序意味著影迷無法選擇他們想看的電影，只能聽天由命的給啥吃啥。
春節檔亂象更新
雖說往年的春節檔也有一些小插曲，但在今年春節檔還沒開始就各種騷操作跟前，那就如同小豬佩奇對戰豬剛鬣，太嫩。
截至目前，大年初一的8部影片中，第一梯隊和第二梯隊的排片場次區分度並不大。這對影迷是好事兒，可以自主選擇想看的電影。但對發行方來說，就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了——這意味著，部分小影城很有可能無法顧全所有影片，必將會有所取捨。為殺出一條血路，發行方也只能各出奇招。
《廉政風雲》的牆體廣告
凡事早籌謀，排片之爭也不例外。據傳，不少春節檔影片從製作之時，就已經為日後上映時方便排片，特意將片子時長控制在90分鐘左右。頭部喜劇《新喜劇之王》僅有91分鐘，《飛馳人生》98分鐘；兩部卡通片亦是如此，《熊出沒·原始時代》90分鐘，《小豬佩奇過大年》僅有81分鐘。
相比於《流浪地球》這種125分鐘的長片，片長更短的影片無疑更容易獲得較多場次。片方對於排片的重視可見一斑。但隨著距離大年初一越來越近，什麽趁早布局也趕不上直接跟影院花錢買排片來得簡單高效。
春節檔市場火爆，在缺乏有效市場規範的環境下，自然有不少影院化身“黃牛”，坐地起價，按照場次、影廳座位多寡來制定場次的價格。一些影城經理甚至中飽私囊，直接向發行方索賄。有發行人員表示，“往年很多影城都是等著我們去談，結果今年都是明碼標價、主動找上門來。有人甚至和我說，某某片給了他多少錢要了多少排片，如果我們想要排片的話也得給這麽多錢。”
除了檔期激烈競爭，今年春節檔影片的低曝光度也加劇了院線的排片盲目性。目前，除《流浪地球》、《熊出沒》進行了小規模點映外，其他家影片仍保持著神秘感。點映是不敢點映的，口碑先砸了會血本無歸的。
流浪地球點映
一般影院排片，主要依靠影院經理提前看片，再結合自身的市場判斷以及時長、類型以及片方活動、預售等排片。從宣傳及陣容來看，今年春節檔多部影片都具備爆款之相。然而在對影片本身品質也不甚清楚的情況下，院線排片時，難免傾向於“誰給的錢多就給誰排片”。
歸根結底，市場亂象的根源還是公平競爭機制的缺失。一直以來，國內電影在發行與院線方面沒有嚴格的市場規範，不成文的約定俗成與交易慣例約束力有限。另一方面，電影市場的波動性和不確定性讓各方都認準了春節檔這塊肥肉，在激烈的競爭下，心照不宣的規則被迅速打破。
不過在硬糖君看來，如今的撕破臉倒也並非壞事。此次春節檔亂象鬧得沸沸揚揚，卻也是借此改革市場頑疾，規範電影市場的良機。
爭奪話語權
眾所周知，電影產業主要由製作、發行與放映三部分組成。發行與院線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應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利益共同體。但在實際操作中，片方與院線更傾向於“相愛相殺”的關係，兩者的話語權高低也隨著電影市場的發展不斷變化。
特別是隨著互聯網對電影產業的深度介入和改造，影市裡獲取用戶是關鍵，其次是管道，最後才是內容。也正是排片與中國電影票房的高相關性，決定了手握“自主排片權”的院線，長期以來在於片方的談判中處於較為強勢的一方。
馮小剛撕萬達院線
然而此次大規模“停密鑰”，則被視為片方對院線強勢地位的衝擊。更有業內人士感慨，強勢內容倒逼影院的時代即將來臨。
不可否認的是，電影院線的地位確實大不如前。銀幕數飽和導致單銀幕收入下滑；電影品質整體不佳導致觀影人次起伏不定；而大巨頭通過“強強聯合”的方式，讓市場資源進一步集中。從2018年的行情來看，經過過去幾年不斷的管道擴張，雖然我國的票房仍在不斷提高，但影院盈利能力已經有所回落。2018年前三季度的關停影院達到380家，總體關停率達到3.8%。
另一方面，在線票務平台的強勢崛起，對影院的售票、會員、周邊銷售都構成影響。這一點還體現在院線排片的話語權博弈上。此前，影院排片的主要依據是市場對影片的反應或者經驗感覺，而如今排片的主要依據卻是各個電商平台的預售結果。用電商的話語體系來說這叫“指導排片”，而用院線和影院的話語體系來說這叫“倒逼排片”。
具體到本次春節檔亂象之上，“停密鑰”能否使影院暫時妥協仍未可知。但正如方勵之後的所有下跪宣發再也帶不來票房，大招用多了也會失靈。“停密鑰”也許救得了發行一時的火，長遠來看仍舊無法成為片方與院線談判桌上的那手王炸。
歸根結底，春節檔排片能撕得如此慘烈，還是因為春節期間娛樂貧乏，“看電影”行為本身成為剛需，而非“看哪部電影”。既然是有什麽看什麽，自然誰排片高誰就有了製勝先機。
但話雖如此，我們還是希望有選擇看哪部片的權利，而非被片方和院線給“事先安排”。所以，你準備去看哪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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