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平：9月份人民幣可能迎來重大轉機

　　意見領袖 | 連平

　　不宜形成一種趨勢性的預期，認為未來人民幣會持續大幅度貶值，要打破長期貶值的預期。

　　近期人民幣出現了較大波動，短短半個月內已貶值超1700個基點，今年首次跌破7.3的關口，引發了市場的擔憂。本輪人民幣匯率下跌的主要因素有哪些？是否與經濟增長放緩有關，人民幣匯率後續會如何走，普通人應該如何應對人民幣持續下跌的匯率風險？8月17日，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理事長連平在《有識》專欄對近期人民幣匯率形勢做了解讀，他認為，本輪人民幣貶值有國內外多重因素疊加，9月份或許會迎來重大轉機。

　　以下是問答實錄：

　　1、近期人民幣對美元匯率今年首次跌破7.3關口，本輪人民幣匯率下跌的主要因素有哪些，是否與經濟增長放緩有關？

　　連平：我覺得需要綜合內外部因素來考察。從外部來看，最直接的因素是美元走強，美元和人民幣是負相關聯貨幣，美元指數走強，抑製了人民幣匯率。

　　那麽，美元為什麽會走強？

　　第一，2022年以來，隨著美聯儲持續加息，美元的利率水準不斷走高。7月還加了一次，之後還會不會加，目前不太確定。即是說，美元利率水準已經很高，但還是存在進一步加息的可能性。這是美國貨幣政策對美元產生的一種支持作用。

　　第二，最近一個階段，從經濟基本面來看，美國經濟比歐洲好。美元和歐元之間通常也是負相關關係，當歐元弱的時候，美元就容易強，因為美元指數中歐元佔比57%左右。

　　第三，近期一個重要的階段性因素，就是美債供應的衝擊。美國政府要發新債還舊債。原來的計劃是在三季度發7000多億美元債，現在要達到1兆以上，這樣就會對市場產生很大衝擊，相當規模的美元要來買債，就會收縮市場的美元流動性。

　　這一系列因素抑製了人民幣匯率，尤其是最後這個因素，看上去是短期的季節性因素，但它的衝擊力挺大。

　　再看國內，涉及的面也挺廣。國內經濟基本面的狀況不理想，經濟確實還在復甦過程中，但很多數據都比較弱，比預期要差。比如金融方面的數據，信貸的投放明顯低於市場預期。投資增速也在下滑，基建投資、製造業投資還可以，但房地產投資出現了更大幅度的回落，達到了-8%以上。消費也出現了較大幅度回落，增速明顯低於前幾個月，這些都表明經濟回升步伐在放緩，其實是整體需求不足，市場信心與預期都在走弱。

　　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降息。其實，前一個階段已經有過組合性的降息，最近下調了MFL和逆回購利率，還有SLF的利率都有不同程度下調，有的降了15個基點，有的降了10個基點。本來經歷11次加息，美國的利率就比較高，我們現在又再度降息，美中兩國的利差就進一步擴大。這對人民幣會有貶值壓力，導致資本有外流壓力，最近從國內金融市場流出的資金量比前一個階段明顯增加。經濟運行不理想，股市也在下挫。

　　還有一點十分重要，會影響到外匯市場的供求關係，那就是出口增速明顯下滑，現在按照美元計價出口是-14%增長。出口較大幅度負增長，外匯收入就會少，市場容易形成人民幣供應多而美元相對少的局面，這種供求關係不利於人民幣匯率穩定，會推動人民幣貶值。

　　有人認為，人民幣貶值的主要因素在外部，我倒不是這樣看。外部因素是很強，但國內因素作用力也不小。總體來說，內外因素的影響都不弱，共同推動了人民幣匯率這一波貶值。

　　2、人民幣這一輪貶值會持續多久，對普通民眾生活有哪些影響？

　　連平：這一輪貶值會持續多久，需要分析剛才所講的內外部因素的變化。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第一當然取決於美國的貨幣政策。美國貨幣政策很有可能會在9月份出現明顯變化，比如不再有進一步加息的信號，或者即使加息，也是最後一次。那麽，到明年有可能美國貨幣政策會平穩一個階段，比如兩個季度左右，之後會有降息的可能。所以，9月份是一個重要節點，美國貨幣政策有可能會出現趨勢性變化。

　　第二是美國政府發債情況。三季度發債規模較大，如果9月份發完，10月份相對力度就要減弱一些。

　　這兩個因素綜合起來，可能相應減緩美元走強力度，美元指數甚至會出現一些調整。

　　從國內經濟運行的情況來看，三季度是經濟運行壓力比較大的一個季度。包括投資不可能再有更大幅度增長，保持目前的水準已經很不錯了；消費可能會有些回升，房地產依然還會比較低迷；三季度到四季度，由於國際市場的壓力，出口可能還會負增長，對經濟產生壓力，也不利於人民幣穩定。

　　總體來看，很可能在進入9月份之後，影響匯率的主要因素會發生一些改變，使得這一輪人民幣貶值壓力有所減緩。

　　老百姓持有外匯，買入外匯或者使用外匯，主要是旅遊、留學或存款。目前美元比較強勢，這種情況下盡可能避免買美元。如果手裡有美元，現在去日本旅遊是一個比較好的時間窗口。因為現在美元對日元匯率大幅度上升，1美元可以兌換145左右日元，處於近年來的第二高位。

　　還有就是留學，比如在美國留學，此時到銀行去買美元，價格比較高。如果要交學費，有條件的話可以避開這個時間點；等一兩個月以後，匯率發生一些變化，可能會劃算一些。

　　目前，美元存款利率較高，前一陣子國內一年期美元存款利率甚至達到5%，之後有所回落，但依然接近3%~4%區間。不過，要注意未來有可能會出現一些匯率風險，即美元出現貶值。

　　3、面對持續下跌的人民幣匯率，我們工具箱裡還有哪些工具可用，後續匯率會怎麽走？

　　連平：我們的工具箱還是有比較多工具可用，近期並沒怎麽用。前一陣子調整過跨境融資宏觀審慎調節參數，未來仍可以動態調整。還可以發行央票、調整外匯風險準備金率與外匯存款準備金率，甚至引入逆周期調節因子等。從近期操作方式來看，通過在離岸市場和在岸市場同時調節市場供求關係來影響人民幣匯率，並通過加強在岸市場匯率管理和調節來反向影響離岸匯率。

　　再考慮到當下中國經濟下行壓力比較大，出口增速大幅度放緩。在這種情況下，通常認為貶值對於出口有利。短期出現的大幅度貶值，原因比較清晰，我覺得不必恐慌。但不宜形成一種趨勢性的預期，認為未來人民幣會持續大幅度貶值，要打破長期貶值的預期。政策導向十分清晰，將堅決防範匯率超調風險。儘管匯率趨向雙向波動，基本穩定的可能性較大。

　　4、央行降息後，三季度是否會迎來新一輪降準？

　　連平：有降準的可能性。7月24日中央政治局會議強調，貨幣政策要運用總量和結構這些工具對經濟運行進行調整。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雖然7月份銀行存款出現了一定幅度的放緩，改變了一段時間以來存款和貸款增速差不多的狀況。存款增速比貸款低，有一些季節性因素，也包括行業本身的一些商業因素。通常來說，存款增速比較高，降準的需求就比較小，存款增速明顯下降，往往會帶來市場流動性不足，這時候就需要央行來補充流動性。中間有短期的工具可以補充，同時也可以調整準備金率。現在的準備金率調整幅度比過去小，幅度就是0.25個百分點，和利率波動常態差不多。

　　我認為降準有可能。降準有政策信號作用，它表明貨幣政策在前一階段對利率做了調整，接下來總量工具也相應進行調整，與之相匹配。

　　什麽時間合適，我認為可能是8月和9月。因為這段時間有比較大的季節性資金需求，同時，加快經濟恢復的政策措施落地，也需要銀行體系的金融支持。金融支持主要是信貸等方面的支持。近期，發改委等一些部門都提到，要不斷充實完善政策工具箱，及早頒布一些措施，如果等到四季度就有點晚了。所以，在三季度降準，有助於推動銀行加快信貸投放，降低貸款利率，盡早釋放經濟復甦的政策支持信號，有利於改善市場預期。

　　5、隨著碧桂園等大型房企出現流動性困難，可能對房地產甚至經濟增長造成潛在壓力，外資投行下調中國經濟增長預期，怎麽看這些問題？

　　連平：從三季度運行情況來看，經濟確實比市場預期疲弱一些。實際上，政策一直在持續加碼。7月24日政治局會議之後，政策力度明顯加大，尤其是房地產方面。我們不能期望這些政策在短期內就快速產生效應，它需要有一個逐步滲透到實體經濟和產生效應的過程。我覺得四季度可以審慎樂觀。從全年的增長來看，原先預期的目標是5%左右，我們認為達成此目標是有可能的。

　　(本文作者介紹：植信投資首席經濟學家兼研究院院長、華東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部名譽主任、博士、教授、博士生導師、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